傅博文開車,程晚夏抱着傅唯一坐在後座位上。
一路上傅唯一都在睡覺,程晚夏也沒有說話,車內很安靜。
到達目的地,傅博文下車給程晚夏打開車門。
程晚夏抱着傅唯一下來。
“我來抱吧。”傅博文伸手。
“不用了,我抱就行了。”程晚夏搖頭。
傅博文抿脣,從後備箱裡面把朱沁蘭的禮物,以及傅唯一常備的嬰兒用品拿起,對着程晚夏說道,“走吧,我們進去。”
程晚夏沉默了一下。
“別怕,有我。”傅博文柔聲安慰。
她沒怕什麼,她也犯不着怕朱沁蘭什麼。
她只是覺得……有些諷刺而已。
她抿着脣和傅博文一起走進別墅。
傭人看着他們,連忙上前迎接。
一路走進客廳。
果然沒有其他別人,客廳中只有安齊然,朱沁蘭和安筱。
一家人似乎在說什麼,氣氛很好。
程晚夏他們的出現,讓原本的氣氛停滯了一秒。
程晚夏看得很明白,朱沁蘭翻了一下白眼。
明顯不受待見的眼神。
程晚夏嘴角一勾,總覺得自己也挺壞的,看着朱沁蘭這幅表情,反而心裡挺爽。
她轉頭對着安齊然,有些親暱的聲音喊着,“爸,我和博文來了,還有唯一。”
安齊然似乎沒想到程晚夏這麼主動,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心情很好的走向她,“讓我看看我的乖外孫兒。”
程晚夏把傅唯一稍微抱過去了些。
沉睡的傅唯一小朋友皺了皺眉眉頭,打着小哈欠醒了,眨巴着眼睛到處張望,看着安齊然時,嘴角笑了笑,看上去異常高興。
“他笑了。”安齊然像個大孩子似得,高興的說道。
傅唯一隻要是睡醒了,都會很開心。
“他看着我笑了。”安齊然繼續說着。
當然不是安齊然說的那樣,看着他笑的。
傅唯一小朋友真的很愛笑,有時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麼。
“讓我抱抱。”安齊然伸手。
程晚夏把傅唯一遞過去。
安齊然不太會抱孩子,樣子有些滑稽,就怕傅唯一會從自己手上掉下來似的,抱得很緊,他幸喜的逗着傅唯一,還賣乖的抱到朱沁蘭那邊,“看看,長得多可愛。”
朱沁蘭勉強的笑了一下。
程晚夏忍着笑。
她完全可以想象,朱沁蘭現在心裡的扭曲。
安筱不能生孩子了,他們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外孫了,安齊然對這個孩子的感情肯定就有些不同了,而且都說了隔代情,這是中國人民從古至今都存在的一種特殊情感。
安齊然整個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
傅唯一突然癟嘴,哭了起來。
安齊然驚慌,“他怎麼了?”
“可能是餓了。”程晚夏說,“給我吧,我去餵奶。”
“哦,好。”安齊然連忙遞給程晚夏。
程晚夏抱着傅唯一準備去一邊時,突然問道,“我的房間還在嗎?”
“嗯?”
“如果在的話,我就回我的房間餵奶。”
“在,沒人動。”安齊然說道。
程晚夏點頭,抱着傅唯一去樓上。
朱沁蘭看着程晚夏的背影,心裡真是氣得無處發泄,聽安齊然今天程晚夏要拖家帶口的回來吃飯,心裡就不爽快。
但礙於現在安齊然的態度,她也確實不能多說。
加上安筱也不能再給他生外孫,程晚夏這個兒子就相當於他真正的“唯一”了,他不心疼纔怪了。
忍了忍,不想把這個家搞得烏煙瘴氣的,所以就沒有表露情緒。
但是不喜歡一個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對程晚夏的成見根深蒂固,估計到她入土那一天也沒辦法放下,她睨着程晚夏,回頭看着故意低頭玩手機的安筱,心裡真是又氣又恨,又找不到地方發泄。突然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個一臉情深望着程晚夏背影的傅博文,她怎麼就覺得,她這麼悲劇,她女兒這麼悲劇?!
