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坑崩塌,四周有大量的石塊砸落,明明眼前就是隱現光明的洞口,然而實際上卻終究是遙不可及的距離。
朱鵬親眼看到衝在最前面的愛爾莎被一塊磨盤大小的飛石砸倒,然後,四周的一切土崩瓦解都轟然砸落了下來。
當傷害無可迴避時,朱鵬猛地挺身將身旁的馬倩蓉壓倒在身下,同時他右手倒持大劍以反手負劍式,藉助黑暗斬首劍寬大的劍身護住了大半身軀。
當朱鵬做完這一切,無法抵抗的巨力已然壓迫降下。
血殺訣鬥氣、天賦防禦力場、強悍非人的體魄,一切的一切在眼前這數十上百噸流淌的巨石面前,毫無意義。
轟隆!
這是朱鵬在最後時刻聽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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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闊無止盡的心內世界,黑暗、殷紅、淡藍色的光芒在意識海的深處閃爍,最後它們交織在一起化爲了夢魘般的龐大存在,將宿主的靈魂一口吞沒。
9816年12月。
幾乎燃燒整個世界的大戰進入了最絕望而黑暗的時刻,無論光明亦或黑暗,無論正義亦或邪惡,大家都已經在不斷的放血式廝殺中筋疲力盡,民衆的生活被無盡的屠殺與蹂躪徹底毀滅。
數以百萬的人在槍林彈雨、毒氣四溢的戰場上失去了生命,毒焰和火焰覆蓋了記憶裡溫暖的故鄉,鐵騎在奔馳,炮火在咆哮……但還有不可言說的原因,將這裡真正化成“無主/神棄之地”。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什麼?)
艱難的喘息,支撐起上半身,一個穿着黃綠色軍裝顯得有些歇斯底里的男人雙手拿着一支來福槍,指着自己,他在說着讓人不明白的話語。
(我是朱鵬,我在……不管我在哪裡,我都不喜歡被人拿槍指着頭。)伸出手掌,把槍管向上一擡,那名士兵反應激烈地猛然後拽想要奪回步槍,然而朱鵬卻拽着槍管順勢竄了起來。然後,他鬆開了來福槍。
那名穿着黃綠色軍裝的士兵卻似乎因此被激怒了,出於某種顧忌他並沒有開槍,而是雙手託着槍衝上來要將眼前的男人砸倒。
於是,他就倒下了。
咔嚓一聲,被朱鵬抱在懷中順勢扭斷了脖子。
“之前的記憶是我和馬倩蓉被砸在雷霆晶礦的礦洞裡……在我昏過去的時候……那麼,這裡又是陰影假面根據我的潛意識,鑄就的一座介於虛幻與真實之間的世界?”朱鵬聽不懂剛剛那名士兵的話語,換而言之,這裡不是巫師世界巫網體系的輻射區。
但除非降臨深淵,不然朱鵬沒有任何可能突然離開巫師世界的勢力籠罩範圍內,就像住在華夏中央地帶的古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快馬加鞭的脫離華夏中國的版圖一樣。
“既然是在幽暗心域,那麼……暗神,出來。”
“阿瑟斯,現在你總不會還是一副小奶狗的模樣了吧?”呼喚了一會,朱鵬可以隱約感受到某種急切的波動,但終究沒有任何使魔的具現出現在眼前。他微微地皺眉,然後俯身撿起了地面上死去士兵的來福槍,四周的一切是土石橫木的結合,外面隱隱傳來飛機轟鳴與炮火的聲音。
這狹小的房間內,甚至還有老式的留聲機,黃銅大喇叭,機身上面放着一張黑色老式的唱片。
而朱鵬在密佈蛛網的留聲機上,看到了一隻暗金色的小蜘蛛。
“安達……利爾?”朱鵬眼中的瞳孔微縮之後擴張,他扭頭然後轉身,看到一名穿着黃綠色軍服燙着紅色波浪長髮的火辣女郎走來。
“怎麼,我噁心、下賤、低劣的主人,沒能見到你的小幼妻與家犬,很失望?”眼前這名紅髮女郎的每一句話語朱鵬倒都聽懂了。當然,她說的也並不是漢語亦或巫師語,而是如同毒液般的深淵惡魔語。
“在這片毒氣與火焰覆蓋,死靈無數的未來世界,我滿腦子卑微慾望的主人要不要和我交配呢?”
