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裡有着明顯的探究之意,在她身上來回打着轉,卻又似乎銳利晦暗,沒來由地令人不舒服。
方晨有些不悅,心想即使是西方作風也不該這樣沒禮貌。
她沉了沉嘴角,連表情都不自覺地冷下來,可是那人卻若無所覺,只是面露微笑地回望她,眯起漂亮深邃的藍眼睛,如同對待一位老朋友般地舉了舉手中的咖啡杯致意,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讓她聽見,“美女,這杯我請客。”
他的語氣有一絲輕挑,但表情卻又彷彿誠懇。
方晨沒有迴應他。她無意在這種事上佔人便宜,眼看着外面雨勢已歇,便從包裡抽出兩張紙幣壓在杯墊下,起身欲走。
男人的視線隨着她而移動,照例是那麼毫無掩飾地直直盯在她的臉上。
她沉着氣,抓起皮包從他身旁經過,明明已經走出好幾米遠,才聽見那男人再度開口說話。
此時,客人稀少的店裡環境清幽,只有數只古銅色的舊式吊扇在挑高的堂頂緩慢轉動。
他的聲音並不大,不緊不慢地傳進方晨的耳朵裡卻猶如平地炸雷。
“我認識你。”陌生的長髮外國男人說。
見方晨停了腳步,他笑得似乎有些神秘,“除此之外,我也認識你的姐姐。”
方晨不禁心下一凜,臉色微變地問:“你是誰?”
對方卻不回答她,彷彿是在享受她此刻的驚疑,又彷彿只是在欣賞她的美貌,放任自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流連,沉聲讚歎道:“在來中國之前,Lucy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東方洋娃娃。不過你比她更美,可能命運也比她好許多。”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似乎有點惋惜,靠在高高的椅背裡聳了聳肩膀。
他看着神情倏然緊繃的方晨,終於簡短地自我介紹:“Jonathan。Lucy從來沒有向你提起過我嗎?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和她曾經的關係還相當不錯呢。”
自從陸夕出事之後,除了將部分遺物從國外帶回來之外,陸家人也曾經試圖和陸夕的同學朋友們聯絡。
畢竟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時間誰都承受不了那樣的打擊,也不願意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可是他們問遍了平素與陸夕關係緊密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陸夕在學校裡的表現相當出色,人緣也極好,大家都爲她的逝去感到哀傷或惋惜,同時又紛紛表示不太清楚陸夕的私生活狀況。
也確實如此。在那樣的西方社會裡,在宣揚獨立的文化的薰陶下,一個外國留學生最真實的生活狀態恐怕很少會有人去關注。
可是如今這個男人—方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這個彷彿憑空冒出來的男人,不但自稱認識陸夕,而且很顯然,他甚至知道陸夕已然身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