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伯母,您好。”安心被何燕芝的疾言厲色嚇到,緊張得語無倫次。
“伯母?哼,我可受不起,你還是跟傭人一樣叫我夫人吧。”何燕芝冷哼,神情充滿不屑和蔑視,言下之意是在告訴安心,伯母這個稱呼她根本不配,只配跟傭人一樣尊稱她一聲夫人。
安心聽到何燕芝將自己比作傭人令她大受打擊,她面色頓時慘白如紙,雙手緊緊地捏成拳,貝齒緊咬着脣瓣,她拼命地壓抑着自己的雙腳,剋制自己不要做出什麼失視的事情而惹怒了歐禹宸,既然早知道會受到這樣的侮辱,現在就再忍忍吧!傭人怎麼了?或許在歐母眼中,自己其實連歐家大宅的傭人還不如吧?
安心在心裡苦笑,她微微淺笑,淡淡地應道:“是,歐夫人。”
聽完母親的話,歐禹宸劍眉一蹙,神情已經有些不悅,安心被她擁在懷中,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無助和驚慌,可也能感到她拼命壓抑的隱和一直不肯服軟的倔強,若是安心此刻只要用一個眼神告訴他,她需要他的鼓勵和幫助,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出言阻止母親剛纔說的那些過份的言語,可明顯,安心並不需要,他動了動脣,本欲爲她說話,最終忍住,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懷中強作堅強的人兒,環在她腰間的手鬆開,朝旁邊的殷鴻平走了過去。“殷叔。”
安心並不瞭解歐禹宸心底所想,她只是單純地認爲,以自己這種難堪的身份,即便是歐夫人叫人將她從這裡趕走,做爲兒子的歐禹宸,不理不睬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當歐禹宸鬆開自己時,安心有種豁然解脫的同時,內心卻又有種莫明的緊張,就好像身邊突然少了一個可以守護的人,瞬間只覺得孤單無助,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抓住歐禹宸,讓他不要離開,可是禮儀和自尊讓她不能這樣做。
她握成拳的手緊了緊,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殷媛,神情尷尬,且無地自容。
這個時候的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釋這一切。她甚至已經沒臉去看殷媛此時的神情。
她知道殷媛愛的是歐禹宸,甚至也知道歐禹宸也喜歡殷媛,可是她不懂,爲什麼歐禹宸見到殷媛在這裡,卻能大方從容地沒有一絲驚慌神態,難道他就不怕傷了殷媛的心嗎?
還是說,在他的眼裡,所有的女人,即便在他眼中如此特別的殷媛,也不過是他生活中的一小部分而已,還沒有重要到讓他去顧及他人的感受?
殷鴻平與歐禹宸寒暄了幾句,突然將話題轉到了安心身上。
“禹宸,爲什麼不叫這位小姐一起坐下來聊聊?既然是你帶來的客人,就這樣讓人家站着似乎不太好吧?”殷鴻平那涼涼的語氣讓安心覺得很難堪,而他那種好像自己纔是這裡的主人的語氣,更讓安心有種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想法。
“殷叔說的是。”對於殷鴻平話語中那種以主人自居的語氣,歐禹宸只是淡淡一笑,深邃幽沉的眼底劃過一抹冷光。“小媛,你和安心不是很熟嗎?去跟她聊聊吧!”他將話題轉向了一旁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甚至看不清神情的殷媛道。
“啊?哦,宸哥哥,你今天爲什麼要把安心姐姐也帶回來呢?乾媽好像很不高興呢。”殷媛突然擡起頭來,表情無辜,就像一個單純愛發問的孩子般眨着天真純潔的眼睛看着歐禹宸,這樣的眼神足以令所有人爲之動容,沒有人能抗拒這樣純潔的眼神,就像一塊沒有一絲雜質的美玉,又像是山澗清澈的泉水,更像是初到人世剛剛睜開雙眼,對整個世界充滿奇的嬰兒一般,純得令人不忍,令人心軟。
殷媛聽似無意的話,卻狠狠地刺痛了安心的心。
“小媛,不可以這麼無禮。”殷鴻平淡淡地呵斥。
“安心姐姐,對不起,剛纔是我無禮了。”殷媛小臉一垮,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安心面前低頭認錯。
“不...小媛,我...是我對不起,我...我不該欺騙你,我明知道你喜歡...”安心本以爲殷媛這一輩子都會恨死自己了,可是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跟自己說話,心中一喜,卻又更加羞愧內疚,她慌忙抓住殷媛柔軟白皙的雙手,急切地想要解釋,可話還未說完,卻被殷媛突然打斷。
“安心姐姐,你這一段時間都去哪了?害我好找,你還好嗎?聽說你被抓進監獄,我和宮大哥一直在爲你擔心,後來又聽說你被釋放了下來,我和宮大哥到處找你,可是一直沒找到你的人影。”殷媛面露擔憂的神情,言語中不乏怨怪之意。
