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簡凡,老時今不來了啊。““怎麼了?這麼大了還翹班呀?”
“吃壞了唄,大早上她閨女胖丫打電話。說她媽半夜流鼻血,上火。現在正擱家裡凍冰棍吃下火呢”哎奇怪了,老嚴咋沒事呢?今兒還精神甭好”我也沒事呀?你”噢,你吃得不多。提醒你一句啊。老時家丫頭可比老時還兇,回頭找你麻煩可別怨我。”
大廈前找了個停車的地網下車,張傑笑着彙報着今兒早的情況,前一天晚上四個人在簡凡家裡大塊朵頤了兩大盤瀾狗肉,吃得連聲叫好,數時繼紅能吃,除吃了還打包了半盤。原本就想四個人不容易聚一起。多吃喝交流下聯絡聯絡感情、鼓舞鼓舞士,誰可知道到先把最猛的女將放倒了。
“這不能賴我吧。昨天你可在場啊。”簡凡聽得這話,嘿嘿笑着解釋道:“昨天吃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了。老嚴體虛脾寒的吃了大補,而時阿姨典型的脾熱營養過剩。不能多吃,她還說她肚子什麼都消化得了哈哈狗肉這東西比夜厲害。靈得很
張傑一聽到認可了,不過奇怪地又問上了:“哎我怎麼沒事件?”
“胡說,你肯定有事
“沒有,絕對沒有。”張傑搖頭否認道。
簡凡停下一指張傑:“切”敢說你沒有渾身躁熱、口舌幹,多喝了幾杯水?”
“那個有。”張傑點頭。
“敢說你沒有旺盛,和嫂乎昨晚是不是那個、那個,多那個了兩回?”
簡凡學着時繼紅的口氣,做着一手指頭、一手圈,指頭使勁往圈裡插的姿勢。臉上帶着表情回頭譴笑着看着張傑,張傑神情裡驚訝不已,指着簡凡,嘴脣顫顫,沒說話到先嘿嘿嘿笑上了,八成猜着了,還真那個那個了,看來還那個了不止一次。
倆人捂着肚子笑了半晌,簡凡一解釋才知道,這用料裡狗杞、落絲幾味加之狗肉本身都有壯陽補腎的功效,服之能使氣血溢沛,百脈。再加上熬得細湯時繼紅喝得最多,這麼大火力一催,那當得是立竿見影了。倆個人偷笑着,正咬着耳朵猜測這老嚴回家晚上還沒準怎麼折騰着呢,就聽得有人喊張傑,一回頭看。簡凡不認識,張傑倒笑吟吟迎上去了,一個三十歲左右壯壯實實的夥,簡凡看着面熟,一介紹才知道。是李威公司的市場部主任,再一介紹才知道,是原重案隊的刑警。辭職出來後就在威盛房地產公司任職。看着倆人興沖沖地說着,簡凡心裡又是咯噔一下,怪不得擔心自己被策反了,敢情李威以前還真策反過重案隊的刑警。此時再看那位昔日同行,西裝筆挺、繫着深色的領帶。儼然一副即將成功的人士打扮,臉上笑吟吟地客套着,那有半點警察的影子。
倆人閒聊了幾句,那人告辭駕着輛現代離開了,張傑卻是看着這等風度。眼光裡不無羨慕之色,簡凡拉着張傑要上樓,歪着嘴輕蔑地隨意問道:“你們前隊友啊?爲啥叛變投敵了涅?”
“砸這怎麼叫叛變呢,這叫職業選擇就叫叛變也沒啥,一叛變有車有房。老婆孩子跟着臉上也有光,就咱們那集工資。全交給老婆都換不上個笑臉,自個的煙錢酒錢還外頭蹭去,擱誰誰不叛變呀?,看這位老兄活得多滋潤,那像咱們。這麼大了還愕被人當槍使喚。”張傑解釋道。明顯爲前隊友開脫。
簡凡卻是不以爲然道:“咦喲不至於吧?張傑我看你要擱鬼子來了,一準是漢奸;當警察你都想當警奸是不是?”
