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現兒一家子都忙活着,老大陳春陽和老二陳春富上回去了青城忙活,也是謀了賺頭回來,屋裡的日子過的好了不少。
雖說是謀了賺頭,但也是各有各的,老大媳婦李春雲那是錢進了口袋就別想她拿出來。
屋裡修土磚屋一家子湊的也不夠,後邊跟人借了些銀錢,陳春陽和陳春富從青城忙活回來倒是還上了。
這屋裡兄弟倆沒娶媳婦倒好,賺了銀錢便是交到陳氏手裡,但現兒都被媳婦給管着,她兩口子還不是要不着!
李春雲是一點兒也不省心,一家子的人沒分家,都擱一塊兒吃,這吃了飯喊她洗幾次碗,嘴裡定是饒不了人,饒是陳氏那般能說道的,也得忍讓。畢竟自個兒子好不容易娶了上媳婦,還不是怕她若是急上了性子將這娶回來的兒媳婦給氣回孃家去。
若不是這般,陳氏哪裡還能瞧這她的臉色過活。這性子強的奈何不了,倒是說着了性子軟的,梨花性子就是不愛說道啥,老話說,欺善怕惡,可不就是說道這回事,陳氏受了李春雲的臉色,將自個心裡的不悅全發泄到了梨花身上,瞧着哪點兒做的不順心便是要說道幾句。
梨花心裡委屈是委屈,但勝在自個男人對她好,便是忍了,再者說,若是真讓她像大嫂那邊做法,定是傷了自個男人的心。她又不是和婆婆過一輩子,等她百年後,兩口子還不是照樣兒過着。
許是這般想着,不管陳氏說道啥,她做好了便是!但她能忍自個婆婆,卻忍不得大嫂!平日李春雲自個躲懶不想忙活,便使喚梨花,一回兩回還成,時候久了,梨花可也不怕她,惹的她惱了,也是要有性子的。
一家子人這般過日子倒也過着了,長輩的事兒這般折騰,那還未長大成人的四丫和五丫可就不好了。李春雲成日的使喚四丫忙活,就連她自個的換洗衣裳也是喊四丫拿去洗。
就擱陳春花嫁去趙家村,這李春雲嫁過來頭一兩個月還好,時不時幫把手,後邊便欺上了四丫,大冷天的自個曉得怕冷,喊着四丫去河邊洗衣裳。
老大陳春陽曉得自個媳婦的性子,心裡也是爲難的很,去青城找陳春花那日,陳春花捎了物什讓他拿回來,分給四丫那份子便是被自個媳婦留下了大半,因着這事兒,兩口子是吵了一回。
四丫這會子擱河邊洗碗,今年過了十歲,說起來是十一歲了,那半大的身子抱着木盆往屋裡走,身上穿着滿是補丁的衣裳,頭上梳着辮子,若不是曉得她滿了十歲的年紀,瞧上去還以着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兒!
二嬸子託來的婦人走過來,瞧着四丫道。“丫頭,你可曉得陳春花這孃家屋在哪?”
四丫聽着這話,連忙道。“嬸子,前邊便是俺屋裡,春花是俺三姐!”
婦人聽了這話仔細的瞧了瞧四丫,道。“丫頭,你便是四丫?”
四丫點了點頭,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道。“唉,俺就是四丫!”說完領着婦人回去了屋裡。
陳氏在院子裡忙活着將整好的薯瓜裝袋子,一家子的人前一陣才納了糧,剩下的便是吃到明年,瞧着這些,定是不夠的很。越是這般想着,心裡越是惱的很,若是明年吃食不夠,老大媳婦定要說道,指望她拿銀錢出來,那是好話都要說盡了!
四丫領着婦人進了院子,瞧着陳氏喊道。“娘,屋裡來人了!”
陳氏一聽這話,不耐煩的瞧了瞧,見着是個面生的婦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笑道。“妹子,你是?”
婦人朝陳氏點了點頭,摸了摸四丫的腦袋,道。“俺這有好事兒與你說道呢!”
陳氏聽了這話,趕忙朝四丫說道。“四丫手裡物什擱下,進屋裡端凳子出來給這嬸子坐!”
“唉!”四丫應了一聲,進廚房放下木盆,從屋裡端了長凳子出來,道。“嬸子,你坐着!”
瞧着四丫這般懂事,婦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和二嬸子屋裡相熟的很,往回也幫了她不少,應了她的話兒定是要好好辦了這事, 四丫瞧着也懂事乖巧的很,那摸樣倒是可憐的緊,見着這陳春花的娘穿着好好的,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到底是不疼閨女的。
陳氏見着婦人坐下,一道坐了下來,瞧着她道。“妹子,找俺有啥事兒?”
“大嫂子,俺這回來是想和你說道說道四丫的事兒,擱外幾十裡地的村子,有戶人家想說個童養媳,託俺來打聽打聽,曉得你屋裡四丫乖巧懂事,便上門來與你說道,你瞧着這事兒可是能成?”
