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
長安在穆晴面前蹲下,淡淡叫出她的名字。她沒指望她會有什麼反應,她也的確像是沒有聽到,眼睛仍然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她叫她,倒也並非等待她迴應,只是種普通人見面開口的方式罷了。
“你真的準備,一輩子就呆在這個鬼地方?我知道,你一定想,就算我把你放出去,你也什麼都不能做,何況,我會那麼好心好意的放你出去嗎?”長安不緊不慢的說着,完全像是自言自語,以至於在門外的護士,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俞敏聽到長安說這些,心裡已經有了盤算,對那護士道,“我看她也不會鬧出什麼事情來,不如我留在這裡看着,你先休息會兒,等到我家小姐出來,再請你過來?”
那護士是極有眼色的,何況收了紅包,沒有不辦事的道理,於是點點頭,叮囑了句小心,就離開了,只是走前,她仍然挺好奇的看了眼裡面。
“我的確不會好心放你走。你知道,我這個人,雖然不是天生的生意人,但向來做事講究回報,所以如果我放你,必然是要回報的……”長安頓了頓,注意到穆晴的眼眸好像顫了顫,但她仍舊沒有理會她。
“在多數人眼裡,你的確沒什麼用。一個曾經貌美如花,風光無限的女人,落得如今的地步,人老珠黃,精神崩潰,骯髒下賤不說,連子宮都沒有了,說實話,我就是把你賣了,也未必有男人肯要你,更別說……盛櫪!”長安站起來,微微俯身,雙手插在褲兜裡,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着穆晴。
當她說出最後那兩個字的時候,穆晴的喉嚨分明的顫了下,發出不自覺的一聲呻吟,長安冷笑,“我聽說,你嗓子也壞了?你這會兒大概想說什麼,都說不出吧?”
穆晴環着胸口的手,突然緊起來,兩隻骨瘦如柴的手指交環着的地方,深深凹陷,指尖泛紅。
“可你知道喬家的醫療技術的,別說是你的嗓子,就是你的容貌,身材,只要你想要的,恐怕除了你的子宮,都能恢復。就看,你自己如何做出選擇……”她低着頭,用一種鄙夷、不屑的冷酷目光看着穆晴,“是在這裡變成一具發臭腐爛的屍體,還是抓住機會殊死一搏,讓自己死也死的漂亮點兒,就看你自己了。”
長安說完,不再關注穆晴的動靜,轉身走。
可在她轉身的瞬間,穆晴突然站了起來,她扶着牆,整個身體都靠在牆上,瑟瑟發抖的同時,嗓子裡也發出嘶嘶的,蛇一樣的聲音。
俞敏下意識的摸到腰間的槍,但他看長安,她同樣聽到聲音,卻沒有半分緊張的意思,只是款款轉身,打量着靠在牆上,用一雙陰狠的眼睛瞪着自己的穆晴,比之穆晴,長安實在太光線,太冷清,太漠然,她那上位者聛睨一切的眼神,幾乎把穆晴逼瘋,她猛地尖叫一聲,撲向長安,長安不緊不慢的後退兩步,就見穆晴連腿都沒來得及邁開,就被一道不知在哪兒的鐵鏈攔住,撲倒在地。
她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鎖着的,掙扎着爬起來,滿頭滿臉的灰塵,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要多悽慘有多悽慘,但偏偏長安卻平靜的看着她,她的那一雙眼睛裡,映出穆晴現今的慘狀,令她自己都難以承受的尖叫出聲。
她用力抓着地面,企圖抓到長安,一雙手甚至開始滲出血絲,但毫無作用,長安就站在她面前,這個當初只是盛櫪身邊小秘書的卑微女人就站在她面前,她卻撲倒在她的腳下,像奴隸一樣的撲倒在她腳下,讓她看着她發瘋,讓她看着她變成一個廢人!
沒人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沒人能不恨,何況穆晴!
“你恨嗎?”可長安,卻偏偏要問。
穆晴嘶啞的吼出一聲,如同飢餓的野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長安,甚至放出幽綠的光芒來,她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發黃的牙齒。
她大概以爲自己很可怕,但長安只是不屑的嗤笑,“穆晴,你大概以爲自己的樣子很可怕?的確可怕,哪個男人見了都會被你嚇死的!”
想當年,穆晴也是美麗的,是男人環繞的中心,加上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曾經能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腳下,直到遇到江口正野,直到爲了得到盛櫪,變成了江口正野的女奴,她的自尊,她的驕傲,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可就算如此,盛櫪愛的,卻自始至終都不是她,是白沫,是許長安!
想到那些,穆晴突然笑了,她伏在地上,盯着長安嘲笑,終於發出幾個聽不太清楚的音節。
“他,不,愛,你。”她大概覺得,這句話很傷人,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呵呵……”長安低笑起來,“穆晴,你是還活在三年或者五年前嗎?”
穆晴是精神不太正常,不是傻,她從長安的眼睛裡,看不到任何被觸動的痕跡,反而是更加漠然的鄙夷,她能感覺到,她,的確根本不在乎盛櫪了,這種感覺,長安的話,都讓她無比恐慌。
“我真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你居然還是這麼愚蠢。”長安鄙夷的輕哼一聲,穆晴意識到她又要走,再次用力伸出手,企圖抓住長安的褲腿,但她沒辦到,因爲長安飛起一腳,就讓她跌回原來的位置,穆晴憤怒的尖叫起來,長安不耐煩的轉身走。
“我恨他!”突然,穆晴嘶啞的,卻清晰的叫出這三個字,“我恨他,恨,恨!”
這回,是更清晰的一個字,長安停下來,卻沒有再回頭,“你還是好好想清楚你到底該恨誰,否則,我不會放你出來。”說完,她走,穆晴還在尖叫着,但她說了什麼長安是完全聽不懂的,也懶得聽懂。
出門,她讓俞敏找人鎖門,穆晴發了瘋,撲打着地面,手指的血染紅了地上的塵土,但,沒人理會她的瘋狂。這世上,誰會去在乎一個已經沒用的人?如果穆晴到現在還沒搞清楚的話,她就依然,或者說更加是個沒用的人。
陪着長安從療養院出來,在上車前,俞敏沉着臉道,“小姐,下次讓我來就行。”
長安挑眉,俞敏嫌棄的瞥了眼這療養院,“這地方太陰森,對你身體不好。”
是這樣……
長安忍不住微笑,“俞敏,我突然發現,你是個暖男。”
俞敏愣住了,有風從他頭頂刮過,他突然覺得,渾身冷颼颼的,趕緊關上車門,免得把長安給吹出病來,與此同時,他也跟着上車。
這會兒已經不早,長安直接吩咐俞敏送她去一個比較好的工作室,做頭髮、換衣服,準備參加今天晚上‘顧先生’準備的晚宴。迅速做好安排後,俞敏卻回頭對長安道,“小姐,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去吧?”
“你餓了?”長安一邊用手機處理着手頭的工作,一邊頭也不擡的問。
俞敏鬱悶了,“小姐,您看看時間,該吃晚飯了,而且從那種地方出來,您得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去去晦氣!”他剛剛在那裡呆的不舒服的很,更何況,難道長安不覺得跟穆晴那種女人接觸過後需要去晦氣嗎?
長安茫然擡起頭,望向俞敏,他今天的脾氣,好像挺奇怪的?好吧,既然她的助理心情不好,她就順從一次。
看看錶,時間的確還早,她道,“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