“想爲啥不想,不過我估計李威看不上咱,就現在說起辭職跳槽來。他都是樣板啊,還有那王爲民”我呢,除了揪胳膊壓腿抓人再加上惹事生非,啥逑也不會,這年頭。有本事的進公司、沒本事的領工資;有出息的跳槽、沒出息的臥槽,可咱們刑警連臥槽也不如,他娘滴。加班加點吃苦勞累、困難危險不許後退、工資不高還得交稅、老婆孩子跟着受罪,當年選擇當警察是個嚴重錯誤噪,現在好,後悔也晚了。想改行只能加入黑社會去,哎張傑看樣這覺悟並不怎麼高。眼神裡夾雜着羨慕的不滿現狀的複雜表情,最起碼人家開得那輛豪華現代就讓人眼紅得緊。
簡凡看張傑這麼沒出息,開了句玩笑道:“走吧”那這麼多牢騷黑社會更不收你,還以爲你子是臥底,那還不如臥槽呢?”
“哎喲,我想起來了。”張傑好似什麼恍然大悟一般,快步跟上拉着簡凡道:“我明白爲啥你當臨時組長,還硬扯上我了,回頭又把老嚴、老時拉來了。支隊長是別有用意呀。還是領導有一手。
“什麼用意。”簡凡一怔沒想明白。
“咱們都沒人要呀?”張傑說着便臉上放光,說了個稀里古怪的理由。看着簡凡理解不了這等高深的理論,立馬解釋着:“你看你啊。光會吃,光知道吃;我呢,光會惹事;老嚴吧半退了,就不退也沒見他會幹什麼;老時吧,就更不用說。渾身除了毛病就是一堆肥肉,走到那,那兒就雞飛狗跳”咱們這四個人雖然不咋地,但對於支隊政治思想以及忠誠度上絕對是合格滴,爲啥呢。因爲咱們叛變無路,投敵無,門啊”呵呵,虧了支隊長這麼聰明啊。選了這麼個臨時組長,經常帶着大夥吃,要另請個稍有點架子,早散夥了。”
張傑如同現新大6一般,細數着此次調查組四個人的特性,還真有點一言以救之的精闢了,不過這話聽得簡凡直翻白眼,氣得剜了幾眼都沒說上話來,悻悻地指着張傑半天才憋了句:“張傑,你不是太有才你他媽是巨有才。”
這具空間雖可氣派一點都不覺得
一亮證件,來之前已經打電話預約過了,一位長得頗標誌的前臺妹妹領着倆人到了會客室,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把二位領進了李盛會
這是最後一個要排查詢問的。簡凡的心情有點複雜,單不說倆人以前曾經有過密謀,就是衝着和唐大頭的那層關係、和曾楠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簡凡都覺得此行有點難堪之虞,而一直到此時也無法理解伍辰光支隊長的用意,連着幾天的排查不聞不問。就像放手讓自己去幹一樣。但問題也就在於此。如果放手徹查此案,支隊長明顯給了警力的條件都不足,就像敷衍塞責一般。而且如果再一查究往事惹惱了李威,那麼像支隊長後續說的那些什麼什麼乘勢而起、乘機而入的設計,的直就成了笑話了。
走進門的那一刻,簡凡甚至還覺得自己仍然被扔在漿糊鍋裡,說是查案,其實還真不知道,這個案子究竟有什麼可查的,這麼傷腦筋的事,如果不是爲了那本味譜。簡凡寧願和前幾組一個樣子,下一個曾國偉監守自盜待查的結加…
偌大的會客室,圍着一圈黑色的真皮沙,很莊重,八成也是公司開會的地方,居中而坐的那位,正是多日不見的李威。
終於又一次見到了曾經的警界傳奇人物了,坐着的李威腰桿筆挺,估計那是多年軍警生涯養成了習慣,偶而擡眼一瞥,眼光像要看穿人的心肺一般犀利。一進門,連向來大大咧咧的張傑也顯得有點拘束了,和王爲民比,此時正襟危坐正翻看着報紙的李總不像那麼奸詐寫在臉上;而和肖副局、楊局長相比,笑着起身招呼的李威又不像那麼大架子、那麼大威風,這種親和不像是居高臨下而來的,就像朋友之間那種親和;當然和喬波、和伍辰光支隊長,和涉案任何一位,都沒法
這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剛剛落坐,簡凡的心裡和剩下的幾位一比,下了這麼個定義。見年時日久了,越瞭解越覺愕這個人頗不簡單。
李威客氣的寒喧着,前臺迎客的妹妹婚姓婷婷如川蝴蝶般給兩個斟上了綠茶,擡眼再看這位李總的時候,透着金邊深遂的鏡片之後簡凡突然覺得有一種被人看着心慌的感覺。或許是心有慼慼乎?不久之前還在這裡商議着怎麼搞違法亂紀的事,而現在來查的又是違法犯罪的事實。
“二位”你們,誰來問呀?”李威笑着看着倆警察,就像看着頑皮淘氣的孩子一般,不過那種笑倒並不讓人反感,張傑指着簡凡介紹着,這是我們調查組組長,進門幾個眼神,到沒現簡凡和李威本就是舊識了,李威一看笑了。笑着問道:“咱們以前也算同行吧。千萬別客氣啊如果加上這次。應該是第三十七次對我詢問了,不知道你們習慣不習慣,我已經很習慣了,這樣吧,我先給你們詳細敘述一下經過,你們看如何?”