“我???,我很好,千澤他的傷好了嗎?一直沒有聯繫你們,是我不好。害你們爲我擔心了。對不起。”安心聽到殷媛這番話,心時又感動又內疚,想要解釋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話到了嘴邊,卻見對面歐夫人一臉震驚嫌惡的神情,意識到這裡根本不是一個可以放心說話的地方,才陡然打住。
歐禹宸本面色平淡,但聽到安心如此親密地喚宮千澤時,令他心頭怒意頓生。
雖然在法國,安心與宮千澤只相處了短短的一天,可是他卻並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曾聽殷媛說,澤那個傢伙有半天的時間還獨自帶着安心離開過,後來安心被綁架也是因爲她突然獨自一人跑到了公園裡面,才被壞人鑽到了可乘之機,他也曾問過宮千澤,安心爲什麼會一個人跑到公園裡面去,而澤給他的答覆卻是支支吾吾。
再想到當初在a市的種種,歐禹宸的心裡更是不悅,涌起了連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濃重醋意。
雖然,殷媛還是一如往常地友好熱情,可這並不能令安心放下心中的自責,甚至殷媛對她的每一次微笑和每一句關心,都讓她覺得羞愧得無地自容,她甚至覺得自己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殷媛想得跟自己一樣太過小家子氣了。
心裡充滿了對殷媛的虧欠令她越發地痛恨自己這讓人深惡痛絕的小三身份。
在歐家老宅每呆上一分鐘於她而言都是一份痛苦的煎熬,她恨不得時間能飛速運轉,她想離開這裡,急切地想要擺脫這讓她難堪的一切。
席間,殷鴻平與何燕芝熱絡地聊着各種話題,從時事政治到當下經濟發展,更回憶當年往事,歐禹宸與殷媛也會插上兩句,氣氛看起來極爲和諧,只有安心默默地坐在一旁低頭吃着盤中的牛排,她嘗不出牛排的美味鮮嫩,只覺得自己嚼了滿口的苦澀與心酸。
雖然是個孤兒,曾經也吃過很多的苦,甚至因爲被同齡的小孩嘲笑過她是沒人要的小孩而傷心痛哭過,可也不曾像現在這樣難過,殷媛就像是她的一面鏡子,讓她看清了自己多麼的狼狽,多麼地可笑。
她的緊張不安與膽小懦弱在殷媛的落落大方與從容優雅而前顯得那樣的小家子氣,那樣的上不得檯面。
“對了,安小姐,你父母是哪裡人?”突然,何燕芝冷冷地睨了眼低頭不語的安心道。
“嗯?我???我。”安心慌忙擡頭,歐母的問題令她不知該怎麼回答。
“乾媽,安心姐姐是孤兒,她爹地媽咪都已經不在了。”殷媛突然搶話。
這聽似無意的話令安心心底一痛,眼睛酸酸的只想哭,她咬了咬脣,再次低頭保持沉默,腦海裡卻泛起了九歲那年的大火,想起了爹地臨死之前看她時的殷切眼神,想起自己在大火中尋找媽咪時的無助和恐怖,想起了自己躲在樹屋裡三天三夜滴水未進時的絕望,想到了自己初到孤兒院時嬤嬤那心痛憐愛的眼神。
“哦,孤兒啊,這倒也難怪了,從小沒爹沒孃教養,誤入歧途倒也情有可原,不過,這做人啊,還是要量力而爲的好,有些不該想的還是少想爲妙,免得臨了還落得個淒涼落魄的結局。”何燕芝看似語重心長,卻字字尖刻,就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字字剜心。
安心拿着刀叉的手緊了緊,她不傻,自然聽得出何燕芝這話中明諷暗刺,連削帶罵的意思,可是,無論她怎樣說自己都行,卻將她的爹地媽咪給扯了進來,這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
“歐夫人,今天來這裡,並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一定要因爲今天我的到來而降罪於我,我也無話可說,可是請您留點口德,不要將我已經過逝的爹地媽咪扯進來,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很清楚,我的爹地媽咪教沒教好我,我更清楚,還輪不到別人在這裡說三道四,至於那些不該想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這點您大可以放心。今天的飯菜很美味,也謝謝您的款待,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安心從椅子上站起身,淚眼濛濛,卻神情固執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何燕芝,她憤怒,她痛心,可是她還是極力地忍着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將心裡的一番話說完,輕輕地放下刀叉,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