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吵了,我回去,馬上就回去。”張翠蘭抱着孩子站在門前,紅了眼眶。
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
她不過是剛回了孃家,一天還不到,嫂子就容不下她。
王琴也放下筷子站起身走了過來,“翠蘭,你也別怪你嫂子,她們也是爲你好,夫妻兩個牀頭吵架牀尾合,有什麼事你和偉正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夫妻之間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你這樣做,只能讓你們兩個之間產生隔閡。”
張翠蘭的頭埋的很低,忍着心底的悲涼,“我知道,我不該任性,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現在就給偉正打電話,讓他接我回去。”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要說也是怪我,如果當初不是耳根一軟把翠花帶過去,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聽着母親寬慰的話,張翠蘭忽然覺得很諷刺。
母親口口聲聲是爲了她好,可是此時她感覺自己就像古時候被送去和親的公主,爲了大家的利益,把她退出去犧牲。
餐桌上,周秀娟和杜春麗相互看了一眼,彼此脣角都現了抹得意。
張翠蘭給家裡打了電話,讓總機接到自己的住處,是張翠花接的電話,聽見是張翠蘭的聲音,一驚一乍的問。
“姐,你跑哪去了?一整天都沒回來,你都不知道,姐夫生氣了,臉色可難看了,那臉拉着的,比驢臉都長。”
“讓偉正接電話,我有話和他說。”
張翠蘭根沒心思聽張翠花胡掰,說完,就聽見張翠花揚着嗓音喊,“姐夫,姐夫!姐讓你接電話!”
李偉正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面無表情的接了電話過去,放在耳側,陰鬱的眉眼看着某一處,並沒有發出聲音。
即使隔着聽筒,張翠蘭都能感覺到那股壓迫感,壓着心底的不舒服,聲音也弱了下來。
“偉正,你在聽電話嗎?”
“嗯。”一個單音節,沒什麼感情。
張翠蘭知道,自己連聲招呼都不打的就回了孃家,他生氣了。
咬了下嘴脣,試探的說,“我想回去,你有時間過來接我嗎?”
“沒空。”隨着兩個字落下,聽筒裡便傳來忙音。
一手握着電話,一手抓着捲曲的浪線,張翠蘭久久的都沒有動。
“翠蘭,你怎麼不說話,偉正怎麼說?是不是因爲你回來生氣了?”王琴在旁邊着急的問。
張翠蘭勉強的挽了脣角,擱在耳側的電話也放了下來,“偉正一會要趕火車出差,沒時間過來接我。”
王琴明顯的嘆了口氣,“哦,是這樣啊,先吃飯吧,明天我坐車送你回去,順便也把翠花帶回來。”
看着母親的背影,張翠蘭垂了眼眸,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情緒,脣角也扯了一抹苦澀。
自結婚這麼久第一次回孃家住,結果,兩個嫂子一唱一和的唱戲,而母親,似乎也不願收留自己。
坐了一會,又抓起座機,“張叔,麻煩幫我接一下偉民的電話。”
……
十一月的晚六點已經黑天,昏暗的路燈把李偉民清瘦的身影拉的越發的頎長。
秋末冬臨,天氣本就寒涼,可是男人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比冬夜的霜還要冰冷幾分。
路燈下,李偉民面色鐵青,張翠蘭隱忍着哭意的聲音一直在耳畔響個不停。
……偉民,我在F市,你能過來接我回去嗎……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那個女人,他兒子的母親,隔着聽筒,委屈又無助的向他求助。
聽見那個無助的聲音,他的心臟都擰在了一起。
李偉民走進大哥住處的時候,臉色也是一樣鐵青。
哥嫂之間發生了什麼,許他無權利干涉,可是那個始作俑者!他絕不會讓一個不相干的人破壞家人的平靜。
“二少爺過來了。”張姐像往常一樣走過去幫忙拿了脫鞋。
坐在沙發裡看電視的某個二百五看見李偉民,高興的迎了過去,“偉民哥,你來了!”
李偉民覺得自己這輩子見過最沒臉沒皮的要數面前的這一個了,他已經那樣的對待,她卻還能厚臉皮的住在自己家裡。
他從來不會以貌取人,可是此時才發覺,有些人真的是“相由心生”。
就像面前的這位,塌鼻樑,鼻孔朝天,厚嘴脣,一張大臉像烙餅上灑了芝麻……看了都叫人倒胃口。
李偉民沒有進來,忍着心中的怒意,冷冷的說,“穿鞋,跟我出來。”
張翠花怔了一下,馬上就面露驚喜,“偉民哥,你是要和我壓馬路嗎?”
“別廢話!出來!”
李偉民轉身走了出去,似乎不願多看張翠花一眼。
“誒,來了,來了,急什麼,偉民哥,哪有你這樣邀請人家壓馬路的,態度一點都不好!”
