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雨走後的第二天,林章也來了,高中畢業後他來過這裡一次,知道怎麼走。幾天沒見夏路上班,到處都找不到她,他猜她一定是回家了,又看到院子裡打着白布條白花圈,他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此時的夏路一個人住在這陰森森的老房子裡一定很傷心。
他急切地想要將她摟在懷裡,慢慢撫平她的傷痛。
他越是急切,就越是慌亂,慌亂到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如何去愛她。
他使勁地拍門:“夏路,你在裡面嗎?”
惹得隔壁家的狗都出來朝他狂叫了幾聲。
夏路在閣樓,透過窗戶看到了鐵門外心急如焚的林章,作爲下屬,平時聽慣了他的命令,她第一反應是下去開門,可剛轉身,她又停住了。
他來幹什麼?安慰一個受傷的情婦嗎?
她又坐了下來,靜靜地坐着,任林章在外面將門拍得噼啪響,她也無動於衷。
漸漸地,外面的拍門聲越來越弱,夏路看到,林章轉身走了。
夏路的淚水又涌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爺爺一樣,能始終如一地對她好。
記得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她因爲嘴饞,偷偷地拿了爺爺錢袋裡面的五毛錢出去買棉花糖,爺爺知道後大發雷霆,拿起掃把假裝要打她:“你知道那錢是用來幹什麼?是給你交學費的,你居然……”,她害怕了,撒開腳丫子就跑,在小鎮的菜市場裡躲了起來。
菜市場早就收攤了,夏路躲在一個豬肉檔的臺上,那是夏天,這裡的氣味很腥臭,但她卻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爺爺焦急的呼喊聲:“路路……路路……”
一個老人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夜晚,顯得特別蒼涼。夏路當時心一軟,流着眼淚跑了出去。
是的,爺爺就是她唯一的親人。
只有親人,纔會在她躲起來的時候,滿世界找她。
陳潤雨,只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走了,林章,即使一開始心急如焚,可還不是經不起長久的等待?更何況,他要等的人本來就不是她。
*
夏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遭遇很值得別人的同情,過了幾天,唐丸也來了。
她默默開門讓唐丸進來,唐丸四下掃了一圈,那張圓臉不似往日快樂,而是寫滿了心痛。也許,像她這樣嬌生慣養的女孩,沒有辦法想象這樣的屋子也能住人。
唐丸這裡看看,那裡看看,沉默了很久最後說:“夏姐,你什麼時候回去,你那工作……聽說人事部那邊有意見,你再不回去,他們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夏路雲淡風輕地說:“代替就代替吧,中愷工作強度大,壓力也大,我正好想休息一段時間,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找份工作能吃飽飯就行了。”
唐丸想了想,說:“那……也好,你什麼時候回市裡。”
“明天吧。”
夏路這段時間想了很多,她想換一個地方工作,也相當於換換心情。
唐丸這晚堅決要留下來陪她,順便幫夏路收拾屋子。按照地方的傳統,人走後,該扔的東西就要扔,該燒的就要燒了。夏路整理爺爺的遺物。
她的牀底有一個很古老的木箱子,上面蒙了一層灰,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的箱子還是爺爺的箱,打開,看到一個不鏽鋼飯盒。
記憶像打開了的匣子,高中那一幕又回到了夏路的眼前,這是不鏽鋼飯盒是林章的,那個體育課,她暈倒後,他去飯堂幫她打飯,有蝦。
飯盒裡面,還夾了一張紙條,上面是林章的名字,還有一個電話。
她發一會兒呆。
那張紙條,唐丸也看到了。
第二天,在坐車回省城的路上,唐丸終於忍不住問:“夏姐,你和林總,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的嗎?”
夏路點點頭。
“難怪!”唐丸沒有說下去。
“難怪什麼?”
“林總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他一定是喜歡你的。”
夏路靠在座位上,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