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打電話來的人卻是——宋若誠。
電話裡,宋若誠說宋家村的劉老頭兩個兒子正在鬧分家,想請他爸宋村長回去給做個公證人。所以,明天一早就得搭火車先回去,想請喬小美一起上車站送送他們。
宋伯是宋家村的村長,在村裡素有威望,哪家出了點事都愛找他出面做箇中間人。而且,宋伯待人寬厚,爲人耿直,在宋家村時,對喬小美母女倆關照有加。林悅君死後,他們夫婦倆更是把喬小美當成了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所以,接到電話後,喬小美不假思索,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已經第三天了,容天賜終始都沒有回家,亦無音訊。
而,容老爺竟也出奇的平靜,彷彿容家根本就沒有他這麼一個人似的。
明城火車站——
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月臺上,喬小美與宋伯宋嬸依依惜別。
喬小美與宋伯宋嬸情同親生,想到他們倆這一走又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不禁心裡酸楚,紅了眼眶。
而,在宋氏夫婦心頭卻又別有一番惱人的離愁!
知子莫若父母。宋伯宋嬸是知道自己家兒子對美美那片深情厚誼的,其實,溫婉嫺淑的喬小美又何嘗不是自己心目中兒媳婦的最佳人選呢?這麼多年,對她們母女二人的關照體恤,尤其是她母親過世以生,對孤苦伶仃的美美更是懷關得無微不至!全心全意的守護她的周全,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她能夠嫁給自己的寶貝兒子嗎?
只可惜,造化弄人,誰曾想跟自己朝夕相處,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美美,幾個月前來到了這人地生疏的明城,竟然就一下子莫名其妙地成了豪門鉅富容氏財團的少奶奶!
這不禁宋氏夫婦感慨萬端!可,更令他們噓唏的卻是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兒子,竟然對美美仍是念念不忘!
這次,他們上這裡來探望兒子,一是,想搞明白一向志向遠大的他放棄早已定下的優越工作,來到這裡的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三流技校當個小小的講師的原因。二來,若誠也
已經二十七歲了,既然美美已經嫁了,那麼也不能再任由他就這麼耽誤下去,得張羅着給他找個合適的對象!
可誰知,宋若誠對自己的父母倒也坦白,毫不隱瞞:來這邊工作就是爲了美美!找對象更是不可能!他這輩子非喬小美不娶!
宋伯宋嬸苦口婆心地苦勸了三天,語重心長地一遍遍告誡自己的兒子不要再執迷不悟,喬小美已爲人妻,要他斷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妄想。
可宋若誠卻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認定美美並不幸福,遲早有一天會離開容天賜,回到自己的身邊!
自知拗他不過,二老也只得藉口家裡有事,提前返鄉。
列車徐徐駛出站臺,望着仍站在月臺上並肩衝着自己揮臂道別的兩人:宋氏夫婦心中卻無限感傷:都說他們家若誠聰明懂事,從來就不用自己爲他操一點心。可誰知,長大了,有學識了,卻反而變得偏執不講理了:美美是人家的老婆,就算心裡再喜歡,又怎能老惦記着不放下呢?
————
火車漸行漸遠,終於駛出了視線。
喬小美不願與宋若誠單獨相處,藉口說還有事,轉身着急要走,卻被宋若誠一把抓住:“美美,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喬小美擺頭否定。
“還說沒有?!”宋若誠不禁有些慍怒了。
他眼前的美美前所未有的蒼白憔悴,一張小臉上寫滿了憂傷寂寥,水靈的雙眸溢滿了愁苦淒涼,整個人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布偶娃娃。
“若誠哥哥,我有點累,想先回去休息!”喬小美再一次用空洞的聲音懇求。
“美美!”宋若誠盯着喬小美那張失去光澤的臉龐,痛心疾首:“你知道嗎?我一直就很喜歡你,想娶你!我一直在等!等你長大的這一天!你知道我等了多麼嗎?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原本打算,一畢業就向你求婚的!可誰知——,美美,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知道嗎?我恨容天賜,更恨我自己!爲什麼?爲什麼不早一點,只要早一點點就好了!那樣,你就是
我的了!如果知道,你會被別人搶走,我管他什麼碩士學位、博士頭銜,我統統都不要!就留在宋家村,留在你身邊!守着你!等着你!看着你!失去現在的一切也要得到你!”
“若誠哥哥,請你不要再說了!”喬小美拼命地擺頭,竭力地哀求着:“不要再說了!行行好,不要再說了,好嗎?”
“我要說!我就要說!”生平第一次,宋若誠這麼大聲地對喬小美吼:“美美,你知道嗎?我也試着說服自己,要祝福你!只要你開心,你快樂,我就祝福你!可是,美美,我做不到!看着你越來越蒼白,越來越憔悴,一點一點地變得枯萎,我做不到無動於衷!你明不明白?我愛你!美美,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所以,我不願意看到你受一丁點兒委屈!那怕一絲一毫也不願意,你明白嗎?!”
“可是——”喬小美的聲音是那麼的輕柔,卻又那麼的鏗鏘,像是最柔軟的蒲葦纏得宋若誠快要窒息,又像是最堅硬的金鋼鑽打擊得宋若誠幾欲昏厥:“我愛他!”
是的,她愛的人是他而不是他!
在愛的面前,她很怯懦卻也很勇敢:怯懦地愛着一個她不該愛的人,勇敢地拒絕着一個她不想愛的人——
愛,從來就是個不等到式:你愛的人,未必愛你;愛你的人,你又未必愛!
愛的天平永遠都無法平衡,如果傷害一個人需要藉口,那麼,“愛”,一個字便已足夠!
————
容天賜終於回家了——就像他的離家一樣,沒有理由,沒有徵兆!
那麼——,灑脫!
就像志摩先生筆下的詩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可是,喬小美卻連睡腳窗邊的資格都沒有了!
她睡到了衣帽間的鞋櫃邊。
只是,她那顆卑微的、跳動着的小心臟裡卻依然溢滿了喜悅與滿足:他還是不忍心將她關進廁所裡!自己也還可以透過狹長的門縫,遠遠的,偷偷地再看到他一眼——那個變得更加清冷,更加淡漠,更加絕傲的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