張翠花一邊穿鞋一邊磨叨着,把鞋穿好了之後快速的跑了出去。
“偉民哥,你要帶我去哪呀?”李偉民走的快,張翠花只好一路小跑着跟上,歪着腦瓜嬉皮笑臉的看着李偉民。
李偉民也不說話,大步向前走路,雙手收在西褲的口袋裡,西服的外面套了呢子大衣,初冬的夜晚寒,呢子遮風。
張翠蘭出來的急,沒有穿外套,抱着肩膀打了個冷顫,“好冷。”然後又繼續小跑着跟在李偉民的身旁。
“偉民哥,你說句話唄,你咋不說話呢,就我一個人叨叨叨的多沒勁!”
李偉民轉了鳳眸冷冷的掃過來一眼,“一會開車帶你去兜風。”
“哇!真的嗎?”張翠花面露驚喜,欣喜之下激動的抓了李偉民的胳膊。
“偉民哥,咱們開車去哪啊?是去看電影嗎?”
李偉民再次轉眸看了過來,沒說話,擡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加快了步伐。
張翠蘭站在原地看着李偉民的背影,皺了鼻子自言自語了一句,“小樣,還不好意思了!”
說完,再次的追了上去,“偉民哥,等等我!”
……
李偉正一個人坐在書房裡,面前,還是堆積成小山的菸蒂。
以前他不怎麼吸菸,結婚之後才學會的。
他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所爲很傷人,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張翠蘭居然一聲不響的回了孃家,還把自家的傻親戚丟給他。
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想的,他李偉正就是再缺女人,也不會對一個醜八怪下手!
呼的吐出口中的煙霧,李偉正探身把大半截的菸捲按進了菸灰缸裡。
已經做了安排,明天上午去F市把妻子接回來,順便的,把那個傻親戚送回去。
……
“誒?偉民哥,咱們這是去哪啊?怎麼有點像回F市的路呢?”
坐在後座的張翠花扒着副駕的座椅,皺了兩根毛毛蟲的眉毛,看着外面的夜色。
李偉民心中着急,車速開到最大,黑色的紅旗轎車不到一小時已經駛出了T市。
T市和F市之間就一條路,市區是柏油路,到了市郊就是一色的土路,凹凸不平又九轉十八彎,雖然第一次來T市,可是張翠花記得這條路。
“就是去F市。”李偉民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
道路兩旁是高山,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偶爾的不知什麼動物發出一聲叫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很是滲人。
張翠花裹了裹毛衣的領子向下縮了縮,哭喪着臉問,“偉民哥,這黑燈瞎火的咱們回F市幹啥呀?”
“去了你就知道了。”擔心這二百五再反悔,李偉民故意說的隱晦。
張翠花皺着眉毛想了想,忽然又扒着靠背湊了過來,歪着腦袋看着專心駕車的李偉民,驚喜的問,“偉民哥,你是要帶我回去和我家提親嗎?”
李偉民心中冷笑,不知這虎妞哪裡來的自信,去她家求親,呵,不知是她自我感覺太過良好還是他表達的方式讓她誤會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目前重要的是需要着虎妞爲他帶路,把他帶去張家。
見李偉民不說話,張翠花扒着副駕的靠背,嬉皮笑臉的問,“偉民哥,是不是啊?你到是說話啊,這裡也沒有外人,就咱們兩個,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李偉民輕笑一聲,“到了你就知道了。”
“小樣,跟我倆還玩心眼!”張翠花驢脣不對馬嘴的嗔了句,又靠回了後座裡。
剛靠回去之後,馬上就湊了過來,“偉民哥,我坐前面,這樣咱倆嘮嗑方便。”
眼看着張翠花已經伸了一隻大肥腳過來,李偉民的臉色當即冷了下來。
“回去,不要命了!”
“誒呀,你開你的,我跨我的,這路上又沒有別的車!”張翠花不耐煩的嘮叨着,一隻小粗腿已經跨過來一半,李偉民微微的緊了緊鳳眸,方向盤驀地向旁邊打去,又快速的打了回來。
“誒呀……”張翠花驚叫一聲,卡在了駕駛室和副駕中間,屁股也落了地。
“再不安分就直接把你丟下去!”李偉民冰冷的威脅聲比車外的寒夜還要寒涼。
“真是的,一點都不懂浪漫。”張翠蘭一邊揉着屁股一邊又坐了回去,見李偉民不搭理自己,冷哼了一聲,賭氣的把臉扭向一邊。
四十分鐘之後,李偉民的車已經駛進F市的範圍。
看着前方的街道,李偉民冷冷的問,“你大媽家怎麼走?”
張翠花還在生悶氣,把臉又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