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33
兩人回到福邸的時候,夕陽只剩下一點點邊際的光亮,如海中游魚,偶然翻滾起的橘色鱗光,暮色已模糊,漸漸平淡得沒了色彩,有幾顆發白的星星透出微弱的光亮,風徐徐送來一陣清涼,把白天的燥熱散盡,使人感到分外的輕鬆爽快。
康熙光顧着追她,忘了給物業打電話,錯過了時間,有家依然回不去,皛皛只好讓他繼續留宿。
他完全把她的家當成了自己的地盤,一點沒客氣,進屋換了拖鞋,就去了盥洗室,嚷嚷着要洗澡,這一身的髒,活像剛從建築工地幹完活回來,隱隱還散發着怪味,實在有損形象。
洗完澡,他一身清爽的出來,臉上還殘留着沐浴後的熱潮,不愧是混演藝圈的,護膚有道,儼然是蘋果肌的狀態。
皛皛換了家居服,躲在書房,用油筆在白板上,勾畫着只有她自己纔看得懂的符號。
他探了個腦袋進去,“晚上想吃什麼?”
她咬着筆蓋子,模糊的回道:“隨便!”顯然心思不在吃的上面。
康熙也沒繼續問,輕輕關上書房的門,跑去廚房做晚飯了。
她一天沒吃東西,不能做太油膩的,還要好消化,掃描了一下腦子裡的菜譜,結合冰箱裡的食材,他就有了菜單。先做了杯熱巧克力送到書房,隨後是幾個白嫩嫩的流沙奶黃包,特意做得很小,適合一口一個的尺寸,全手工,愛心牌。
皛皛忙着思考案子,抓到什麼就往嘴裡送,根本沒注意吃得是什麼,味覺倒是很誠實,不時讓她咕噥着“好吃”兩個字。
他繼續在廚房忙活,表情愉悅,哼着小曲,顯然十分享受這種當家庭煮夫的樂趣,芝麻和糯米蹲坐他身後,甩着大尾巴,眼睛發直的盯着料理臺上的美食。
古來就有君子遠庖廚的說法,言下之意就是:做飯就該是女人的活,不止要做好,還要端上桌擺好,男人只管吃就行了。
他卻覺得男人有張嘴,女人也有張嘴,既然都要吃飯,幹嘛非得女人做飯,男人下廚,有何不可?自己的女人自己養,天經地義。
他拿了調味碟,嚐了嚐鹹淡,滿意的點點頭,關了火,一鍋鮑魚香菇雞湯就出爐了。
皛皛從書房出來,老遠就聞到了香味,剛吃過點心,不算太餓,仍被這香味勾得食指大動,瞅一眼廚房裡的康熙,那畫面美得就像是在拍電視廣告,那堆本來不起眼的雜牌廚房電器,瞬間像是變成了高檔貨。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明星效應吧,相信他代言的產品一定都大賣。
康熙端着雞湯擺到桌上,四菜一湯,有葷有素,顏色還特別漂亮,“去洗手,開飯了。”
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鐘,剛過八點,按照她的生活規律,晚上八點後,她很少吃東西,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洗了手。
“先喝湯。”
湯味濃郁,滿是雞的香味和鮑魚的鮮甜,她由衷讚歎的他的手藝,讓他留宿也不全是件壞事。
“這些食材哪來的?”她不記得自己有買過這些東西。
“我讓海浪送來的,他很擅長挑食材。”只要他吩咐,就算千里之外,海浪也會送。
鮑魚他早上就拿出來泡了,所以省了不少功夫。
皛皛記得海浪,他的高中同學,“我的老婆愛吃鹹的”的店主。
“那你還自己下廚,讓他送外賣不就行了?”她不止記得人,還記得他家的外賣服務。
他夾了一筷子百合炒西芹到她碗裡,酸溜溜的說道:“你這是嫌我沒他做得好吃?”
她連忙搖頭,“我是覺得不用那麼麻煩。”
“我都不覺得麻煩,你麻煩什麼?你怎麼老惦記着別人。”這女人吃個飯都要他心塞。
這下輪到她翻白眼了,有時候真琢磨不透他的思路,這話怎麼聽起來就像是在吃醋。
“好,你覺得不麻煩就行。”
相處了那麼久,她學會了一件事,就是順着他的意思走,擼順了,他就會跟狗一樣的乖。
噗!