一聽是說道四丫,陳氏連忙對四丫擺了擺手,四丫雖這般大,但也曉得,童養媳她沒少聽人說道,就是大嫂在屋裡也時不時念叨將她送出去做童養媳,沒想着今兒竟有人上門了。
四丫怕着自個娘,見着這般只得聽話進了屋裡,進了屋,眼眶就紅了,五丫在屋裡幫忙挑豆兒,見着四姐眼眶紅紅的,道。“四姐,你咋哭了?”
“瞎說,俺可沒哭呢!”說着輕拍打了五丫一下子,道。“你可不許亂說,小心的被娘聽着!”
五丫這會子還不懂,聽了這話,點頭道。“唉,俺不說道!”
陳氏聽了婦人的話,想了想,道。“俺四丫乖巧懂事那是自然,你說道的是那戶人家,屋裡咋樣?”
陳氏這般問話,二嬸子料到了,先前便交代婦人隨便說道說道,可不能說是趙家村這邊兒的。“那戶人家日子還過的去,屋裡有個老孃,想着說個小女娃也討喜!”
陳氏聽了,便曉得這婦人不想說道那戶人家姓啥名啥了,這也見怪不怪,好些人家說童養媳也不說道是那戶,可不就是怕着往後閨女長成了,這孃家人又去將人討了回來。“成啊,倒是不曉得,這說童養媳的喜錢是多少?”
“這個數!”婦人說着朝陳氏伸出了兩根手指頭,陳氏瞧了,當場便拉下了臉,道。“那可不成,俺四丫雖還小,兩錢銀還不夠俺養活她這些年呢!”屋裡吃飯的六張嘴,光靠着老大兩兄弟忙活,自個男人這陣子身子也不好,還得好好養着。
婦人瞧着陳氏這臉色,暗笑一聲,道。“大嫂子,你可是誤會了,俺說道的便是二兩銀錢,咋的,可是能成了?”
“啥?二兩銀錢?”陳氏聽了這話,微微怔愣。二兩銀錢,就爲了說這童養媳,不說四丫還這般大點,離及笄還有四五年呢,誰能花二兩銀錢說張嘴回去,想了一會,這才揚着笑臉道。“成啊,那戶人家啥時候來領人?”
“俺這跟你說道成了,便領着四丫一道走!”婦人心眼也是極好的,瞧着陳氏這般不緊着自個閨女,得了銀錢那高興勁,說白了,這四丫說出去做童養媳也比在這屋裡過活的強!
四丫在屋裡將陳氏和婦人的話都聽了進去,這下子是忍不住了,無聲的哭着,砸吧砸吧眼,豆大的淚珠便掉在豆兒堆裡。五丫瞧着四姐哭的這般傷心,也不曉得咋回事,伸出乾瘦的小手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四姐不哭,俺晚上吃飯的醃蘿蔔分給四姐吃一半!”
四丫聽了這話,哭的更兇了,搖了搖頭,哽咽道。“五丫,四姐往後吃不着了!”她聽着那嬸子說道就要領着她走了,心裡是害怕的緊,不止這般,在自個屋裡就是過活的再不好,也是捨不得。
陳氏收了婦人給的二兩銀錢,一臉歡喜的摸樣,道。“成,你等着,俺去喊四丫收拾收拾物什,等會子便和你一道回去!”說完便進了屋,四丫見着陳氏進來了,趕忙擦了擦眼淚,低了下腦袋,生怕自個娘瞧見罵她!
“四丫,別忙活了,趕緊的收拾收拾,跟那嬸子一道過去!”陳氏說着,將四丫拉進了裡屋,瞧着她說道。“隨着那嬸子過去了,也別念着屋裡,別人喊你做啥便做啥,雖說在屋裡過活的也不咋樣,畢竟是自個屋裡人,上了別人屋裡,得瞧着人臉色過日子,你也不小了,得懂些事兒!”
四丫低着腦袋點了點頭,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散開消失不見。四丫的物什也不多,一年到頭就那幾件衣裳來回穿,破了補,補了破。
收拾好了物什,陳氏將銀錢收了起來,便拉着四丫出了屋,瞧着婦人道。“多謝你了,四丫便是與你一道過去,畢竟是自個閨女,心裡也是捨不得,望着她過去了,能過的好些罷了!”
婦人點了點頭,接過四丫的物什,牽着四丫的手,道。“唉,四丫跟嬸子走罷!”
四丫從頭到尾啥話沒說,光是低着頭,眼睛哭的早已紅腫,任由着婦人拉着她出了院子門,陳氏瞧着她們走遠了,這才趕緊回屋裡,將那二兩銀錢拿出來歡喜的瞧着, 捨不得撒手。
五丫瞧着四姐出去沒回來,進裡屋喊道。“娘,四姐擱哪去了,咋出去就沒影了?”
陳氏瞧了五丫一眼,道。“趕緊去將豆兒挑了!”五丫見着自個娘這般臉色,只好出去忙活,時不時瞧瞧門外,想着四姐剛剛那會子還哭着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