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夏如雅身上的燒傷總算恢復了過來,醫生說已經可以接受整形手術,但是夏如雅卻一直沒有做好整形手術的準備,甚至對整形相當厭惡和抗拒。
此時,夏如雅的房間里門窗緊瑣,連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阻止了任何人窺探的可能性,房間裡昏暗的燈光,給人一種陰暗冰冷的感覺。
夏如雅的腦袋上纏着厚厚的紗布,身上穿着寬大的藍白條病號服,站在房間裡的落地鏡前,盯着鏡子裡被包裹得看不清面容的自己。
夏如雅身上的紗布隨着傷勢的恢復已經拆了下來,藍白條紋病號服將她的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她至今都不敢掀開衣服,看看自己的身體在車禍之中,傷得到底有多麼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而臉上紗布,她甚至連拆下來的勇氣都沒有,面部燒傷百分之三十,她幾乎能想象,自己引以爲傲的容顏灼傷的到底有多麼嚴重,她害怕拆下紗布,讓別人看到她醜陋可怕的模樣,她害怕看到別人恐懼,同情,可憐,憐憫的表情。
她更不想面對自己將要面臨整形的事實。
“連自己的容貌和身體都不敢看,夏如雅你這樣懦弱逃避,讓z先生如何能相信,接下來你會表現出,讓他不後悔做出救下你的價值呢?”
冰冷詭異的聲音,陡然間在夏如雅的背後響起。
“啊——”完全沉浸在思緒裡的夏如雅,突聞其聲,不由嚇了一跳,幾乎下意識的低呼出聲來,陡然間回頭,便見這段時間一直照顧她的護士,穿着粉色的護士裝,站在她的身後,一張臉還是被口罩遮得嚴嚴實實,將自己的面容隱藏,只露出那雙略帶渾濁,冰冷詭異的眼睛。
見夏如雅這番膽小的作派,對方的眼中閃動着冰冷的嘲諷:“真是沒用!”
夏如雅這才穩定了自己的情緒,黑沉沉的眼睛帶着溼滑,聲音冰冷道:“你怎麼突然間出現在我的房間裡,我已經把門反瑣了,這就說明我拒絕任何人的進入,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怪不得也只有伺候人的分。”
夏如雅之所以被嚇了一跳,主要還是因爲,這個女人實在太詭異無常了,就像幽靈一般可怕,雖然z先生是讓她過來照顧她的,但是她覺得更像監視。
這個女人對她從來都是一副嘲諷的嘴臉,不曾將她放在眼裡過,這讓自以爲傲的夏如雅心中十分懊惱,暗地裡已經將這個女人給恨上了,所以她也從來沒有給過對方好臉色看。
夏如雅很清楚,z先生肯費盡心機的救她,苦心替她按排了一切,那就說明至少現階段,她對z先生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自然也是有恃無恐。
“你……”那護士顯然有些被激怒了,聲音有些撥高,但是身形卻巋然不動,顯然十分懂得剋制自己的脾氣。
夏如雅高高的抑起頭,身上散發出一種趾高氣揚的傲然,沒有受傷的手指,帶着瘦骨森森纖長,指着門板道:“請你馬上出去!”
那護士的眼中閃動着詭異的冷光,在夏如雅驅逐之下身形不動,半晌倏然詭笑道:“夏如雅,你敢對着鏡子照照你現如的鬼樣子嗎?”
說完,她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你敢對着鏡子照你的鬼樣子嗎?
敢照照你的鬼樣子嗎?
你的鬼樣子?
鬼樣子……
夏如雅的腦中不斷的迴盪着這句話,猶如魔咒一般侵襲着大腦,帶着腐蝕,不停的腐蝕着她理智,心中翻騰的魔化情緒,猶如滾滾的魔氣。
她的雙眼死死的盯着門板,陰冷溼滑的眼睛,像毒蛇一般絲絲吐信,恨不得將門板都盯出一個窟窿來,雙手緊握成拳,瘦骨森森的指骨嶙峋,尖銳的指甲狠狠的刺進掌心的嫩肉。
鬼樣子?
說的是她嗎?
她是夏如雅啊,美麗高貴的夏如雅,絕美的容顏,引得男人們趨之若騖,女人們豔羨嫉妒,是上流社會的一朵綻放高雅,純潔無瑕的白玫瑰啊。
怎麼會變成鬼樣子呢?
變成了連自己也不敢看的鬼樣子呢?
夏如雅的內心,陡然間爆發出一種想拆開紗布,看看自己車禍受傷之後的模樣的衝動。
但是,當她的手放到紗布上時,又倏然停頓。
瘦骨嶙峋的手指,不停的顫抖起來。
她說的對,她連看看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她數不清多少次站在鏡子面前,想看看自己的模樣,但是每一次她都退怯了。
從車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依然沒有辦法接受自己毀容的事實,沒有辦法面對,自己早已經失去了最引以爲傲的東西。
午夜夢迴,她不止一次從當初車禍噩夢之中驚醒過來,失控的車子,漏油的油箱,撞擊的護攔,翻滾的車身,爆炸的聲響,滾滾的烈焰……
還有坐在車子裡的她,那恐懼驚悚的掙扎,嘶聲力竭的哭喊,歇斯底里的求救,無助絕望的嘶吼,瀕臨死亡的痛苦……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正是她宿命敵人——溫馨雅!
她毀掉了屬於她的一切。
從回到溫家的第一天起,她就不停的在失去,名聲,地位,親情,容貌,驕傲……
溫馨雅沒有用極端的手段,而是步步爲營,小心算計,一點一點的將她逼至絕路。
本來以爲,她成爲了港城李家的繼承人,她就擁有了和溫馨雅相抗衡的籌碼,但是她錯了,在她糾纏着對溫馨雅的恨意時,溫馨雅卻站到了一個令她永遠也無法企及的高度。
華麗的蛻變!
驚豔的逆襲!
倍受追捧的才華!
超高的珠寶設計天賦!
這個人無形之中,已經變成了她心目中,永遠也沒有辦法攀登的高山仰止,她永遠只能卑微的仰望着她光芒璀璨。
她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內心強烈的不甘,讓夏如雅的心中爆發出激烈的情緒,她陡然閉上眼睛,伸手拆開了面部的紗布,一圈一圈的紗布,從她的面上脫落下來,她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接着,她又緩緩的脫掉藍白條絲病服,全身光裸的站在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