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離處的大鐵門咣噹聲響的時候,早按捺不住的簡間裡牀上坐起身來。
臉皮倒是厚了幾分,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心裡還是按捺不住有點怦怦直跳。警隊雖不一定純潔,但在處理不純潔的警員上,可從來不手軟,特別是給隊裡還來諸多不良影響的底層警員,比如,就像自己。在封閉的環境裡枯坐了兩天,簡凡一直在揣摩着自己這次究竟何去何從。
如果對捲鋪蓋回家有所準備的話,在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總是心裡覺得隱隱地還有未了之事。
是什麼!?是對一隊、重案隊這幫隊友們的留戀?是對薛建庭一家唯餘的那個呀呀學語的遺孤有點愧意?抑或是對警察這個威風凜凜的職業有所留戀?
好像都有點,可好像都不是全部。
等了很久。都沒見有人進來,簡凡起身悄悄開了門,想看看是不是又有那個隊裡難兄難弟和自己一樣被督察提留進來。一伸頭出去,卻愣神了。
鐵門開着。門外吊兒郎當地靠着位警察,也是賊頭賊腦地看着,臉上掛着戲諸的笑容口看着簡凡伸出頭來了,嘿嘿地笑着:“喂,都這份上了,還擺譜呀?沒人擡轎來接你
是張傑,簡凡也被逗笑了,倆人相視嘿嘿的傻笑着,會心地傻笑着。呲牙咧嘴開懷地傻笑着。笑了半天張傑臉一唬喊着:“走呀,還沒住夠啊。”
“嗨,這怎麼回事?不還得宣佈處分決定嗎?張傑你不是私自劫人來了吧?”簡凡說笑着奔出來了。
“拜託。大過年的,督察誰顧得管你呀?給你,”張傑不以爲然地遞過一張紅頭通知來。簡凡接到手裡一看。督察處的處理決定,大致是對於盛唐夜總會事件,涉案在逃的六人尚未抓獲歸案,涉嫌多種違紀行爲的簡凡同志暫時停職,由支隊負責教育反省。事實查清之後再作另行處理。簡凡邊看邊覺得有點哭笑不得,看看呵呵又傻笑上了。張傑正仔細注意着簡凡的表情變化,一看得這得性八成以爲神經有點不正常了,伸着手指晃晃:“喂喂,你不會精神壓力過大?神經失常了吧?。
“什麼意思?。
“這處分這麼大,笑什麼?副組長都撤了啊,就因爲你並槍的事,6隊長逼着我們學習了三天條例
“那又怎麼樣?”
“這麼背,還笑?。
“哈哈,我是笑呀,人治就是比法制好一點啊,哈哈,這麼大問題居然沒有清退也沒有開 哈哈”
簡凡說着卻是又笑了,張傑看着笑得情不自禁的簡凡,嘆着氣道:“哎,不知深淺呀,掛這麼個不上不下的處分晃悠着,隨時都有可能被隊裡開了”不過也有好處啊,自從你來了,大會小會這反面典型,6隊再不提我了
“我一停職,又輪到你了。哈哈,”想拉我墊背,沒門簡凡笑着,又把張傑說得噎了句,倆人下了樓底,看着僅僅一人一車,簡凡有點怏怏不樂了,又是埋怨着:“哎,張傑這也太冷清了吧?就你一人來接我,其他人呢?,,對了。這倆天你們監控有什麼現沒有?時阿姨那心噢,不問了。我停職了,”
迎着張傑怪怪的眼神,簡凡省得自己不再是副組長了,悻悻擺着手,上了副駕,張傑邊動車邊說着:“沒啥瞞你的,監控一無所獲、齊樹民不知下落、時繼紅和老嚴審了幾天。沒有新現。不過現在晉原分局失竊案專案組和口出文物走私專案已經併案。臉上有黑痣那傢伙已經初步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叫孫仲文。雲城人,還沒有找到人,”詳細案情我也說不太清,我和肖成鋼現在就負責監控兼月閣,媽的,省廳那幫人真操蛋,一天三班倒折騰咱們,過年都沒讓我們休息。要不是6隊抽我來接你,現在還窩在那兒呢”
