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看她，只問一句：“水還燙嗎？醫生待會兒就來。”
這樣平靜的語氣讓姚曼笙眉頭皺起來：“你到底要說什麼！杜雪，現在章東遠不在這裡，你不用演戲！”
“跟章東遠無關，你現在心情不好我就陪着你，我想的很清楚，就算是你刻意安排了現在的這一切，可是章東遠也說的沒錯，其實你本來有更好的人生，他需要對你負責任。他其實心最軟不過，他要陪着你我也沒有辦法，我能做的就是跟他一樣對你好一點，他如果當你是妹妹對待，那我也一樣，所以別再弄那些畫面讓我看到。”杜雪平靜的看着姚曼笙。
“你是威脅我？”姚曼笙顯然的發火得。
杜雪搖頭：“不是，是真的認真的想過之後纔跟你這樣說，你上次打給我讓我過來看見你和章東遠擁吻的畫面，又總是在深夜裡讓東遠過來，可我應該是信任他的，他有想要做的事情我就去信任，這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而不是再去吵再去鬧，你如果要讓他陪着你去療養也沒關係，我在這裡等他回來。”
姚曼笙眼底都是詫異，沒想過杜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還是原來的那個杜雪嗎？還是她一直沒有看清楚過。
“我和東遠經歷了這麼多才在一起，曼笙你以後會明白，愛一個人的時候是希望對方幸福，而不是佔有，過去四年我知道你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只要你放手退一步，你也會得到解脫。”杜雪一字字的開口。
姚曼笙不屑一顧：“是我安排的那又怎麼樣！杜雪，到今天我纔看出你聰明來！我以爲你就是那個又蠢又笨的女人，你在這裡假裝是關心我照顧我在章東遠面前做出一副善良的樣子，還不是要騙我離開！我不是傻瓜！我只要一個結果就是章東遠回來我身邊！”
“總有東西永遠得不到，不是自己的東西要了也一樣會走。真的。”杜雪試圖認真的勸說，可是姚曼笙眼底的鄙夷已經更重。
“像你這樣假的女人真應該下地獄！東遠早晚會知道你就是一個戲子！你都是演的楚楚可憐！”姚曼笙厲聲。
“是誰在演他很早就清楚，曼笙，他肯看着你演下去是因爲他還認爲你是原來的姚曼笙，他沒辦法看着你跳樓看着你割腕，你做那麼危險的事情讓他注意你，可那不是愛情。”杜雪看着她說。
姚曼笙的手捏起來，目光緊緊的盯着杜雪，身子緊繃，可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杜雪說的這些話她何嘗不清楚！可是那是陷阱，那是章東遠的泥沼，她早已經深陷在裡面無法逃脫。
“我愛一個人愛的執着，我有什麼錯？我願意用我的一生去愛他！而且是我先遇到他的！”姚曼笙辯解，聲音裡是說不清的複雜。
杜雪不解釋，如果愛情是能夠有先來後到的那也就不能稱之爲愛情，它從來都沒有蹤跡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更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也可能只是一瞬間的花火。
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打開，章東遠帶着醫生過來，醫生去檢查姚曼笙的身體有沒有問題。
章東遠看着杜雪，伸手握住杜雪的手，低頭看她似乎是生怕她受一點委屈的樣子。
杜雪擡頭衝着他一笑，笑容淡淡，示意自己沒事。
***
從姚曼笙的病房出來已經是快到凌晨，章東遠拉着杜雪的手往前面走，杜雪靜靜的在後面跟着。
“曼笙說了什麼？她一向不認輸。”章東遠回頭看她，問。
“沒有，沒說什麼，還是以前的事情。”杜雪笑着回答。
章東遠言語之中的關心她明顯感覺得到，看着章東遠眼底的那一點閃爍的光亮，心裡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逸的感覺。
“沒有受委屈？”章東遠眉頭還是有些皺着：“如果受委屈告訴我，你在我心裡是最重的那一個，我不想你來醫院就是怕你不高興。”
“那我們明天帶花來看曼笙！你說她是你妹妹一樣的人，那我也要對她好一點，雖然不可能感情非常好，可你說的也沒有錯，如果你是一個那麼不負責的男人，那我也要擔心以後你是不是會到處沾花惹草，找到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就把我丟下。”杜雪心情似乎還好，還能開一點玩笑。
