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中靜謐的可怕。
並不十分高大的院牆,將塵世隔絕在外,在地上劃分出諾大的一方寺院。
行進數十步,耳邊清晰可辨的卻還是隻有“嘩嘩”的雨聲,陳雨柔神色一怔,是雨聲呵!這麼熟悉的聲音,怎麼剛纔在山下那麼長時間都沒能引起自己的注意呢?沒錯,卿是最喜歡聽雨聲的。
他說,小的時候,家鄉常常下雨,有的時候甚至一連十幾天都不會放晴。每天伴着嘀嗒嘀嗒的雨聲入睡,又在這讓人神往的聲音當中醒過來,他說這聲音好聽極了,有的時候,他都覺得這是上天對世人的恩賜,怕世上的人覺得人生苦楚,於是,下賜了這美好的上天之水。他說聽了這種很有節奏又極富有情趣的聲音,讓他安心,讓他釋然,讓他覺得快樂,讓他覺得幸福……
於是,他從小便愛雨,他對雨有着一種與生俱來的貪慕。
可在萬國遊樂城的時候,偏偏是雨水貴如油似的,一年到頭才下那麼兩三場雨,且又都是簌簌綿綿的細雨,打在臉上有輕微的刺癢的感覺,像一根根纖細又綿軟的銀針飄落,天地間頓時一片氤氳,讓原本就是極美的地方,又添了一層神秘。
那景色,自然是美的。
楚卿愛雨,於是,他在雨天興奮的拉着陳雨柔立於雁翎雲臺上觀雨。每到這種時候,楚卿就跟變成了一個癡人似的,不言亦不語,只默默的盯着雨中出神,時而傻笑,時而怔怔,像是中了什麼魔咒似的,完全像個神志不清的瘋癲人。
他很幼稚的伸出手指,呆呆的指着眼前的一切,嘴角上揚,像是發現了奇世異寶,“小柔,你看,水花打在地上,又濺起了無數的小水花,那些小水花歡快地向上躍起,不離不棄的圍繞着中間的大水圈,因爲,它們知道它們其實是一體的……”
陳雨柔強迫自己學着他的模樣,也望着那漫天雨簾出神張望,順着他的手指,又看了看地上反反覆覆濺起的無數水花,卻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很吸引人的地方,看着看着,人都犯困了。於是,自私的轉身離開,再不理他。
這樣回想起來,其實和楚卿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卻沒有一次認真地陪着他觀過雨。
而楚卿,卻總是對自己喜歡的事物很上心。陳雨柔覺得自己果然是個自私的人,習慣性地認爲,他是那樣,他就應該是那樣,從來沒有想過“愛”也是要付出的……
一汪清泉潺潺自眼角滑落,合着這雨流一起淌下。
忽一擡眼,望見一抹幽藍,那一抹幽藍,果真是從寺廟的高塔中透出來的,正是在山下的時候看到的亮光。
她又繼續前行,立於大殿石階前。
這大殿正是整座寺廟的正殿,高大巍峨,雄偉壯闊,儘管是黑漆的雨夜,仍能感受到那種氣勢磅礴,此刻置身於此,方纔發現它的宏偉,哪裡還有在山下張望過的小寺院的影子?
大殿正前方左右兩側分別栽種參天古樹,一樹筆直粗壯,樹幹在頭頂上方四散擴張,圓圓的撐起一把樹傘,遮蔽了一些雨水;一樹彎彎曲曲虯形向上,枝葉也是渙散的,藉着夜色,竟能深刻感受到它的嫵媚。
眼前這兩棵樹,好不是一對夫妻的樣子,丈夫用身體爲妻子撐起一片無雨的世界,而妻子的嬌羞柔美,完全化解了這漫漫無際的雨夜。
陳雨柔不敢再繼續耽誤時間,趕快按照老者的指引,繞過大殿,向後院走去。這一路上,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老者所說的話的真實性,甚至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那老人有着像惡魔一樣的可怕的內心,讓人看他一眼,都覺得心寒。
但她還是決定一試,畢竟自己對這個地方一無所知,對這裡過往所發生的一切更是不曉,如果那老者說的話是真的,這工作倒也不難。
寺院是沿着山勢而建的,行至大殿後面的時候,已然覺得地面高出了不少,大殿後面並沒有石階,而是與高臺處處於水平的一條小路。小路正中有一道山門,陳雨柔上前一推,門是虛掩着的,只輕輕一扶,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向裡面望過去,竟嚇了陳雨柔一跳,後院正中明汪汪一片明鏡,再走近幾步,那不是老者口中所說的水塘又是什麼?只沒想到的事,不是小水塘,而是諾大的一片,四下裡一張望,此刻顯然已在山頂,這裡距離山峰頂端不過百步路程,想這山上,怎會兀的現出一片湖來?
她趕忙開始尋找,就在水塘的左側後方果然有一處明顯的水柵,她試了一下,那木製的轆轤一樣的控制軸承搖起來卻很是費力,粗繩摩擦木輪的吱呀聲不絕於耳。令人欣喜的是,那木柵果然在一點一點地向上擡高,上面從山頂聚集流下的水流迫不及待的涌進了水塘,再用盡全力一推,隨着“譁”的一聲,水閘終於被完全打開了。
陳雨柔一揮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這樣,真的能解救那些人就好了。腦中忽然閃現了自己這一路上,看到的時而隱匿林間,時而顯露原形的山澗溪流,或許果真如那老者所言,將雨水貯於這水塘之中,便會很大程度的降低山下大水的危險。如今,看了這水閘的構造,也似乎是有道理的。
但是,既然那老者早已知曉,爲什麼不早一點派人上山呢?陳雨柔又陷入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