張傑邊着牢騷邊說着,有點忿忿不已,到了督察處值班室領着私人物品,還待再說的時候,張傑卻是插不上嘴了,簡凡早迫不及待地拔上電話了。
費胖子正如所料,早溜了,大上午打電話的時候還沒起牀。哼哼嘰嘰說得簡凡不耐煩地掛了電話。一掛馬上又拔回了家裡,張傑聽着倒有點可笑,關督察處幾天,被簡凡向家理解釋成了執行特殊任務;回不了家的原因呢。是工作太忙,難爲簡凡說得這麼繪聲繪色,直把自己扮成位廢寢忘家的好同志;溫馨了片刻一轉眼又膩歪上了,先是什麼姐姐、後是什麼妹妹,話裡曖昧的緊,直聽得張傑要酸倒牙根。
電話打完了,車也停了,簡凡如釋負重的再回頭一看,張傑一副不懷好意的眼光盯着自己,再看看身處的位置已經到了平安小區自己家裡。愣聲問:“咋啦?。
“你酸不酸呀?那蔣什麼姐姐,還有什麼妹妹”,哎我說鍋鍋,我一直擔心關得你瘋了,敢情沒瘋,憋得厲害,情了啊。”張傑猛地雷了句。損了簡凡一句,哈哈大笑着。簡凡跟着笑着不置可否,不過卻是指指窗外:“你懂個屁感情呀?”喲。幹嘛直接把我扔家裡
“那咋?你還準備上班呀?哎對了,6隊長可說了啊,從明天起,每天下午十五時準時到省警校心理諮詢處報到,知道在那兒嗎?學校白樓五層,專門汀了席位啊從法國回來的警察和犯罪心理學專家。
“又幹什麼?。
“開過槍的、傷過人的。都要接受心理評估,這是市局的新規定。
以防你有自殺傾向了、暴力傾向了、虐待傾向了。以後哥們跟你出任務得防着點,省得你不高興給我一傢伙。”
“得得”知道了,我不回家,帶我去個地方
哪兒?”
“醫院。市武警醫院
“噢,不能太久啊,我還得換肖成鋼的班呢?”
,”
倆個人吵吵嚷嚷一刻不停,簡凡的嘴碎、張傑的嘴多。到也不寂寞,到了武警醫院把簡凡扔下。先自駕着車歸隊了,看來這倆天是真忙。
一路和黑蛋、孫二勇通着電話,問着人在什麼地方。直上了住院部三層,濃烈的藥味讓簡凡這聞慣了美食的鼻子有點不適,家裡沒事、蔣姐和家人在一起。當然也沒什麼事;楊紅杏知道自己出來了,心事也了了。此刻讓簡凡最揪心的,莫過了腦袋被開瓢的那位了:唐大頭。
循着門牌的標識,輕輕推開了3田的病房,伸着腦袋看看,笑了。
腦袋上套了網兜,纏着繃帶的唐大頭正吃着蘋果。偶而吸吸鼻子。對着面前的女人傻笑,笑着偶而還說句流氓小話,那女人正是菲菲。唐大頭的相好。這倆人的關係要從法律的角度講,說個非法同居差不多;要從世俗的角度講,說個什麼姘婦姘夫倒很正點,不過現在看着一臉恬靜的菲菲和病體未愈的唐大頭,倒像倆口子那麼溫情有加。
倆個人不知道咬着耳朵在說什麼話,說得菲菲有點臉紅的捂着嘴笑,都沒有現簡凡悄悄地推門而入了。唐大頭不經意一回頭看着簡凡站在門口,“呀。地一聲,一伸脖子,不料咚地撞上了牀沿,跟着又呲牙咧嘴的叫苦不迭。跟着是大眼瞪小眼看着簡凡,像見着外星人一般。
“喲喲喲我又不是來抓你的,把你嚇成這樣?”簡凡嘻笑着迎上來了,唐大頭無恙,那總算心裡最後一塊大石頭落地了。菲菲笑着給讓了座,簡凡看着牀頭櫃上堆着一堆水果和營養品,這才省得來得急了,啥也沒帶,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唐哥,我今兒可是着急看來,啥也沒給你帶啊,改天來補上。”
“客氣啥,兄弟們送的這些,吃不了還不都糟塌了。一會兒走的時候提上點,櫃子裡還有一大堆呢!?”唐大頭揉揉腦袋,撇着嘴,依然一副大咧咧的語氣,偶而嘴角抽搐着,嚇了簡凡一跳,不無擔心地問着:,“唐哥這傷?”