章東遠看她的樣子，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暖，伸手抱了她在懷裡，緊緊的抱着，好像是感覺到她就在他懷裡纔能有那麼一瞬間的安心。
“幹嘛！還在醫院
很多人看着！”杜雪左右的看。
值班的護士就在值班室，分明看得見這邊的一幕，似乎還在掩着嘴笑。
“有你真的太好。”章東遠不鬆開她，聲音不大，就在她耳邊。
“我怕你會離開，真的怕，我回來你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怕了，我答應你，我儘快的處理完曼笙這邊的事情，你說得對，她總要長大的，沒有希望的事情根本不應該給她想法，我會找護工陪她去療養，念心也可以陪着她，我應該陪着你，偶爾去看她就夠了。”章東遠眼底有些閃亮，認真的承諾。
是時候讓姚曼笙自己面對這一切，如果杜雪都已經可以這樣成熟的想事情，那麼姚曼笙也應該可以。
小女孩總要長大，總要想明白沒有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堅持也得不到結果。
杜雪沒料到竟然會得到章東遠這樣的回覆！晚上說的時候章東遠還不肯答應，現在她點頭允許了章東遠照顧姚曼笙，章東遠反而是決心了離開。
“你真的可以照顧她的，我不是在妒忌，我說真的……”杜雪解釋，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讓章東遠誤會的事情？或者說真的如同姚曼笙說的，她其實是算計……
“現在的一切太亂了，你等我幾天，我會處理好這裡的事，回去我們先看非洲的旅遊線路，我答應過你的，帶你去非洲草原看長頸鹿。”章東遠聲音已經是篤定，做了決斷。
杜雪擡頭看他，不明白是什麼讓他這樣徹底的改變了主意。
婚姻就是手心裡的風箏，放和拉緊都要注意力度？
可心裡是真的覺得開心，她一直想兩個人在一起過沒有外人打擾的過生活，終於能安靜下來一點點。
“你怎麼說變就變……”杜雪臉上掛着笑容。
“我早就應該只關心你一個人。”章東遠俯身過來吻杜雪的臉頰，杜雪急忙的伸手擋住了。
章東遠頗爲不滿的看着杜雪。
“我們回去算賬！你親了曼笙一下，抱了曼笙很多次，剛剛我還看見你們手拉着手！”杜雪說着就躲開章東遠的懷抱，從章東遠的懷裡逃出去，躲開兩步，扳着手指數。
章東遠伸手去捉她，她轉身就往外跑，章東遠看着笑，快步的跟上。
兩個人上車，章東遠發動車子，側頭看杜雪一眼：“這些天我都沒有這樣暢快，杜雪，以後你就是我的全部，絕對不會變。”
類似是一個許諾，杜雪聽了笑起來，笑的燦爛的如同是一朵向日葵那樣的，重重點一下頭：“好！”
***
網絡上面很多關於非洲的旅行，章東遠似乎是非常不喜歡跟着旅行團的人，可那邊治安又不夠好，杜雪趴着在網絡上面看攻略和建議要去的地點、酒店之類的。
一氣看了五個小時，中午飯都沒吃就在這裡趴着，收藏了很多網頁，想着都打印下來存好了好出去。
看着看着，看見一個網頁旁邊的廣告欄裡面在賣着一個芭比娃娃，記憶好像一下子拉回了小時候，那時候很流行這種娃娃，膝蓋是橡膠的還可以掰彎一點，還有很多配套的衣服鞋子之類的東西。
小時候杜思怡有很多個，連同芭比的桌子椅子甚至男朋友和養的寵物狗都有，手裡拎着的包包，金光閃閃的鞋子，還有各種造型和膚色。
她羨慕的厲害，又一次一個芭比娃娃的衣服被風吹到一樓的游泳池裡去，杜思怡一口咬定是她故意扔的，她百口莫辯也沒有人想聽，攆她要去罰站面壁，然後衛銘來了，拉她去陽光房喝下午茶，兩個姐姐都氣的要命，沒人敢提她還在罰站的事情。
點進去，現在的芭比娃娃種類好像更多，她已經不想要，可那些記憶還在。
衛銘躲到她不知道的地方去，無論是電話還是郵件還是簡訊，都再也找不到人，她甚至還打電話到過衛家，接電話的人是家裡的傭人，只說會幫她轉達，可是再也沒有下落。
這樣看着網頁有些發愣，衛銘也許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她都不會知道，肺癌拖了很久聽說會很快速，衛銘什麼都會想着她，就連最後叫她回來b市都是爲了給她一個跟章東遠在一起的機會。
