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有時候也會怯生生的厚着臉皮自己找一隻空酒瓶,擠過去想和他們一起玩。
而這時候往往得到的結果是,她只要稍微一靠近,所有孩子的眼睛裡都會出現厭惡的神色,然後一鬨而散,一起跑到另外一個地方躲開她,重新聚在一起。
她,永遠是被摒棄的那一個。
所以,她只能扔掉手裡的空酒瓶,悄悄躲起來哭,等眼淚哭幹了,把臉擦乾淨纔回去。那時候經過一天農活的勞作,爺爺奶奶早睡下了,她就自己一個人搬張小凳子,縮在屋前孤獨的看着夜空,靜靜地流着淚。
媽媽爸爸,每次她聽到別的孩子這樣叫自己的父母時,就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這樣叫,很大聲,很大聲的叫,媽媽,爸爸。最後她只能一個人悄悄地念,仰頭流淚望向天空,或是躲在被子裡,嘴裡一遍一遍地練習,她夢想着能有一天媽媽和爸爸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給她買新衣服,哪怕一件,這樣村子裡的孩子就不會嫌她髒,夢想着媽媽和爸爸能夠抱抱她,這樣她以前就不會羨慕別的小孩子受了委屈的時候有父母的懷抱可以躲,她還夢想着他們能給她帶玩具,這樣村子裡的孩子們就可以帶着她玩。
童年的她所求的不多,卻偏偏一個夢想也沒有實現,品嚐到的永遠是酸苦與澀然。
以前她看過無數次星空,但從來沒有認真找過哪顆星最亮,因爲她看星星是假,童年裡掩飾孤獨是真。
這也是爲什麼唐珈葉這些年不看星星的原因,事隔這麼多年再次看到熟悉的夜空,唐珈葉一時情難自抑,所有關於童年的辛酸回憶全部一骨腦涌了上來。
唐珈葉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他的問題,實際上她是淚汽迷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倘若現在要找的話應該能找得到。
溫賢寧輕輕擡起手臂,“沿着我剛剛說的三星向南偏東尋找,那就是全天最亮的星——天狼星。”
硬逼回眼中的水汽,唐珈葉果然看到了天空中最亮的天狼星,“很漂亮。”
“帶你看點有意思的,御夫座。”溫賢寧又怎麼能聽不出來她聲音中的哽咽,柔聲繼續向她講解,“沿獵戶座三星向西北望去,可找到另一顆紅色亮星畢宿五,金牛座α星,畢宿五附近的幾顆小星屬於著名的“畢星團”,再繼續向北天尋去,可看到由6~7顆小星組成的“昴星團”,它們皆屬於金牛座。金牛座的東北,是五邊形的御夫座,御夫座主星五車二也是一顆很亮的星。”
他懂得很多,講解得也細,唐珈葉欣喜地找到了他說的御夫座,“好好玩,挺象一個……一個人的腦袋,戴一頂帽子,長着一隻鼻子,很有趣!”
聽她的聲音很開心的樣子,溫賢寧不自覺地收回目光,凝望着她臉上甜甜的笑,脣角也不由自主上揚起來,繼續講起來,“你看它離你好象很近,可是它離地球卻有43光年。”
一光年就是94600億千米,43光年就是……唐珈葉發現自己算不過來,星空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看着很近,隔得卻是遙遠的距離。
“還有個有趣的星座,是雙子座,只有北半球冬季星空才能看到,你看,在那兒……”溫賢寧手指向那裡,比劃着,“御夫座主星是一顆很亮的星,順着參宿七和參宿四的連線向東北望去,可找到兩顆亮星,它們是北河三和北河二。沿着北河二和北河三往下,你是不是看到了有趣的東西?”
唐珈葉留心將周圍的幾個星座一連,“咦,有點象兩個人。”
“對,就是兩個人,是不是象小孩子?”
“是啊,是兩個小孩子,兩個手拉手的小孩子,好象在嬉戲玩耍,它們頭頂北河三和北河二,真漂亮,很生動!原來這就是雙子座。”唐珈葉爲這個認知而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冬季的星空這麼好玩,充滿了趣味性和觀賞性?”
溫賢寧仰面望着天空,淺淡的笑浮於面孔上,低啞着嗓音說,“我以前不開心的時候最喜歡看雙子座,每次我都覺得看到它好開心,因爲它們是手拉着手的,我相信只要仔細聽,一定能聽到它們在天空玩耍的笑聲。我想加入,可是我年齡太小,個子矮小,小小的我就想,溫賢寧,你快長大,你長大了就能夠到天,你就能和它們玩。”
這是他小時候的夢想?唐珈葉眼中露出笑,原來他也有幼稚的時候,還想要跑到天上去。但是爲什麼她笑過後會覺得那時候他是因爲太孤單纔會想到要和星星玩?
“是不是挺好笑的想法?”溫賢寧對她發出的笑不以爲意,隨即也跟着彎脣笑了起來,“那時候的我真的很孤單,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是什麼?我母親是從小三位置上過來的,她內心深處存有一份恐懼,她害怕這到手的一切會在一夕之間被別的女人搶走,正如她當如從我父親前妻那裡搶走的一樣。所以她憎恨小三,一直要求我,要我這個長子做個大人們眼中最完美的孩子,我被送去學鋼琴,背那些對於小孩子來說生僻難懂的唐詩宋詞和《三字經》,還要學習英語。”
唐珈葉沒有轉頭,耳朵裡靜靜聽着他的講述,事實上她願意聽他講這些,雖然這會令人懷疑他是在獲得同情,但是她知道他不是,因爲他說過他會改,以後說與做要並行,不會再把什麼事都悶在心裡。
“我講的這些從來沒有對自己以外的人講過,包括夏嫣然,若若,你……願意聽嗎?”他問的低沉而嘶啞,俊臉在暗淡的光線中模糊隱藏起來。
唐珈葉毫不猶豫地點頭,“嗯。”爲什麼不聽?她喜歡聽,這些全是他的心聲與不爲人知的一面,聽後會對他有一個更進一步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