腦震盪”媽的,腦袋裡跟鑽了幾隻蒼蠅樣,不時地嗡嗡嗡亂吼。真他媽背啊,要讓槍傷着,好歹臉上有光;這讓酒瓶子幹了一家了呀?”唐大頭解釋着自己的傷痛,倒也形象。
“剛放出來。”簡凡舒着氣,倒真放心了,這麼着罵罵咧咧,八成沒什麼大問題。
“看看,”菲菲我告訴你什麼來着唐大頭一聽不知道又了什麼神經,神色很凝重,跟菲菲說着:“我都說了,大原雷子裡就倆好人,一個是我姐夫。一個是簡凡,記住我說的啊,將來我要有個三長兩短,就找簡凡,誰信不過,這哥們我信得過”那晚上要不是他出手撂倒倆,我唐大頭這輩子米麪是吃到頭了簡凡,跟你稱兄道弟我怕
菲菲在嗔怪唐大頭不該說這些話,簡凡被唐大頭這番話也說得直撇嘴巴,倒不覺得自己對這個人有多大恩惠,連人家腦袋上的傷也是拜自己所賜,這番話實在有點受之有愧了。
倆個人攀談了幾句,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那天晚上的事。簡凡說着自己沒找着人就上十三層找人去了,而唐大頭也有點深悔。直說自己就怕出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結果還是被人家給摘到老窩裡了,深爲懊悔之,說起那幾位的兇悍來,倒說得心有餘悸。不過簡凡聽出來是曾楠打電話把唐大頭調到了十三樓,這眉頭就微微皺起來了,瞅着空問了句:“唐哥,曾楠把你拽套裡了,你不會恨她吧?。
“火,”唐大頭一副責怪的口氣,不贊同了:“這什麼話嘛?別說她一姑娘家,就我被槍逼着,我也沒辦法呀,這幫人是來真格的啊,一點都不玩虛的,看曾楠被打成什麼樣了?,媽的,別讓我撞着,下回撞着
“換着又怎麼樣?你鬥不過他們,裝備差遠了。”簡凡笑着插了句。
唐大頭驀地也笑了,知道自己這混吃混喝收爛債的水平和這幹亡命徒不在一個檔次,嘿嘿笑着:“撞着我跑還不成?他們在大原惹了這麼大事,我估計他們未必還敢呆在這兒。”
“哎,誰可知道呢?,唐哥,那天晚上你一個勁找我,要說什麼?。簡凡道。
“我姐夫找你。想跟你敘敘唄,他約了你兩次。你不一直推脫有事麼?那晚其實他要來和咱們坐坐,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唐大頭吸溜着鼻子說着。
“啊!?那晚上”,李一一山特總在場門”簡凡嚇了一跳。 “喲,那我也不知道了。他來得遲,應該沒趕上吧?”