杜雪搜一下肺癌，很多信息很多圖片，甚至有能治癒的帖子，可點進去都是惡意網站，有病毒的，要不然就是小醫院包治百病的網站，根本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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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短信，沒有聯絡，杜雪去登錄了自己的郵箱，也沒有任何一封郵件。
衛銘做事喜歡這樣，更像是他的風格，斷的時候會斷的乾脆，有時候會讓人覺得是不是太過狠心，可其實她明白，那是想讓她自由。
這樣想着，手機忽然的響起來，杜雪看一眼，一個陌生號碼，心裡一跳，接起來說一句：“喂？”
對面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是杜小姐嗎？麻煩您下樓一下，有樣東西需要交給您。”
“好，我馬上下來！”杜雪答應的很快。
第一反應就是快遞，現在住的地方是酒店式管理，平常不會有人能隨便的進門，樓下大廳管理的很嚴格，也可以讓前臺代爲簽收，可她大多都是自己下去取，因爲馬上要去非洲，所以買了些東西，只是沒想到寄出的速度這樣快。
杜雪出門下樓，只拿了鑰匙，別的什麼都沒帶，下樓去大廳裡沒看到任何一個快遞公司的人，反倒是旁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過來，低聲問一句：“是杜小姐對嗎？”
杜雪點點頭，對方禮貌的微笑：“杜小姐這邊請，有人要見您。”
條件反射的第一反應是不去，也想不出有誰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見她，她根本普通的沒有任何的價值，就算是衛家的人也都是可以直說，杜雪腦子裡面迅速的想，甚至還想到了杜家，是不是有人要找她？可杜家是經商的人家，不像是會做這樣低調的而隱秘的事情。
跟着那男人走到外面，纔看見路邊停着一輛黑色的奧迪，車玻璃顏色很深，貼的甚至看不見裡面。
杜雪頓住了步子，前面帶路的男人回頭看，眼底是詢問：“杜小姐？”
“告訴我是誰，不然我不去。”杜雪往後退一步，保持警惕。
那男人似乎是面露難色，不知道怎麼解釋的樣子，看向車子的方向，又回頭：“杜小姐多慮了，我們不是壞人，不會做傷害杜小姐的事情。”
杜雪不動，直直的看着車子那邊，她不想捲進任何事端，上車未免太危險，萬一……
車子那邊有門鎖響動的聲音，面前的西裝男聽見急忙快步的過去，伸手拉開了奧迪車左側後座的車門。
杜雪看着車門的方向，越是尊貴的人越是會坐在司機身後的位子，可以防止路邊的人拍到，如果車子出了問題司機後座的位子也是最好最優秀的，這個西裝的男人顯然訓練有素！
上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是爺爺衛齊軍的警衛員。
這會是誰？
車上下來一箇中年女人，看起來包養的非常得益，甚至不知道該猜測到底是多大年紀，只覺得是氣度非凡，帶着那種說不出的氣場，只要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有壓力，就好像她本人熠熠生輝，這樣的氣質不是一天兩天能養成的，更不可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姑娘可以相比。
只是有一點，她一定不認識這個女人。
如果認識，她不會不記得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
杜雪直直的看着那女人，那女人也看向她，目光那樣的冷。
***
有些回神不過來，杜雪坐在桌前，這裡是一個私人的會所，她上了車一路被帶到這裡來。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用這樣的方式見面，其實想過早晚會見到的，可是顯然是對方刻意的迴避讓這場見面來的這樣遲，她覺得也可以理解，並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仿古的老式宅院裡面，面前是一張八仙桌，身下的椅子也是仿古的模樣，不知道什麼材質，從進門看見裡面的亭臺樓閣就多少能明白一點，她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可遇到這樣的人和事還是沉靜下來，靜靜的坐着，茶被人端上來，剛上來就一室的茶香，那樣瀰漫的味道。