“我……保證會很刺激的。”安達利爾所化身的女郎的顏值,相當之高,最重要的是身材浮凸火辣,以上半身擠入朱鵬懷裡的時候,那雙充滿了侵略性的暗綠色雙眸注視着朱鵬的雙眼,然後……她就被朱鵬單手反擒拿了。
“你當我sb啊,蜘蛛在交配之後會吃掉配偶,這種事情我們中國小學生都tm知道。你個sb、智障、愚蠢的母豬……”說着,朱鵬擒拿的手臂略一用力,讓安達利爾忍耐不住手臂撕裂般的痛楚,輕輕得呻吟了一聲。
“好了,說吧,怎麼回事?暗神、阿瑟斯呢?”
“暗神選擇了矮人血脈,雖然矮人血統的確比人類血統更有潛力,但矮人的靈魂就像是地底裡的礦石一樣,沉重堅硬,反而失去了人類靈魂的敏感性,所以她反而進不來了。至於阿瑟斯,那條笨狗太大了,這個世界剛好夠它伸進來一顆狗頭……陰影假面塑造的世界,想要潛進來,太大了不行,太小了也不行,現在您的麾下就只有我,剛剛好。”安達利爾被朱鵬鉗制着手臂,劇烈痛楚之下態度瞬間恭順了許多,在暴力面前清楚了誰纔是主人。
“那,可真是一場悲劇。”說着,朱鵬向前一推,放開了對女惡魔的擒拿。
“爲什麼這次我進來,保留了一些武功?”
“您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去問教授您這套詭異冥想法,然後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導師。”甩了甩手臂,安達利爾冷笑了一下言道。
“五年了,一直都沒有再被拽進來,我幾乎忘記陰影假面的隱患了。”
“您不覺得是好事嗎?每當您積累足夠的時候,都會被陰影假面扯進來強行突破一次,這次突破之後,您的精神力修爲就基本達到二階巔峰了吧?追平您的武道修爲,擁有晉升傳奇的資格了,如果按照正常的精神力積累進度,沒有這一波您至少要再苦修十至二十年,或者去第三界域歷盡搏殺……對於惡魔而言,其它什麼都是假的,唯有自身的力量纔是真實不虛的。”
眼前性感的紅髮女郎這一番話語,讓朱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安達利爾則又做出一個誘惑的表情與姿勢,煙視媚行,下賤放蕩。
“……說的也沒錯,不過要成功走出這裡才行。你既然潛進來,應該是對這裡有所瞭解吧?”
“作爲您的使魔,我當然對由您潛意識構成的心域世界有所認識,雖然這個世界被您的底牌摻雜了一些力量,還有一些不完整的世界殘骸……但我還是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節點的,用我們惡魔最擅長的方法解決它,您的意識就能重新迴歸主物質界。”說到這裡時,安達利爾停頓了一下。
然後她才繼續言道:“不過,就像以往您被您父親追着砍一樣,就算找到了世界的結點,如果打不贏的話也一樣是沒辦法的。那我們不如躲起來,拖到這個虛擬並且扭曲的世界崩潰爲止。”
“不必……我之所以無法應對我父親,是我潛意識裡不肯殺他,所以在那個世界裡,他對我而言是不死的,無敵的……至少在我毫無退路之前。但在這個世界裡,既然我可以使用武功,就說明暴力可以平推一切。”緩緩地握拳,朱鵬閉上眼睛,感受着體內氣血的流淌。
眼下這具身體,是沒有那些巫術強化之力的加持,完全就是深淵降臨之前,朱鵬的身體,然而就是這樣的身體,依然給朱鵬帶來無窮的信心。
“陰影假面是以我巫師標準,解放我可以獲得的知識程度的,這具身體的武功不過化勁左右,同比換算巫師等級的話,也就高等學徒等級。高等學徒能解決的問題,我不可能解決不了。”
“既然主人你這麼有自信……作爲下屬我也只有捨命奉陪了。”歪了一下頭,安達利爾女痞似的言道。
大概在十分鐘左右的準備之後,朱鵬踹開了封擋的木板門,他與安達利爾兩人持着槍伏着身體衝了出去。
的確如同紅髮女惡魔所說的,這是一片由赤紅火焰與暗綠毒氣共同組成的恐怖世界,地面上鋪滿了殘缺不全的屍體,跑出沒多遠,腳下不時傳來軟綿綿的觸感,死亡已經覆蓋了這裡。
突然間看到一個穿着黃綠色的軍服的男人跑了過來,因爲話語不通,朱鵬知道在這個世界,除了身旁的安達利爾之外,不會再有任何盟友。
於是朱鵬不顧地面上的毒氣與火焰,直接在屍體堆裡趴了下來,一旁的安達利爾也跟隨着做。
相比朱鵬,她似乎非常適應這片充滿了毒氣、火焰與死亡屍體的世界。
伏在地面上屍體之中時,朱鵬注意到這外表美麗的女人,居然一臉的陶醉之色……越豔麗的毒蛛,越是致命!
