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怡被老闆打斷,心中微驚,本來想要藏匿自己的身形,現在秦鈺林少齊兩人就在旁邊的攤位上,老闆卻不合時宜地跟她攀談,她只能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開口。
宋雅怡心中無奈,又擔心會被那兩人聽出端倪,只能故意壓低嗓子,硬着頭皮開口問道:“老闆,您這兒的石頭怎麼賣?”
那老闆見宋雅怡問價,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咧開的嘴巴里露出了一口黃牙:“這位夫人您可真是好眼力,我這個可都是老坑裡出來的東西,不瞞你說,我家世世代代都在玉巖山住着,玉巖山哪兒產雞血石,我可是門兒清。我這兒的貨,絕對出精品!您看看這石頭的紋路,這表象,這石頭肯定切漲……”
宋雅怡本來就沒有什麼心思,只想着怎麼擺脫那兩個禍害,現在這老闆羅裡吧嗦說了這麼多廢話,完全不在正題上,她心中便有些煩躁,不耐煩地問道:“您這石頭到底是按塊賣還是按斤賣?”
那老闆被宋雅怡打斷,倒也沒有露出不悅之色,笑道:“我這石頭論個賣,十萬塊一顆,您看?”
十萬塊?宋雅怡一直是左手拿着石頭,雖然裝模作樣端倪了半天了,卻根本沒有仔細看,現在既然連價錢都問了,倒不如仔細看看。她這幾天在昌化隨着鍾子樊看貨也算是看了不少石頭,實戰經驗卻不多,現在看看倒也無妨。
宋雅怡這時候纔開始留心觀察這個攤位,和其他的攤位並沒有多大區別,油布鋪在地上,一塊塊石頭被區別成了大小和顏色隨意地堆在一個個區域,看樣子每個區域的石頭價錢還不一樣。
她將手中的石頭端詳了個遍,也沒有用異能,這塊石頭的表象確實不錯,三四公斤的料子,質地溫潤,實質也還算純淨,紋路清晰,石頭表面細膩光亮,是上等高嶺石。如果真如這老闆所說這石頭是老坑種,十萬塊的價錢確實很符合市場價。
宋雅怡並不知道怎麼判定雞血原石的坑種,不知道哪些特徵就表明石頭是真正的老坑石,可是在這塊石頭拿到手上的時候,宋雅怡的心中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除了石頭紋路和色澤的特徵之外,這塊石頭的細膩程度和油潤感都太過完美,內裡乾淨,肉質上乘,最重要的一點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問題,宋雅怡總覺得這石頭料子的白度發悶,顏色也有些泛僵,拿在手裡有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一個做工非常精細幾乎無懈可擊的仿製古董,即便它再怎麼完美,懂行的人拿在手中也能辨別出真假來,或許這種判定毫無依據可言,只是一種感覺,但是正是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很多人摸索一生都無法參透。
宋雅怡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覺從何而來,這並不是她所關心的問題,她有一個完美的作弊器,想要知道真相還不容易?左右手一交換,這塊雞血石的內部情況一覽無餘。
一抹濃烈的紅色,薄薄的一片高嶺石過後,整個石頭的紋路忽然發生了變化,白花花的石頭呈現在眼前,宋雅怡的嘴角微抽,這哪裡是什麼高嶺石,分明就是花崗岩!這麼完美的一塊雞血石,居然是作的假!
看完石頭不過眨眼的一瞬,宋雅怡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之色,但是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悅之色。她縱然驚訝,但是轉瞬就想通了,翡翠毛料都有人作假,雞血石爲什麼不能?哪裡有暴利,哪裡就會有弄虛作假,雞血石讓愛古玩的人趨之若鶩,那些不法商販又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宋雅怡狀似認真地看完了石頭,將石頭放回原處,那一瞬間她的手似無意識地摸了好幾塊料子。好傢伙,竟然都是假貨,所有的石頭都是用填縫膠和石粉粘合,高嶺石裡面全部都是花崗岩!
這人膽子夠大啊,宋雅怡有意無意地瞥了那老闆一眼,果然看出那老闆帶笑的眼睛裡透出一絲警惕和緊張之色。
宋雅怡也不點破,只是搖了搖頭不說話,站起身就要朝着其他攤位走。那老闆見宋雅怡要走,急了:“夫人,這貨比三家,您一定也看過其他家的東西了,絕對會發現我這裡的石頭質量最好。十萬塊真的是公道價錢了,您覺得哪兒不合適,咱們再商量商量?要不我給您再少點?”
這老闆顯然不想錯過宋雅怡這個主,因爲宋雅怡穿金戴銀一副暴發戶的模樣,而且裝扮上一看就知道品味低俗,絕對不可能是懂雞血石的人。那老闆做這樣的買賣做慣了,騙的就是些什麼都不懂的外行人的錢,好不容易碰到宋雅怡這麼個凱子,怎麼可能就這麼讓機會溜走?
