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此生之劫2
葉妗嫵緩緩的漫步在這座幽深小佛寺內,佛寺裡香火雖然凋蔽,但是她偶爾也會與三五個香客擦肩而過。
五月的天氣並不炎熱,但是空氣卻隱含着躁意,佛寺裡菩薩樹,樹大根深,綠蔭重重,終年禮佛的檀香,絲絲入扣,縈繞心扉,僧侶們誦經的聲音,梵音妙相,這個時候,葉妗嫵的內心是安寧的。
佛寺雖小,五臟俱全,裡面倒是供奉了不少菩薩,葉妗嫵別無所求,所以就想去拜千手觀音。
她沿着佛寺灰石磚小道,緩緩前行。
突然,她的目光一滯,凝視着前方。
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的一顆菩提樹下,老樹盤虯,樹蔭遮頂,明明已經時至五月,他卻依然穿着一件及膝的厚重風衣,長長的風衣將他的身材襯托得,修長挺拔,猶如山丘,自有一股沉斂至極的氣度。
她注意到,男人已經摘下帽子,露出了真實的面貌。
眉目修長,猶如裁刀,鳳眼狹長,寒光逼人,鼻如懸膽,堅挺至極,冷脣寡薄,冷厲如刀。
她從未見過如此瑰姿逸麗的男子,亦從未見過如此兇性暗藏的男子,只覺得心跳漸漸失控,驚慌有之,不安有之,害怕有之,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司元貞走到她的面前,淡聲問:“這位小姐,請問千手觀音的佛龕在何處?”
葉妗嫵有些驚慌,但是努力定神,力求鎮定,與他指路道:“正在前面!”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眼前的男人,並非那種虔誠信佛之人,更非那種跪拜神佛之人,這種人手握屠刀,信的只有自己,所以他主動問千手觀音的佛龕,顯得有些違合。
司元貞的眼中閃動着深沉的光:“看來這位小姐,也是要往千手觀音處,不如一道?”
他的一雙銳目,不着痕跡的打量她。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荷綠色長款春衫外套,如水一般柔致衣料下襬,層層疊疊的荷葉,清新嬌嫩,柔美古雅,下身搭配着白色修腿長褲,雙腿筆直纖長,線條優美漂亮。
這是一個美得乾淨透澈的女人。
尤其是那雙翦翦的水瞳,看着你的時候,眼波之中清晰明澈的倒映着你的身影。
葉妗嫵遲疑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司元貞走在前面,葉妗嫵跟在他的身後,始終保持着一米之距,疏離之意十分明顯,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葉妗嫵也不好越過他,走到他的前面,兩個人就保持這樣的距離,緩慢而安靜的走着。
明明不到一分鐘的路程,他們足足走了五分鐘。
短暫的距離,漫長的卻好像要走一輩子似的,甚至產生了一種荒寥的感覺,彷彿他們就這樣要走到天荒地老似的。
與如此氣勢強悍,充滿威脅與兇意的男人靠近,葉妗嫵從來沒有這樣心思忐忑,覺得每分每秒的時間,都是煎熬。
正待她考慮要不要丟下這個男人,走到前面去時,就聽到男人略爲沙啞的聲音:“到了!”
葉妗嫵擡首看去,層裡千手觀音的佛像,寶相莊嚴,慈悲大善。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室內。
葉妗嫵悄悄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周身縈繞着煞氣,彷彿浮動着一層血光,這般靠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似有若無的腥甜氣息,那是血腥的味道。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司元貞倏然偏頭看她。
她的目光猝不及防的被他銳利的目光所驚擾,受驚一般收回目光,平復內心的喘意,斂下心頭浮躁,緩緩跪身下拜。
拜完之後,她瞧着身邊的男人,看着千手觀音像,目光冷厲,神色睥睨,毫無敬畏,不禁下意識的問:“先生前往此處,想必心中必有所求,不拜拜嗎?”
司元貞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司元貞!”
葉妗嫵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司元貞,這是他的名字?
司元貞又道:“貞下起元,往而必復,喻意天道人事的循環往復,周流不息。”
葉妗嫵這才反應過來,不知爲何,心中不由生出一絲莫名奇妙之感,她與這位司元貞,不過萍水相逢,他又何處將姓名告之。
司元貞又繼續說道:“我心中並無所求,故而不拜,不知道小姐求的是什麼?”
葉妗嫵瞧着他淡然高貴的神色,便知他不是並無所求,而是不信佛法:“但求心安!”
她覺得這個男人很奇怪,明明不信佛,卻偏偏深入佛寺,明明手握屠刀,在菩薩面前,卻比菩薩還要高貴。
司元貞笑了起來:“聽說這靈濟寺有高僧坐鎮,寺裡的泥胎菩薩與別處不一樣,菩薩們各司其職,想要官運亨通的,便去求文殊菩薩;想要大富大貴的,便去拜伽藍菩薩;想要身體康健,百業盡消的便去求地藏菩薩,還有一些貪心的,什麼都想求的,便去寶展拜佛祖,小姐居然只求心安,倒是有意思。”
一邊說着,他一雙桃花眼瀲灩瑰光,專注多情。
男人長一雙桃花眼,總會給人一種風流多情,輕浮放浪之感,但是司元貞的這雙桃花眼,瀲灩盡處,深含着無盡的寡薄,瑰麗之處,隱藏着黑不見底的深沉,危險而冷酷。
司元貞倏然笑道:“我看小姐求的不是心安,而是姻緣!”
葉妗嫵面色染上了薄紅,有些惱此人的輕浮之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千手觀音除子求心,亦能求姻緣。
司元貞倏然靠近,輕輕捏住她的下顎,與她兩脣相接:“小姐所求之事,必會圓滿。”說完,他輕輕撥下她發間玉雕茉莉花簪,將一枝略有些粗糙的木簪,綰入她的發間:“定情信物我收下了,我現在身無長物,這枝菩薩枝木簪,便贈於你。”
這枝木簪,是他方纔折下那棵菩薩樹的樹枝削制而成,只是削尖,削圓,連簡單的花紋都沒有,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葉妗嫵被男人的突然靠近驚住了,她長這麼大,還從未與男人這般親近的接觸過,對於接下來的一系列的變故,更是驚慌莫名,不知如何應對,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哪裡還能見到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