然而那名穿着黃綠色軍服奔跑的白人,轉瞬之間便僵住了身體,就像被身後的無形之物控制住了一樣,他無力掙扎了兩下,下一刻,整個身軀爆碎成了一片碎片。在血霧之後,一具周身包裹着荊棘鐵絲的皮衣骷髏走出,它的周身都散放着邪惡的靈光。
“他,是節點嗎?”幾乎沒有出聲,朱鵬儘量以嘴形向身側的安達利爾詢問着。然而看到的,卻是安達利爾漸漸仰起的頭,她一臉的尷尬之色。
朱鵬猛地回頭,看到那左手拿着小號狼牙棍,右手拿着一支輕機槍,周身有荊棘鐵絲包裹的皮衣骷髏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
“呃,現在是不用選了。”
狼牙棍猛然砸下,朱鵬身形幾乎團成了球,向側翻騰如同錦鼠瞬間滾過滾燙的油鍋般,滾動的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議。
然後他猛地彈起,而這時皮衣骷髏已經以輕機槍衝着安達利爾掃射,熾烈的火線在女惡魔的尖叫聲之中,將之掃倒。
同時剛剛撕裂了那名白人大兵的荊棘鐵絲像自生靈性的毒蛇般刺了過來,朱鵬在彈身站起的瞬間向左側猛撲避過,那鐵絲洞穿了地面上的屍體,然後將之猛地扯裂,幾如一條貪婪噬血毒龍。
“……搞毛啊。”
罵了一聲,再一次爬起來後朱鵬一邊衝皮衣骷髏開槍,一邊快步衝鋒,將怪物打得踉蹌後退的步槍子彈總算將其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那支不斷噴吐火舌的輕機槍槍口轉向朱鵬,在奔跑的過程中,朱鵬猛自地面上撈起大半截屍體,扯着一名白種男人厚實的上半身,像舉着盾牌般衝向對方。
這個世界的火力武器水準也就地球一二次世界大戰時的程度,再加上朱鵬拽起的白人士兵身軀肥壯厚實,在其被完全打爆之前,朱鵬已然猛地衝刺撞在了那名皮衣骷髏身上。
惡魔,的確很可怕,但世人的恐懼卻只會讓它們越發不可戰勝。
現在與朱鵬對戰的這頭皮衣骷髏小boss,右手火力掃射型輕機槍,周身有附魔活化的荊棘鐵絲纏繞,只有左手上的狼牙棍算是近戰武器,明顯是遠攻強而近身弱。在這樣的惡魔面前越逃恐怕越逃不掉,正面遭遇了,欺身近戰不給它施展所長的機會,纔是唯一的保命之道。
以右手上的屍體壓制着,左手將來福步槍頂進了骷髏的嘴裡,微調向上,衝着其後腦的部位瘋狂的扣動扳機,直到將槍管裡的最後一發子彈打空了,面前皮衣骷髏空洞眼眶中的紅光消散了,朱鵬才略有些喘息地停下。
如果是在冷兵器時代,朱鵬現在這一身武藝已經比較夠用了,但在這類似於第一、二次世界大戰的詭異時代,隨便一名士兵不知道在哪裡打出來的流彈,都有可能崩了自己。
在激烈交戰中回過神來,朱鵬才發現荊棘鐵絲不知何時已經像蛇一樣纏住了自己,若非自己擊殺對方足夠快,現在已經是自己被對方撕裂分屍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安達利爾痛楚得呻吟聲,她也發現局勢暫時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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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麼啊,我還以爲你至少能幫我點忙,結果你在這個世界居然僅僅只是個普通女人,那你潛進來幹什麼?硬刷戲份混臉熟啊?”