果然像糯米。
康熙見她突然發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只見她嘴角邊綻出兩個小酒窩,花一樣的美,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笑了起來。
他笑得那麼明朗、坦率,兩隻眼如兩彎弦月,笑得燦爛輝煌,像在閃閃發光,好似有一種極爲特別的魅力,看久了會拉不開眼,會盯着他目不轉睛。
她目不轉睛的都有些忘形了,卻不自知。
康熙內心很是嘚瑟,自己整個人都是她的,還用這麼盯着看嗎,真想俯首在她脣上重重的啵一下,可惜以她的遲鈍,如果不是自己發現喜歡他,根本沒用。
他脣邊撩起一彎曖昧的笑,等她睡了再好好親她。
兩人吃完飯,皛皛主動要求洗碗,卻被他推出了廚房,只好閒閒的又回到書房,把資料整理一遍,消化了一會兒,她就拿了換洗的衣服進盥洗室洗澡。
出來的時候,康熙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是紀實頻道,茶几上有一壺茶,兩隻杯子。
這種感覺就像一對夫妻,她愣了愣,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怎麼沒把頭髮吹乾?”
“有啊!”她有吹過,只是不喜歡吹得太乾。
他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不吹乾頭髮,容易有溼氣。”
她在美國長大,覺得無所謂,但很奇怪,她卻還是乖乖的在他身邊坐下,任由他把自己的頭髮吹乾,還梳得特別順滑。
他把茶杯遞給她,“大紅袍!”
茶几上的茶壺,就是那只有他自畫像的紫砂壺,一想到那副自畫像,她就如坐鍼氈。
“那個……我困了,先回房了。”
“嗯!晚安!”他還盯着電視機,像是電視節目非常好看。
皛皛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過了許久,她爬起來,坐在牀頭認真的回想他的心跳聲,那種讓她又暖又有安全感的聲音,但起不到任何效果。
時鐘跨過十一點時,她爬下牀,決定回書房繼續工作,走到客廳,發現康熙還在。
“你怎麼還沒睡?”
“等你!”
她微怔,“嗯?”
他朝她張開雙臂,看起來是那樣的寬廣無邊,像是能抵禦一切的邊疆。
“來吧!失眠這種事,要得就是持之以恆。”
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時候有他的感覺真好,可她也有自己的要求。
“我不要坐大腿!”這點她覺得太羞人了。
“不坐大腿就不給,免費的你還挑!”
皛皛:“……”
如果他不是那麼逗逼的話,相信會更好。
第二天中午,皛皛依然頂着烈日出門,準備去第三名死者的案發現場,本來是想偷偷走得,但康熙彷彿早有所料,等她起牀的時候,他已穿戴整齊,連便當都做好了,還有一壺冰鎮的烏梅湯。
這兩天,她睡得很好,醒來已日上三竿,連晨跑都怠惰了。
“你很閒嗎?”
他亦步亦趨的跟着她,“藝術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我這是在體驗生活。”
走到一半,她又問:“你打電話給物業了沒有?”
“打了,跟他們約好晚上再過來,我可以付加班費。”
這是鐵了心要做她的小尾巴。
她說不過他,也趕不走他,只能讓他跟着,兩人上了車,從地下車庫出發,開往s市的城郊。
第三名死者的案發現場,是一個荒廢了十幾年的遊樂園。
據說,這座名爲“nd”的主題遊樂園,開發商曾號稱要將其建成“亞洲最大的遊樂園”,但由於當地政府與村民在土地價格問題上不能達成協議,工程建設不得不停工,到了六年前開發商又試圖重新啓動該工程,但項目跟不上,又無充足經驗,只是借鑑了國外遊樂園的設施,讓投資方不看好前景,紛紛撤資,造成資金徹底斷裂,它只好又荒蕪了下來。
