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215 柳暗花明(十)
皛皛的一席話使得審訊室裡的氣氛難以言喻的壓抑,杜亦堅死死地握緊柺杖的杖柄,雙眼充斥着對她的戒備,然而此時的戒備早已無用,他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不想說點什麼嗎?”皛皛期望他能繼續反駁,因爲他越是反駁,越容易讓她找出馬腳,“如果沒什麼可說的,那就代表你承認了。”
杜亦堅睜着一雙因爲秘密被揭穿而佈滿血絲的雙眼,內裡依舊透着拒不承認的波光,他鬆開握緊杖柄的手,抖瑟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從進來開始,這杯茶他就沒碰過,茶水已涼,他卻沒有在意,仰頭灌了一口。
一如喉便是透心的涼,而他正需要這種涼意,此時此刻他必須要冷靜
。
可冷靜的情緒在面對皛皛那雙好似能看穿他的目光時,又開始瓦解了。
爲什麼,她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彷彿她就是當事人一般。
幾十年的歲月過去了,他一直以爲這個秘密會在他死後一起帶進墳墓裡。
不知是茶水太涼了,還是房間的溫度降了,他突然覺得遍身都是冷意,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皛皛拿起一旁放置的熱水瓶,往他手中的杯子續了一些熱水,但掌心傳來的燙熱並不能溫暖他。
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懼意。
名與利……是他這輩子唯一僅有的東西。
他不願失去,也不能失去。
杜家不能因此被抹黑,絕不能斷送在他的手裡。
他擡起頭,努力恢復到原有的冷靜,“你說的不過都是你的猜測!”
時過境遷,當事人除了他之外,都已塵歸塵,土歸土,早已沒了人證,只要他咬死不承認,警方又能拿他如何。
他可以是杜芙的親生父親,杜亦塵也同樣可以是,他們是孿生兄弟,基因近乎相同,如果只是憑一份他和杜芙的DNA鑑定報告,未免太薄弱了些。
皛皛也明白證據還不充分,那都是她的推理,但她不認爲自己的推理有錯,可惜目前人證、物證都太缺乏了,只能靠嚇唬他。
她不動聲色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望着杯口冒出的熱氣,她隔着白霧說道,“你如何讓杜亦塵成爲你的替身,又如何利用了杜燕芳,以及杜芙是不是你的女兒,那都是你們杜家的事情,與警方無關,我只想知道杜芙肚子裡的孩子去哪裡了?”
杜亦堅頓時一顫。
這個反應,皛皛看得分明。
他果然是知道的。
“什麼孩子?”
“杜老的記憶力那麼出色,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懷了身孕吧。”
“你一口一個杜芙是我的女兒,是不是太武斷了。”
“武斷與否,杜老你心裡清楚,我不會再贅述,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現在追查的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死者多達十數人,任何有關這個案子的線索,我都不會放過,也希望你能與警方合作。”
杜亦堅冷然道,“我拒絕。”
他的嘴硬是一開始就能料想到的,一旦他承認了,那麼杜家現今的榮光就會馬上崩塌,成爲人人唾棄的家族,如同過街老鼠一般。
即便現在能拿出活生生的證據,他也可以不承認,他今年已經有八十五歲了,還能活多少年,儘管他的身體看起來很不錯,但又有誰能預料到明天會發生什麼。
他可以將這些事情一直拖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皛皛清楚他心裡的打算,這也是她早已能預測得到的。
“我想老艾一定知道你很多事。”
杜亦堅瞬間繃緊了所有的神經。
“你不肯說,他未必也不肯
。”
杜亦堅的笑聲如雷鳴般響起,“丫頭,如果你想從老艾那裡挖消息,我勸你省省吧,他是不會背叛我的。”
皛皛莞爾,“或許吧,但又誰知道呢,或許撬開他的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說不定,我會將剛纔說的那些都說給他聽,並告訴他,你已經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了他,活人試驗、器官研究,這些帽子扣下來,他必定是死刑,嗯,他忠心於你,應該會甘願爲你頂罪,但是……”她喝了一口茶,揚起笑容,十分玩味的看着杜亦堅。
杜亦堅不知她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只覺她的笑容很刺眼,“你……你什麼意思?”
“我剛纔查了查老艾的家人,他有一個十三歲的兒子,老來得子,疼如心窩,這個兒子是他的一切,孩子還沒成年,父親罪就以殺人犯被判死刑,孩子會有多傷心。”她笑容更甚,“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不定會有點用處……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句話,大概是他在你身上學得最好的東西。”
“你!”杜亦堅再次站了起來,伸出手指指向她,“你卑鄙!”
