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又是連續的幾次槍聲……然後一切都彷彿突然安靜下來。
韓睿被突來的力道牽引着向側邊退了一小步,肩膀抵在冰冷的牆壁上。
槍口冒出白色硝煙,錢軍放下舉着槍的手臂,奔上前來察看,連聲問:“哥,你沒事吧……”
他充耳不聞,手上淌過黏膩溼滑的液體。
韓睿從未體會過這般心慌的感覺。
在這一剎那,整個空間只剩下方晨最後留在他耳邊的一句低呼。
他抱着她溫熱柔軟的身體,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凜冽,如同沉封着萬年的寒冰。
周圍的一切都彷彿與他無關,而他只是收緊了手臂,妄圖阻止那源源不斷涌出來的暗紅色的血液。
“快叫醫生!”
這一刻,他第一次清楚地聽見了自己氣息裡的那絲不穩和輕顫。
……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而又時斷時續的噩夢,方晨睡得極不安穩。
夢中的自己一會兒是穿過乾旱沙漠的旅人,被熾烈的驕陽燻烤得口乾舌燥,感覺全身幾乎都要冒火了。
然而下一刻彷彿又跌進冰川以下的無底深淵,被可怕的黑暗和冰凍包圍,找不到出口,冷得牙齒咯咯打顫。
就是這樣冷熱交織的狀態一直糾纏着她,讓她一整夜都翻來覆去。
可是無論夢到什麼,她始終感覺身體的某處似乎被某種尖銳的東西貫穿了,以至於十分疼痛。
她想叫,偶爾聽見模糊沙啞的低吟聲,在不清醒的狀態下,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屬於她的聲音。
夢中的她孤身一人,四處尋去,在最痛最累的時候找不到任何依靠。
她極其想念她的父母、朋友,還有陸夕。
周圍始終是昏暗的,牀邊隱約有人影在走動,她睜開眼撐了兩秒,又極疲倦地昏睡過去。
等到最後,終於完全清醒過來,方晨看向正彎着腰替她檢查的醫生,動了動烏黑的眼珠,問:“我傷在哪裡?”
“右邊肩胛。”手下動作沒停,臉上卻露出近似於讚賞的表情,“纔剛醒過來,居然還能立刻記起之前發生的事?”
方晨淡淡一笑。
其實在睜開眼睛之前,她就在腦海裡將中槍的事情回憶了一遍,當時只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地猛烈震動了一下,火辣的疼痛便從一點迅速蔓延至全身,直到昏倒。
她很安分地側躺着一動不動,只是皺了皺眉,“感覺很痛,嚴重嗎?”
“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休息兩三個月就會好的。”醫生阿青說。
她點頭,“我相信你。”
結果卻見阿青低着頭,肩膀微微聳動,臉上掛着一抹奇怪的笑意,彷彿忍俊不禁。
她奇道:“怎麼了?”
“沒事。”阿青將身體直起來,收拾了手邊的紗布和剪刀,說,“明早我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