自己,自己女兒,屢屢敗在,那個傭人之女手上。
想起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她女兒就一直被程晚夏踩在之下,心裡的不爽,一直不停的往外涌出。
“博文,上次還多虧了你幫忙。”安齊然開口,示意傅博文坐在沙發上。
傅博文微微點頭,“爸,都是一家人,這麼說就太客氣了。”
“不管怎樣,不是你當初出手相助,這個家估計都不保了。”安齊然客套道,“那筆錢,應該在明年年底就能夠還給你。”
“不急,什麼時候都行。”
“那怎麼行,等手上資金週轉好了,肯定會第一時間還給你的。”安齊然執着的說着,“哎,博文你不知道,我當初真是糊塗,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上了賭博那條賊船,醒悟過來都差點晚了,還好有你在。”
“人都有失誤的時候,難免的。”
“那倒是。”安齊然笑了笑,“對了博文,你現在在傅氏上班吧。”
“嗯。”
“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對公司影響大不?”
安齊然指的是易珺瑤被傅文淵槍殺的事情,後續易氏集團不停的作對。
傅博文搖頭,“都解決了,小事情。”
“果然是年輕人有作爲,我們這老一輩都該退休了。”
“爸還年輕得很。”
“不行了,老了老了……”
安齊然和傅博文你一句我一句的,帶着生疏,又帶着平常家人般的感覺聊天。
朱沁蘭看着安齊然如此對傅博文,心裡肯定是不爽快的。
要是傅博文是安筱的丈夫,自然心情會不一樣……
照化弄人,還是天意如此。
一到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安筱看着來電,“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然後拿着手機,跑向了2樓。
其實,坐在那裡,如坐鍼氈的人,不只是朱沁蘭。
她內心比朱沁蘭難受了一百倍。
她就知道,程晚夏肯定會帶着傅博文,帶着他們的兒子到家裡來顯擺。
顯擺。
她現在似乎沒什麼可以和程晚夏顯擺了!
她抿着脣,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接起電話,“艾總,怎麼想起安安了?!”
口吻,那麼的做嗲。
“小妖精,你明知道我一直都想你了。”艾良文用着不屬於40多歲成熟男人的口氣,和安筱打情罵俏。
“討厭,人家不是叫小妖精。”
“你就是我的小妖精啊,我想你得很啊。”
“我媽今天過生日,我得陪她老人家。”
“你媽今天過生日啊?”
“是啊,你都沒禮物送給我媽嗎?”安筱依然嗲聲嗲氣的說道。
“你媽喜歡什麼你說,我馬上去買去!”
“我媽就喜歡她女兒過得好點。”
“小妖精,我就說你是小妖精了。你直接說吧,你想要什麼?”艾良文大方的開口。
“聽說艾總投資了一部電影,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演女一號?”安筱撒嬌的說着,“你知道人家好不容易纔從低端爬起來,不找點好的劇本,人家就只有停在這個位置,好尷尬的。”
“這個啊,我只是投資方,還是得聽聽導演的意思。”艾良文有些爲難的說着。
“導演是陸方嗎?”安筱確定。
“嗯,現在新晉導演,才得過獎的,潛力不一般。我這次投資的劇本貼地氣,拍好了,到時候絕對是大賣,劇中女一號的話,比較真實,演技方面……”艾良文停頓了一下。
“人家得過好幾次影后的獎項,你還不相信我的演技?”安筱不爽的嘀咕,“不相信我就算了,我掛了。”
“喂,你等等。”艾良文有些着急的說着,“你別急,我給陸方說說,儘量啦,別生氣。”
“這可是你說的,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哦。”安筱破涕爲笑。
“什麼時候過來陪我?”
“等你給我好消息的時候。”
“要不要這麼現實?”
“人家是小妖精嗎?小妖精就是這樣,捉摸不定的啊!”安筱笑得很燦爛,“艾總,我掛了。”
然後狠狠的“啵”了一下,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臉色就變了。
她抿了抿脣,看着手機,猶豫了一下拿起電話撥打,那邊響了好幾聲接起,似乎還帶着些起牀氣,“陸導,你好,我是安筱。”
“安筱?”陸方似乎不太熟悉這個名字,反應了好一會兒,驀然想起一般,“安筱哦,找我有事兒?”
“聽說你準備拍一部電影。”
“消息倒是很靈通。”
“要不然怎麼在娛樂圈混。”
“怎麼了?有想法?”