“迂迴了一點找你來，希望你不要介意。”對面的女人先開口，打破這沉寂。
杜雪不說話，看着對面的女人，想到剛纔在家門口，這個女人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我是王穎之，衛銘的母親。”
衛銘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父親衛江濤的妻子。
“我真沒想過有一天我要來找你，我本來想一輩子都不見，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明白，你的存在就是我心上的一根刺，你母親死了，可只要你還在，那就是一根刺，衛家認回你就是給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覺得屈辱極了，我曾經想，所有人都認回你我也不會認同，爲了這件事我跟老公公翻臉，我們一直感情都不錯，我不能接受這個家的長者要認回你的事情。”王穎之緩慢的開口，聲音帶着一種雅緻，沉澱的厚重。
杜雪不說話，因爲無話可說。
她愛自己的母親，可也同樣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一個妻子來說意味着什麼。
過去的事情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樣，可自己母親對眼前這個女人的傷害是直接而狠厲的，徹底的斷送了一個女人對自己丈夫的信任和那一份心。
她搜過一些資料，上面說王穎之和衛江濤伉儷情深，大約就是這樣的詞彙。
“你長得很像你媽媽，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去看你的時候就好像是看見了她，可我沒有孩子，我只有抱養來的衛銘，所以這竟然就成了我必須沉默的原因，我看着衛銘跟你走的越來越近，後來自己就往杜家跑，我聽他回來跟我如何的形容在杜家看到一個小妹妹笑起來很好看可總是哭，我第一個就想到了你！如果是杜家的女兒我都能接受，可偏偏就是你，我送衛銘去部隊，最不捨得的人是我，可我不可能看你跟他越走越近……”
“你們開始寫信，現在所有的內容在我那裡都有備份，他回你的凡是內容我認爲有問題的，我都讓人扣下來，我認爲我的兒子足夠更好的女人，就算是這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你！”
衛銘母親說道這裡的時候，聲音似乎不可控制的大起來。
這是第一次知道這樣的事情，杜雪看着王穎之，從前從來沒有想過衛銘跟她的信都被人盯着，她寫的是生活瑣事，衛銘大概講了些軍營裡的事情，她從來不知道還有被扣下的內容，更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從那一刻就徹底的改變。
其實就是一個岔道，她和衛銘就各自走到各自的方向上面去，她去遇到章東遠，去經歷一些事，衛銘一直是笑呵呵的樣子，默默的站在她身後。
這可能是叫做命運，她不知道。
“阿姨，對不起。”杜雪低聲說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給什麼說對不起，或許是替自己的母親，或許是因爲衛銘。
“我媽媽是個很好的母親，我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可我真的相信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杜雪看着王穎之的眼睛，自己的媽媽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很清楚，不會的。
王穎之只是冷然的笑：“當真愛來臨的時候什麼都擋不住，這就是衛江濤告訴我的話。”
杜雪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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