“這”算了
問了半晌。這個只顧着吃喝玩樂的唐大頭,腦袋裡還真不像簡凡裝着這麼多彎彎繞,坐了足有一個小時,看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安慰了一番,簡凡先自出了醫院。
路過門房的瞬間,突然間簡凡眼睛掃到了一個躲避着自己的人,一掃之下,馬上又裝做無事人一般踱出了住院部,放眼四處看看,果如自己所料,住院部大門外的停車臺階之上,停着一輛熟悉的車。
車是民用牌照,重案隊的。
人是熟悉的人,是重案隊的,這應該是口飛文物專案組留得倆個暗樁,門房裡守了一個。車裡肯定還窩着一個。
簡凡笑着搖搖頭。走了。
有人監護着總比沒人監護着強,簡凡這樣安慰了自己一句,不過還是覺得唐大頭把文物走私車的消息給了自己,回頭就捲到了這個案子裡,究竟是福是禍,還真是無法逆料了。
正步行着出了醫院的大門,一輛白色的現代打着喇叭行進到了簡凡的身側,簡凡下意識地讓着路,趕緊地上了臺階。不過那車跟着緩下來,車窗搖開了,戴着金邊眼鏡,笑吟吟的李威在喊着:“小凡
正心事重重的簡凡一下子站定了,奇怪地看看了這輛車。是勸業大廈見過的那位載着李總,不知道這裡是不期而遇還是有意爲之。
“上來呀。愣着幹什麼?。李威笑着又喊了句,車幾乎停到了簡凡的身側。
“你們怎麼知道我出來了?又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不會是巧合吧?。簡凡沒動,聲音裡沒有那麼客氣了,看着李威的眼光也沒有那麼友善了。
“我瞭解你一如你瞭解我,上來吧。”李威笑着打了個啞謎,簡凡想了想,上了車。李威笑着回身來說道:“我還知道,你又被停職了”不過呢,你運氣不錯,看來伍辰光對你寄予的希望很大,所以要費盡心思保着你這麼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李總。我有幾個疑問,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告訴我?”簡凡沒有理會這茬,直接問上了。
“說
“口出文物走私案,這個確切消息來自於你。對吧?是你讓唐大頭警示我的,對吧。”簡凡道。
是啊,沒錯。我跟齊家兄弟幾年了,對他們差不多瞭如指掌了。告訴別人,沒人敢動他們。而且上下一通知一彙報,八成戰機就失了”所以我要告訴你,你得感謝我,這麼個不世之功,有些警察兩輩子都遇不到李威笑着道。
“你對警務很瞭解,這事一出,隊裡肯定要追究線索的來源,我想重案隊監控唐大頭,你不會不知情吧?”簡凡再問。
知道李威淡淡說了句。
“那你對齊氏兄弟這麼瞭解,對這今後果也應該最瞭解了,你就任憑唐大頭被擺在那兒當誘餌呀?明知道要生什麼,也不警示他呀?還任憑他被齊樹民綁走?唐大頭一直把你當恩人,是不是在你眼裡,他壓根就一爛人。死活都不重要呀?”我們是不是在你眼裡,都是一個工具呀?”簡凡質問着。這次事裡怕是最有火氣的地方就在這裡。李威應該知道、曾楠也知道、曾楠一知道那麼支隊長肯定知道,來來回回就瞞着一個唐大頭當了個冤大頭,最讓人鬱悶的是,自己還把這個大腦袋砸了一瓶子。
“這個,”砸,簡凡。我不知道你會因爲這事這麼大火,其實呢”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一慣於教誨的李威有點無言以對了,回頭看看怒容一臉的簡凡,一下子還沒想通簡凡怎麼會因爲唐大頭而這麼大火。
請停一下車簡凡拍着司機的座位客氣了句,那位把車停到了街邊,簡凡想了想說了句:“李總,我很反感這種爲達到目的不管別人死活的作法,您雖然脫了警服了,可和伍支隊長那一套沒什麼兩樣,,我不覺得我們是朋友,如果選一個朋友的話,我覺得我認識的人裡面,除了唐大頭,都算不上是朋友。”
說着嗒聲開門要下車,李威伸手攔了下,幾分急色地說着:“凡,別耍小孩子脾氣,我今天是來和你商量下一步怎麼走,而且給你安排好了後路,即便是你將來被清退了,我也給你提供一個優越的環境,強過現在一百倍
“謝了。”簡凡大開了車門,不屑地說着: “我活得挺好,我有自己的活法,你瞎操什麼心呀。”
下了車,還意猶未竟地伸進腦袋又補充了句:“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幹嘛要聽你的?”
這回可真的是拽了,拽得大搖大擺地上了人行道,瞧也不瞧身後那輛車一眼,昂挺胸着走着,漸漸地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羣裡。
“李總,這小子可夠拽了啊。重案隊裡以前可沒這路貨色。有點不識好歹。”司機的聲音,透着幾分戲讀。
“呵呵有個性,我越來越喜歡這小子了李威的聲音,透着幾分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