皛皛吹了吹茶葉,“沒有你卑鄙。”
爲了所謂的名與利,所謂的家族榮光,他無情的利用一個愛他的女人和自己的親弟弟,這種人說他卑鄙都顯侮辱了卑鄙這個詞。
杜亦堅氣得直顫抖,她抓住了他最大的要害,這個要害自然就是老艾。
如果是以前,老艾沒有子女的時候,那還好說,要他生,要他死,都是自己的一句話,但現在……老艾有多疼愛兒子,他比誰都清楚。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老艾知曉他太多事情,這也是他爲什麼會不放心跟着來公安局的目的。
他頓時慌了。
皛皛在心裡冷笑,多疑這個缺點用在這裡剛剛好。
審訊室外,景颯和曹震屏着呼吸看着裡頭的情形,緊張的氛圍也同時影響到了路過的其他刑警,他們不約而同的往這裡偷瞧,但都被小李趕走了。
這時候人多隻會讓人心煩。
突然,咔嚓一聲,拍照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裡響起。
曹震和景颯莫名的看向康熙,這個節骨眼,他竟然心情特別好的正對着審訊室在拍照。
這沒頭沒腦的舉動讓人是一頭霧水。
曹震道:“這裡是警局,不準錄影,也不準拍照。”
這是規矩,何況他拍的還是審訊室。
康熙斜眼瞧了過來,“拍幾張照,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拿出去賣,也不會私下傳播,什麼不可以的。”說着,他又舉起相機,對着皛皛進行了五連拍。
咔嚓聲此起彼伏。
曹震捂額,“你到底在拍什麼?”
他心裡美美的道,“皛皛啊!”他翻過手機的屏幕,上頭果然都是皛皛的照片,“我老婆那麼帥,當然要拍下來留作紀念了,我還是第一次看皛皛查案的樣子,這麼威風八面,威風凜凜……”
他內心充滿了驕傲,感覺又愛上了她一次。
妻奴的心態,凡人是無法理解的,他眼裡閃着的光芒,簡直能刺瞎人的眼睛。
“那也不許……”曹震依然認爲規矩很重要
。
“師兄,算了,讓他拍,你要是不讓,小心他待會兒跑進審訊室和皛皛‘親密接觸’去。”
康熙可不會因爲你是警察就會乖乖聽話,只要是有關皛皛的事,他隨時隨地都能暴走,不過拍幾張照珍藏而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曹震汗了汗,直接將頭扭了過去。
這時候也只能眼不見爲淨了。
景颯又道,“師兄,我們也進去吧,不能讓皛皛孤軍奮戰啊。”
光顧着在外頭看戲,都忘了要進去和她並肩作戰了。
曹震點頭,與其和一個妻奴一起,不如進去面對杜亦堅這隻老狐狸。
康熙舉着相機續集收集着皛皛的照片,冷不丁說道,“我勸你們還是別進去的好,省得打攪到皛皛。”
“哎?”景颯歪頭看他。
“皛皛現在正在和杜亦堅玩心理戰,任何人最好都不要打擾,你們進去,只會分散她的注意力,同時也會讓杜亦堅趁着皛皛分神的時候喘口氣,重整旗鼓。”
景颯握在門把上的手僵了僵。
康熙審視着拍好的照片,拍了不少,每張他都很滿意。
他擡起眼,掃了掃景颯和曹震,“現在皛皛佔優勢,杜亦堅正被她一步步的瓦解,根本不需要你們倆畫蛇添足,去,旁邊吃盒飯去。”
小李尷尬的提着食堂大媽剛送來的盒飯杵在一旁,不知道是該出聲叫他們吃飯呢,還是繼續這麼傻站着。
曹震蹙眉看了一眼審訊室,裡頭交戰正如康熙說得,壓抑中帶着看不見的硝煙,一旦他和景颯進去,杜亦堅就會將話語權拿回去,對着他和景颯可以說些有的沒的,只會壞事。
“阿景,吃飯!”
景颯哦了一聲,乖乖的問小李拿了一份盒飯。
她和曹震沒去休息室吃飯,而是捧着飯盒繼續站在審訊室外。
審訊室內,皛皛和杜亦堅彼此都在找對方的破綻,硝煙早已在兩人對視的視線裡燃起了噼裡嘩啦的火花。
“杜老,人活一世,有些可爲,有些不可爲,難道你就真沒做過一個噩夢嗎?”
杜亦堅呼吸沉重,眼裡敵視早已濃得化不開。
“仁心仁術?醫者之心?我想起你家裡那副千字文就想笑,諷刺的笑。”皛皛眼中對他只有輕蔑。
素來都被人當做神,當做偉人一般的杜亦堅,面對這樣的眼神,心裡彷彿有千百隻螞蟻在撕咬他。
“我再問你一次,杜芙的孩子去哪裡了,孩子的父親又是誰?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只能去問老艾了。”
老艾是他的軟肋,是他的致命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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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錯別字比較多,因爲寫得比較急,大家多擔待,有空我修改下。
魔都今天開始降溫,要凍成狗了…。保佑我別感冒,別感冒,別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