“沒有我你能找到這個世界的節點嗎?要不是想讓你帶我一波,刷點能量早點進化,你當老孃我願意進來啊?”
“……安達利爾,本事不怎麼樣,你脾氣真的不小誒。”朱鵬扛着紅色長髮的安達利爾一支胳膊,兩人就近找了個偏僻的木舍藏了進去。
安達利爾的左腿被子彈劃傷,能在輕機槍近距離掃射下迅速伏倒,僅僅只付出這種程度的代價。
以普通人的程度而言,安達利爾已經不能稱之爲本事不怎麼樣了,要麼是擁有某種異能,要麼是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要麼是……運氣好到逆天。
這裡是戰地世界,找一些醫用酒精,繃帶一類的急救用品還是比較容易的,朱鵬甚至還找到了一口刺刀,被他以破布綁在了自己手臂下面。
只是在找這些東西的時候,朱鵬同時也發現這個世界的許多屍體,開始隱約的抽動,在烈火與毒氣,百萬伏屍的環境下,似乎大範圍屍變現象已經馬上就要無可逆轉的發生了。
“呵呵,這就是我進不進來的區別。我要是不進來,你要是像在幽宅裡那樣藏着,就等着百萬喪屍一起和你玩躲貓貓吧,別說你現在化勁級的武功,就算是你馬上恢復丹境級的武功,殺百萬數量級的喪屍,累也累死你。”纖細晶瑩的小巧裸足頂在主人胸膛上,而朱鵬低着頭給安達利爾挑出子彈,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
畢竟是惡魔血統,哪怕在這個世界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量,安達利爾的恢復速度明顯還是比正常人類更快。
“你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不會像我以前所經歷的那些,在天亮之後就崩潰掉,它會持續存在?”
“焚燒屍體的黑煙與毒氣遮蔽住了太陽,如果不擊碎節點,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可能要以數年甚至數十年計算,在這個心象世界你無法學習知識,難以精進武功,最重要的是你在這個世界吃什麼?屍體的腐肉嗎?並且生存的前提還是你不被百萬數量級的喪屍抓到撕碎,吞噬。”安達利爾似乎因爲朱鵬倒過來照顧自己非常的得意,她洋洋自得的賣弄着自己的知識,完全沒注意朱鵬把可以很快弄好的繃帶反覆解開又重新系上。
“如果我在這個世界死掉了,現實世界會怎麼樣?”
“誰知道你會怎麼樣……直接腦死亡,變成植物人,最好的結局也是精神力全面反噬,然後掉階,然後在未來幾十上百年都無法提升精神力,可以治好這種靈魂深度創傷的藥劑,一般的超凡巫師都視爲瑰寶。你綁好了沒有,揩油佔便宜沒夠是吧?”說着,安達利爾輕輕蹬了一下朱鵬,然後把她自己疼得吡牙咧嘴。
“你什麼時候可以恢復?我們最好早點找到那個世界結點,然後解決它。”此時此刻,朱鵬也有些不淡定了,話語之中多少透出些許焦躁。
“大概是一夜功夫吧,基本就可以恢復行動力了。看今天那個小boss的強度,我們的力量未必足夠解決這個世界節點的……也許,我們可以找些外援進來。”
“什麼意思?”聽到安達利爾的話,朱鵬微微的皺眉,在這個介於虛幻與現實之間的裡世界內,他實在有太多不懂的東西。
“在你的身上,我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一個女人的叫喊聲,她似乎很絕望也很焦急,她急切的想要叫醒你,似乎她的性命也被寄託在了你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她很弱,也許可以被拖進來。”
安達利爾以一種模糊的,有些不大確定的話語形容她在朱鵬身上聞到的味道,一個女孩身上的香氣。
“你是說……馬倩蓉?”
………………
在礦洞的崩塌之中,一處由漆黑色巨大闊劍與一個男人身體支援起的狹小空隙內,馬倩蓉又或者說瑰麗絲哭天抹淚的不斷叫着朱鵬的名字。
剛剛若不是朱鵬的全力護持,她直接就被亂石砸死了,此時此刻擔心着自己父親與孫野他們的安全,同時又恐懼於自己的命運。
這狹小的空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二次崩塌,對於一直以來順風順水,生活在父親馬勇貞或者朱鵬護翼之下的女孩來說,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實在是過於刺激了。
馬倩蓉當然想不到,用不了多久,還會有更刺激的經歷在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