因爲是環球主題,因此造了不少名建築:埃菲爾鐵塔、巴黎凱旋門、埃及金字塔、羅馬競技場、比薩斜塔,連長城都有,站在高處俯瞰,就像人類滅絕後的地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通往遊樂園大門的石板路早已龜裂,有些石板甚至被人偷走了,坑坑窪窪的,一下雨就會積水,從繁華到蕭條,它孤零零的呆在原地,城堡般的大門、巨大的廣場、鋼筋和塔樓都標誌着一段衰敗又蒼涼的歷史。
其實,像這樣廢棄的遊樂園在世界上並不少,是很多廢墟攝影師的最愛,因爲面積龐大,開發商不得不架起大型鐵絲網在四周,防止外人的進入,不過顯然沒用,完全阻止不了狂熱的廢墟愛好者,他們就喜歡這種衰敗的感覺。
因爲荒廢得太久,鐵絲網已倒塌,四周濃霧密佈,幾乎被野生的樹木給圍繞,設施都已生鏽,踏入其中就像踏進了如鬼如魅的異域,每走一步都像有怪物會跑出來,即使連康熙這樣的大男人都有點心驚膽顫。
廢棄之地最容易衍生鬼怪之說,傳說有人看到裡頭的雕像,回去就精神失常了,還有人說拍到了小女孩的鬼魂,甚至有人說裡頭有鬼門,謠言越傳越多,久而久之再沒人敢靠近,令它幽幽散發着活人勿近的詭異氣場。
皛皛卻跟沒事人一樣,拿着地圖一路往裡走,路過長草的過山車、只剩下鐵架子的觀光覽車、還有寫着鬼屋的破落屋宇,前頭那佈滿青苔的海盜船上,那巨大的骷髏頭此時看着,絕對能讓人嚇出心臟病。
要是侏羅紀公園要拍新作的話,完全可以考慮這裡,連特效都不用。
突然,不遠處草叢抖了抖,她還沒反應過來,康熙已經擋在了她前頭,一副捍衛姿態。
“沒事!應該是出來覓食的小動物。”她真沒害怕。
嗖的一聲,有個小黑影跳了出來,是一隻野兔,兩隻圓眼小心翼翼的瞅了他們一眼,又快速鑽進草叢逃走了。
“看吧,就說是小動物了。”她拍拍他的後背,“走啦!”
他卻仍然一動不動的站着,探頭看去,發現他的臉都嚇白了。
原來他膽子那麼小的!
她很想發笑,但想到他明明怕得要死,還挺身守護,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涌出一抹暖暖的感動。
見他還傻站着,她溫暖的小手穿過他的手掌,將他的手牢牢握住。
“讓你別來,你非要來,現在知道怕了吧!”她像幼兒園的老師一般牽着他往前走,“你可別哭鼻子。”
哭什麼鼻子,在她的手主動牽他的時候,他已經嘚瑟得找不到北了,乖得就像一隻小綿羊。
男人在心愛的女人面前示弱,不叫懦弱,叫情趣。
又走了大概15分鐘,纔看到架了黃色警戒線的一片區域,是一片木林,不知道做什麼用處的,還有幾座森林小木屋,不遠處堆放着一些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垃圾,招來不少烏鴉。
皛皛走到一顆樹木前,樹幹上滿是褐色的污漬,不用說肯定是血,還有一些細微的擦痕,東一條,西一條,很凌亂,沒什麼章法。
她蹙眉看了一會兒,又對他勾了勾手指。
“這次又要幹嘛?”
“靠着樹幹坐下!”
他絕對是最配合的搭檔,對她言聽計從。
她自言自語道:“第三名死者,被兇手用釣魚鉤將眼皮勾住上翻,無法閤眼,再用釣魚線將死者裸身捆綁於烏鴉聚集之處,釣魚線又細又牢固,越是掙扎越是容易嵌進皮膚,導致滿身血痕,又無法閤眼,斷水斷糧幾天後,全身充滿血腥味,又虛弱,因此活生生的被烏鴉啄去雙眼,當作腐屍啄死。”
康熙聽得猛打冷顫,這死法跟第二名死者一樣,都是被折磨死得。
“你如果又要問我感想,我還是那句——想罵髒話!”
被綁在這裡已經夠慘的了,還光着身體,被釣魚線捆綁,連合眼都不能,哀叫也沒用,可見死前有多痛苦。
“爲什麼要用這麼複雜的方法,又爲什麼不選爛尾樓,而要選擇這裡?”
康熙回道:“還能爲什麼?兇手就是個變態!”
她卻靜默了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聲音。
許久後,她才緩緩說道:“不,她不是變態,她或許只是以牙還牙!”
------題外話------
第三個死者的死法已出現,大家聯想到了什麼了嗎?
書名這東西吧,我決定了:就叫黑萌影帝妙探妻,出版還是皛往熙來這個名字。
哎,隨便啦,大家表忘記皛往熙來這個名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