“是啊,我看過你拍的電影,我挺喜歡你拍片的風格的,想着如果能夠合作,就太好了。”
“我也看過你的作品,衛小小也給我推薦過你,這樣吧,找個時間來試鏡,看看效果。”
“謝謝陸導,不知陸導什麼時候有空?”
“明天吧,明天我剛好要選角色,你明天過來。”
“謝謝陸導。”安筱很溫柔的說着。
“嗯。掛了。”
“拜拜,陸導。”
安筱掛斷電話。
這個角色,她要定了。
抿着脣,調整了一下情緒準備出門,一回頭就看着程晚夏抱着傅唯一站在門口。
她不記得她沒有關門了。
當然,也不記得自己關了門了。
她臉色很平淡,不準備多說什麼的準備下樓。
“安筱。”程晚夏突然叫住她,
安筱看着她,“有事兒?”
“我聽衛小小說……”
“是啊。”安筱大方承認,“我就是在搞潛規則。能夠潛我的,給我好處的,我都願意。我就是這麼現實,這麼骯髒。”
程晚夏看着她,“我什麼都沒說。”
“你的眼神,不就是赤裸裸的寫着,‘瞧不起’三個字嗎?”安筱冷冷的說着。
“娛樂圈像你這樣的人不在少數,我是不是每個人都要瞧不起?!何況,衛小小有時候傻起來,比你更瘋狂,你是覺得,我也在瞧不起衛小小?那麼說,你質疑和我衛小小的感情了?”程晚夏揚眉。
對於程晚夏一連串的話,安筱沒有回答,臉色依然不太好。
“我只是有個疑問。”程晚夏對着安筱,很認真。
安筱擡眸。
“安家錢不少吧,你爲什麼不問着安齊然出手相助,非要依附其他人?找自己的親爸爸,至少沒那麼吃虧。”
“從我回到安家那一刻開始,我就想要安齊然、朱沁蘭從內心深處的承認我,我不敢給他們帶來一點點麻煩,我怕我這麼一個從貧窮的地方冒出來的窮孩子,得不到富貴人家的歡心,我怕他們嫌棄我,然後不要我,我怕被攆出安家。即使後來在他們的關懷下,漸漸的適應了這裡的生活,還是患得患失,而且,我本來自尊就比較強,我怕人說,我沒有教養,沒有上流社會的氣質,所以我總是做得很乖,掩飾着自己所有的情緒,去迎合這個家庭。”安筱說着,似乎中途連氣都沒有喘一口,“程晚夏,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所以沒有資格質疑我。”
“我沒有質疑過你……”
“對,你沒有質疑過我,只是覺得我這種人,現在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活該的是吧。我其實不在乎你怎麼看,儘管曾經,我一直把你當成我要踩在腳下,死死踩在腳下的對象,但是現在我沒想過和你有任何交集,你回來我雖然不爽,但是不會表現出來,因爲我知道,安齊然很承認你,而且你生下了孩子。我沒有生孩子的能力了,安齊然不可能對自己的親外孫無動於衷。”安筱看着程晚夏懷抱裡的傅唯一,“都說了不要帶着傅博文和他出現在我面前,你還是這麼做了,我怎麼覺得,程晚夏,你纔是最黑暗的那個人呢?”