宋雅怡看那老闆神情焦急,眼神閃爍,哪裡還不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她並不擔心自己會被坑,只是不願意被秦鈺和林少齊識破身份。很不巧的是,秦鈺和林少齊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她所在的攤位上,雖然並沒有看出來她就是宋雅怡,但是爲了以防萬一,宋雅怡覺得她還是躲開爲妙。
“老闆,我是要買大紅袍回去給人做壽禮的,您那石頭好雖好,卻不見得能出大紅袍。我擔不起這個風險,還是去買明料的好。”
宋雅怡的解釋合情合理,換做一般的老闆肯定不會再說什麼了。只可惜那老闆是個沒眼色的,只當宋雅怡真是個傻子,而且他鐵了心要坑宋雅怡一把,急道:“誰說我這石頭不出大紅袍?我這可是老坑種,昨天有個老闆在我那裡提前挑了幾塊,當時就切出了大紅袍。您要不信,要不這樣,我切給您看,等我切出了血紅,您再買,怎麼樣?”
這種把戲在翡翠圈子裡是被人玩剩的,這老闆卻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好像是真被宋雅怡刺激到了一樣,勒起衣袖就取來了切石機,隨手挑起一塊料子就切了起來。
宋雅怡也不阻止,反倒是站在原地,臉上的神情似乎是有些動容,只是眼底的譏誚之色怎麼也掩飾不住。可惜老闆還在賣力表演,根本沒有注意到。
很快,薄薄的一片石切開了,第一塊石頭在老闆的妙手之下,切出了團片狀細*點的高嶺石,質地纖密無雜質,油脂光澤微透明,略帶黃,典型的田黃凍的特點。
這麼薄薄的一刀切下去,第一塊石頭已經切漲,原本悄無聲息的攤位開始聚集一羣圍觀看熱鬧的人,看到切漲的田黃石,神色間都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那老闆卻好像很高興一樣,將第一塊切漲的石頭切面露出來給宋雅怡看,隨即又似隨意一般挑選出了第二塊。
老闆連着挑了四塊石頭都被切開了,除了第三塊石頭切開來是白花花的高嶺石之外,其餘的都已經切漲,田黃凍,白凍,藕粉凍,都是質地上乘的好東西。圍觀的衆人親眼見到老闆解石,在第四塊石頭再次切漲之後,都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之色,看樣子都有些躍躍欲試。
宋雅怡在一旁站着,神情淡然,並沒有想要喊價的意思。剛剛她已經說過,她要的是大紅袍,其他的料子她並沒有興趣。
那老闆咬咬牙,拿起了第五塊料子,就好像真的是在和宋雅怡賭氣一般,非要切出來大紅袍不可。
那一塊料子,正是宋雅怡之前看過的那塊,在老闆取出筆畫線的時候,宋雅怡的嘴角微翹,眼中的嘲諷意味更濃了。那石頭畫線處,正是那塊料子作假的所在,那麼一刀切下去,絕對會見紅。
果然,在衆人的驚愕和不敢置信中,那塊價值十萬的雞血石,不負衆望地切出了“大紅袍”,所有的人都在感嘆,如果不是宋雅怡早知道那石頭作了假,只怕也會露出驚訝的神色,更有甚者已經想要搶在宋雅怡的前頭拿下這塊料子。
“老闆,您這塊石頭怎麼賣?我出三十萬買了,您看怎麼樣?”圍觀的人裡已經有人開始喊價。
“三十萬買大紅袍,我看你是在做夢吧?老闆,我出五十萬!”
“八十萬!”
……
那老闆不愧是商人,在這塊雞血石一刀切出了紅色之後,他也不再切石了,擡起頭來得意地看着宋雅怡:“夫人,怎麼樣?我就說這塊石頭能切出大紅袍吧?不過剛剛這塊石頭是十萬塊,現在可不是這個價錢了。”
“哦?”宋雅怡低頭看了那石頭一眼,狀似十分感興趣一般,笑着問道,“那您說這石頭什麼價?剛剛有人已經出價八十萬了,難道這個價錢老闆還不中意?”
那老闆心中暗喜,大魚果然上鉤了。他的臉上露出奸詐的神情來,一口黃牙的嘴裡呼出了一口熱氣:“嗬,這切漲了的石頭可不好說,大紅袍可遇不可求,夫人要買明料,恐怕在這廣場上尋個遍也不見得能找到貨。您一上來就看中了這塊,要我看這石頭和您是真有緣,我也不要多了,一百萬,您看怎麼樣?”
一百萬,這老闆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宋雅怡的眼中寒光乍泄,只可惜就不知道他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能撐得下這麼大一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