看這樣,倒有先後爲主的意思,簡凡微微怔了怔,沒想到在最大的嫌疑人這裡能得到如此的配合,一怔之後恢妾了原狀,笑着解釋道:“李總,您是老刑偵了,案情很簡單明瞭,案卷上很清楚,我們倆後生輩,其實也就是有不懂的的方來向您請教請教,其實過程不重要,我就問幾個細節怎麼樣?”
嗯?李威倒怔了,臉上頗有幾分訝色,不過這話好像說得據入耳,就見得李威態度更和靂了幾分,笑着應承道:“這是第一次沒有用把我當成嫌疑人的口吻說話”哈哈”難得,好,沒問題。”
張傑摁着錄音,拿起了筆。簡凡卻是雙手放在膝上分外恭敬地問道:“案卷顯示,前七次的排查,最終結果都把矛頭指向失蹤十四隻的曾國偉,您和他是同事,您覺的應該是他嗎?”
簡凡眼中的不動聲色好像在爐後竈前和射擊刮練場上已經練就出來了,只是一副長波不起瀾的樣子,很冷靜地看着李威。李威被這個問題問得蹙眉了,像是思索、像在回憶、也像在斟酌語句,半晌無語才搖搖頭,很鄭重地搖搖頭。
簡凡微微一驚,如果在情況不明的條件下,把責任歸咎於曾國偉,這是一種務實的態度;如果要提出異議呢,那就代表一種慎重的態度。從以往的情況看,務實的多、慎重的少,但現在看這樣子,李威比其餘幾個涉案人好像更慎重,這一點又不太契合他和曾國偉有舊怨、而且是情敵的事實。
“能提供您的判斷嗎?”簡凡謙恭地問道,簡凡的腦子裡突然飛過時繼紅關於李威的流言蜚語,不知道那些事是真是假,而此時的感覺卻是,誰要把這種男人甩了。那好像真有點瞎了眼了。
李威思忖了片刻開口了:“客氣了”作爲一名刑警,對於一個案子應該有你起碼的直覺,不獨是我,我想大部分看了案卷的對於曾國偉犯案都應該有最直接的判斷,應該不是他我提供幾點你們參考。第作爲一個父親,妻子早逝,唯留一女尚未成人,又沒有什麼大變故,這種情況下拋下幼女自己亡命天涯,十四隻不見蹤影,說不通丁第二、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慮,要逃過全國各地警方的排查,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最起碼得選好出逃路線、準備好跑路錢甚至於聯給人、藏身之地,這不是倉促之間能辦好的事。而他一逃就是十一淵衆可能嗎如黑非要說他隱姓埋名躲在某個角落甲,博舊剛雜甘女兒不顧,專案組相信。可我沒法相信第三,還是放在犯罪者的角度考慮,一件文物,特別是價值連城的文物,這東西走私有他特殊的途徑和通道,這不是他一個普通警察能接觸得到的,何況是個內勤,他偷了那些東西等於是廢銅爛鐵,根本出不了手理由很多,我想那一個專案組都考慮到了這種情況,甚至於大家心裡都認爲曾國偉是清白的,可都沒辦法,查不到真兇,只能讓他背黑鍋了,對嗎?”