程晚夏笑了一下,看着安筱,即使安筱現在心裡肯定恨不得掐死她,她還是很幸福的笑着說道,“是啊,我一直這麼黑暗,我就是故意帶着傅博文還有傅唯一來你家,氣你氣你媽的,嘿,唯一,給你小姨笑一個,氣死她。”
說着,程晚夏把傅唯一正面對着安筱。傅唯一吃飽了奶,心情很好的,看着安筱還真的笑了一下,沒有長牙齒的小嘴笑起來,可愛極了,嘴裡還發出“唧唧哇哇”的聲音,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安筱面無表情的看着傅唯一。
這完全就是用熱臉貼冷屁股的吧。
傅唯一似乎纔不在乎對面的人沒表情,心情大好的,手也亂動,“唧唧哇哇”仿若在和安筱打招呼。
安筱皺着眉頭,“牙齒都沒有,居然會笑。”
程晚夏滿臉黑線,沒牙齒,就不能笑了?!這什麼邏輯。
“不要對我笑了,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安筱很嚴肅。
傅唯一似乎是愣了一下,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閃爍着無辜的光芒,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這個小不點憋着小嘴,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樣子,吸着鼻子就想要哇哇大哭……
“喂,我沒欺負你啊,你別給我哭,醜死了。”安筱看着傅唯一的樣子,花容失色,連忙開口,半討好半威脅的說着。
傅唯一哪裡聽得懂,憋着小嘴,“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安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程晚夏,“你兒子哭了。”
廢話,她又不不聾不啞的,當然知道他哭了。
她只是覺得安筱的反應有些奇怪,還忒麼的很有喜感。
所以,就頓了一下。
她把傅唯一抱緊,柔聲安慰道,“唯一乖,別哭,你家小姨就是這麼惹人討厭。”
安筱看着程晚夏把傅唯一抱走,邊走邊安慰。
低聲細語,莫名覺得有些溫馨。
自己,再也可能會又這麼一個孩子了。
她抿着脣,看着傅唯一皺巴着小臉蛋離開。
程晚夏剛剛說,她是小姨。
原來,她是小姨了。
真的很不願意承認這個稱呼,但莫名的,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臭小孩,長得太像傅博文了。
還想着程晚夏和言爵藕斷絲連什麼的,最好是這個孩子不是傅博文的,最好是一家三口就這麼支離破碎……
可,長得太像了,想要欺騙自己說不是,想要自我安慰都不行。
所以說,她就知道程晚夏是故意的,她就是那麼黑暗,她就是來赤裸裸的炫耀。
……
程晚夏抱着傅唯一下樓。
傅博文聽着傅唯一的哭聲,連忙上前,緊張的問道,“怎麼了?”
傅唯一其實不太愛哭。
程晚夏低聲在傅博文耳邊說,“拉粑粑了。噓,別讓安筱聽到了,得讓她內疚一下。”
傅博文不明白。
“你抱着唯一到那邊去換尿不溼吧。”程晚夏也沒多做解釋。
傅博文點頭,把傅唯一抱向一邊,程晚夏把尿不溼拿遞給他。
安齊然看着他們,“唯一怎麼了?”
“沒事兒。”程晚夏回答道,“馬上就不哭了。”
“哦。”安齊然點了頭點。“晚晚,你過來。”
程晚夏看着傅博文抱着傅唯一去換尿不溼,坐在了安齊然的旁邊。
朱沁蘭可能實在是坐不住了,說去廚房看看飯做好沒有,就走了。
程晚夏看着朱沁蘭的背影,沒什麼特別表情。
“給她點時間。”安齊然嘆氣。
程晚夏笑了笑。
其實她接不接受自己都沒什麼,她不太在乎的。
是安齊然想得太多了。
“你和博文現在好了吧。”安齊然問道。
程晚夏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想了想,還是點頭。
現在他們,至少看上去挺好的。
雖然有時候大家的追求會出現偏差,不管怎樣,能夠容忍的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你還住在紫瑾小區?”
“嗯。”
“爲什麼不搬回傅家別墅?”安齊然問道。
這就是她和傅博文的矛盾吧。
她再也不想回到那棟別墅了。
她覺得很累。
累到,有些心力交瘁,偶爾想起,都會覺得,冷風嗖嗖。
“晚晚我不是說你,我也不是那麼現實的人,但是經過了上次傅文淵槍殺事情後,傅氏肯定就全部落在傅博文身上了,你這麼僵持起,你想過博文的感受沒有?”
“他給你說過什麼?”
“你覺得他是那種暢談的人?”安齊然詢問。
程晚夏咬了咬脣。
“博文對你挺好的,別錯過了。”
“我知道怎麼做。”程晚夏點頭。
她和傅博文其實真的可以很好的。
可是現在他們年齡都不小了。
不是那種爲了愛情可以不在乎一切的年齡,何況,她覺得從她15歲離開安家開始,她就沒有那種衝動的年齡,他們現在在一起,不只是有愛就可以了,兩個人的價值觀不一樣,追求的東西不一樣,生活在一起,憋屈的是雙方。
她看着抱着傅唯一走過來的傅博文。
他依然冷峻着臉,看上去酷酷的,抱着傅唯一,卻又沒有半點違和感,反而覺得那麼和諧,那麼暖。
只是。
傅博文,我們真的可以,一路這麼,走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