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丸的生日果然如她所說的,只邀請了夏路和張亞東。
唐丸的爸爸媽媽熱情地歡迎了他們,招呼他們坐下之後,就給他們端茶倒水遞水果上飲料。
可能是他們來得早一點,他們招呼片刻之後,又分別忙去了。唐爸爸忙着佈置彩燈綵線,唐媽媽在廚房裡切菜,砧板“咚咚”地響個不停。
唐丸一會兒跑到客廳,指使她爸爸彩燈哪裡掛偏了,哪裡需要往上一點。一會兒又跑到廚房裡,應該是指使她媽媽去了,簡直像個幸福的小天使。
這個家,夏路第一感覺就是:好溫馨。
這纔是她夢想中的家庭。
又過了半個小時,唐媽媽說可以開飯了,大家才圍坐到飯桌上。
唐媽媽招呼夏路和張亞東吃菜:“也沒準備什麼好吃的,你們將就一下吧。”
張亞東說:“不,我很久沒吃到這麼正宗的家常菜了,很對胃口呢。”
唐媽媽又笑着看夏路,夏路說:“是啊,比我們的工作餐好吃多了。”言下之意,就是暗示張亞東,該改善員工飯菜了。
一桌子人會意,哈哈大笑。
唐媽媽卻在這個時候看着夏路,好奇地問了一句:“夏小姐從小就在省城長大嗎?”
夏路搖搖頭:“不,我是讀高中才來省城的,以前都是在縣郊的一個小鎮,說了你們大概也沒聽過吧。”
唐丸插話:“夏姐挺可憐的,她是爺爺帶大的,沒見過父母呢,呃對了,她爺爺……不久之前去世了。”
唐媽媽的手抖了抖,臉色突然有些發白,旁邊的唐爸爸見狀,問了一句:“你怎麼了?”順便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聽說夏小姐的身世,你就突然這樣?”
她的聲音有些咽哽,說:“沒有,我只是覺得,現在的孩子一個個都像小皇帝小公主一樣,夏小姐……太可憐了。”
夏路笑着搖搖頭:“阿姨,我沒覺得什麼,你們就不要說我的事了吧,今天是丸丸的生日,我們應該說點別的。”
她剛剛聽到唐丸的爸媽都是叫“丸丸”便也這麼叫唐丸了。
張亞東適時岔開話題:“對了,唐叔,我剛剛看到你陽臺上養了一隻鸚鵡,我也喜歡養鳥……”
張亞東開始了他的養鳥經,滔滔不絕,後來,唐丸聽得膩煩了“咳咳”幾下,說:“你們能不能聊點別的,在家聽老爸講,現在你又講,我和媽的日子,除了聽鳥叫,還是聽鳥叫。”
幾個人又笑了起來。
夏路想,有這樣的人在真好,智識淵博,總能控制現場氛圍。
吃完飯,他們到沙發上聊了一會兒,唐丸說要到9點鐘才切蛋糕。
快到時間時,唐媽媽說:“我去把蛋糕推出來。”唐爸爸就說:“好吧,我去拿刀和碗碟。”
夏路看着這對錶現得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心想,也就是在這樣的家庭,才能培養出唐丸這樣活潑可愛的孩子,永遠不知道愁是什麼滋味。
唐媽媽已經推了蛋糕出來,唐爸爸卻在廚房門口喊了一句:“淑華,刀放在哪裡了?”
夏路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淑華?
她記得爺爺臨終前,跟她說過,她的媽媽,叫曾淑華。
那麼,眼前的“淑華”是不是那個曾淑華?
她口上說不想見親生的媽媽,但並不表示她就忘了自己也是從媽媽的肚子裡生出來的,自己曾經也有媽媽,她早就將這個名字爛記於心了,期盼有一天能遇上,她倒要看看,那個狠心拋下她的媽媽,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夏路的眼光一直落在唐媽媽的身上,看着她找到了刀,微笑着遞給唐爸爸。
要是她的親媽是眼前這個女人,那麼,她爲什麼會拋下自己不管?
要是她的親媽是眼前這個女人,那麼,那個男人一定不是自己的爸爸吧。
客廳的燈被唐丸按掉了,只有頭頂上的彩燈淺淺的光照下來,沒有人看到夏路此時的異常。
切蛋糕前,夏路望着對面的唐媽媽,假裝無意地問了一句:“曾阿姨,丸丸22歲,蠟燭是插多少枝?”
天知道,她問出這句話,需要如何壓抑自己,纔不讓自己的情緒示於人前。
唐媽媽頭也不擡,說:“把這一包蠟燭全都插了吧。”
爾後,她愣了愣,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姓曾。”
夏路仍然壓抑住自己,裝作了無其事地插蠟燭,點蠟燭,說:“好像丸丸說過,我沒記錯吧?”
唐丸笑嘻嘻地說:“哦,是我說的吧?好像有這回事,我都忘了,呵呵。”
夏路總算確認了一件事,她突然想明白了,爲什麼以前和唐丸逛街,總有人說她們是姐妹倆,爲什麼剛剛唐丸說到她的身世時,曾淑華的手會發抖,她絕對不是因爲同情。
她不動聲色,努力使自己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又跟着他們唱生日歌。
燭光閃爍,曾淑華和唐爸爸唱着歌,不時地朝唐丸微笑,唐丸幸福地看看左邊的爸爸,又看看右邊的媽媽。
*
一直到這個宴會結束,夏路和張亞東出了門,唐丸一家將他們送到門口,曾淑華突然說:“我好像有袋垃圾要倒,我拿下去吧,順便送送他們吧。”
唐丸說:“媽,我來就好啦。”
曾淑華說:“不不,你進去和你爸收拾一下桌面,我一會兒就上來了。”
那袋垃圾,是她匆忙間從廚房裡拿出來的,裡面只有幾根菜葉,其實完全可以不倒。
在電梯裡,曾淑華問了一句:“夏小姐,看你挺年輕的,應該比我們丸丸大不了幾歲吧?”
夏路知道,她想套自己的年齡。
“27”,她故意說大了兩歲,又笑着說:“我比丸丸大好幾歲呢。”
曾淑華愣了愣,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