李威緩緩地說着,身子直靠着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腹部,像老僧坐定一般。舉重若輕地說了這一番,像是回到了刑警生涯中那種縝密的
維。
這角度很客觀,簡凡心裡暗暗有幾分敬服,其中的理由和自己想到的幾近相互印證了,看着李威清澈深遂的眼神。簡凡心裡有點打鼓,不過還是鼓鼓勇氣心翼翼說道:“李總,對你您的行事我有一點不瞭解曾國偉失蹤、裴東方自殺,喬波被清退,理論上說,不管是誰泄密,能背這個黑鍋的人已經增加了,而您審查結束的時候沒有選擇辭職。卻在被調任我們現在一隊代理隊長的時候辭職,這件事。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對不起。如果涉及,您可以不回答。”
“呵呵,這個呀。不涉及我的,涉及你們的了,或者說,我們共同的。”李威欠欠身子,又一次出乎意料,不僅沒有什麼尷尬,反而開懷地笑上了,笑了幾聲示意着張傑說道:“把錄音機摁了,我告訴你這個。不用記錄,大家都知道。
張傑看看簡凡,簡凡點點頭,啪聲摁了錄音,就見得李威招招手讓二人上前來,倆人幾步上前。就見得李威捋着袖子,把胳膊直伸到二人眼前。倆個人一看,霎時抽了一口涼氣。光滑的腕部隆起着兩道環形的傷痕,年深日久和膚色根本不一樣,都是行業中人,一看便知道那是手鏑形成的勒痕、臂、肘部都有類似的傷,歷歷在目,甚至有點觸目心驚。簡凡和張傑互看了一眼,心裡挖涼一片,不知道李威要幹什麼。
“你們,見過喬波了吧?”李威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的人。一聽這話,簡凡心下一凜,猛的明白了爲什麼喬波見着穿警服的就打顫抖,敢情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後遺症了。剛剛一愣神就聽得李威說道:“喬波差點被專案組的嚇成白癡,出來好多年都不敢出門,我聽說呢裴東方是被三個組輪班審了幾天受不了,逼急了才從三樓跳了下來我很慶幸我當過幾年兵,臉皮呢,比他們厚幾層;身子骨呢,比他們結實點,雖然我的嫌疑最重,可不是我,我要是死了更說不清了,所以呢,我就選擇賴活着了呵呵,我這可是有證有據啊,而且你們肯定在案卷上沒有看到過。包括裴東方的死,你們肯定也不知道詳情。”
像是玩笑一般說着這些難以啓齒的往事,李威的坦然和大度讓簡凡和張傑有點臉紅和心驚。如果說當時沒有過刑訊逼供那是假的。只不過沒想到能留下的痕跡是如此之深,十幾年拿出來仍然讓觀者無法釋懷,簡凡看着李威淡然一臉的表情,突然想到了蔣姐說得那茶中三道,到了最終頓悟的時候,或者就是茶道到了極致,一切都淡如輕風了。看着李威正端詳着自己,簡凡笑笑,輕聲道:“李叔,那我更不明白了,好容易苦盡甘來了,也提拔了,爲什麼還是選擇辭職呢?”
“呵呵李威搖搖頭笑笑,看看張傑,又看看簡凡,釋然地說道:“處在你們這年齡還理解不了,這樣說吧,我在你們這樣大的時候也是熱血青年,當時我們就靠着拳腳和鏑子辦案,我覺得我問心無愧,因爲我是警察,我身上的警服代表着正義可正義又是什麼?是拳腳?是手銬?是無端和猜測和懷疑?是對嫌疑人的精神和折磨?這些我曾經都相信過。有時候即便是有所過份,我也會用正義作幌子爲自己開脫遮醜。
可在這件案子中,十四隻前,當我從一個施虐者向一個受虐者角色轉換的時候,我開始理解一個人被戴上手銬的時候,心裡是多麼惶恐,那怕他是清白的;當我被鎊着被同行連番審訊的時候,疼痛和疲勞就像我曾經施加在別人身上的一樣,我那時候想到最多不是洗脫我自己,而是在捫心自問,我曾經做的是對,還是錯?我是不是曾經像被別人冤枉一樣。冤枉了很多人,如果不是裴東方的死,案子不停,我估計脫不了身;至於調任一隊的代理隊長麼,那是對這些隱瞞的一個籌碼,好捂住我的嘴,”後來我想噹噹正正地主持一次公道和正義,想洗脫我的嫌疑,洗脫曾國偉身上的嫌疑,可同樣被阻止了,沒有人給我這個機會,除了辭職我還能怎麼樣?一個人可憐之處不是他沒有信仰、也不是背叛信仰,而是被信仰拋棄和背叛我,就是那個可憐人。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樣,我坦然接受你們的調查,我爲我說的每一句話負責。”
張傑和簡凡聽得這位已經去職多年的警察前輩之言,聲情俱有、言辭懇切,而對於前輩所說的那些司空見慣的拳腳手鏑之事頓覺冷汗涔涔,呆立在桌前看着要來調查的嫌疑人,好像自己倆人成了被質問的角色,此時方覺得,本案最大嫌疑人李威身上,什麼樣的複雜東西都有,獨獨不像有嫌疑
三個人像泥塑木雕一般靜止了良久,還是李威輕嘆了聲打破了沉默,頗有長者之風地勸慰着倆人說了句:夥子們,都坐下吧,茶快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