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停車場,爺爺奶奶還沒有回來。只他倆坐在車裡,莫名侷促,靜靜沉默着,誰也不願先開口。
沉寂了一會兒,他們卻又幾乎同時開口:“那麼——”
只是,在聽到對方的聲音後,她立刻收了聲,他乾咳了一聲,艱難地繼續:“那麼,我們去附近的咖啡館裡坐坐吧。”
“呃?”她吃驚地擡眼望着他,他的雙眸在閃爍着令人目眩的光彩,她又開始緊張了,紅着臉:“可是,魚和泥鰍會壞掉的。”
“沒關係!”他盯着她粉紅的臉頰:“壞掉我再陪你去買。”
她更加慌亂,說話有些結結巴巴:“那麼爺爺奶奶呢?萬一電影散場了,他們找不到我們呢?”
“不會的!”他的嗓子越來越幹:“他們會打電話給我們的!”
“可是——”她仍慌亂地猶豫着,閃躲着他的目光,笨拙地想要再找拒絕的理由。
他渴得快要不行了:“我很渴!”
“那,我這就去幫你買水。”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忙亂地打開車門,想要跳下車去。
卻,被他一把給抓住了胳膊。
他的手那麼有力,像是把她整個兒都給抓住了!瞬間,她也覺得自己的嘴脣急需滋潤。
“還是——,”他努力說服自己要清醒:“我去吧!”終於鬆開了抓着她的手。
“啵啵啵——”
喬小美掀開熬着鯽魚湯的湯鍋蓋子,看着裡冒着泡泡乳白色的濃湯,滿意地抿着嘴,微微地笑了起來。
感覺到身後彷彿有個身影,她一邊向魚湯裡撒進翠綠的蔥花,一邊柔聲說:“徐姐,麻煩你把鹽罐遞給我一下,好麼?”
“哪一個?”一個低醇磁性的男聲在問。
喬小美依然沉浸在做菜的樂趣裡,用湯勺輕輕地攪拌着鯽魚湯,恬靜地說:“第二個。”
“給!”
喬小美這才覺得握着鹽罐的手,和飄進自己耳朵裡的聲音的異常,慌忙地擡起眼睛,瞧見了一張俊美的臉龐。
“你?!”她像是被嚇到了,睜大了眼睛,靜靜地望着他,卻忘記伸手去接,他遞過來的罐子。
“不是要鹽麼?”容天賜貪婪地盯着她純淨的眸子,漠漠地問。
“呃?”她回過神來,慌亂地接過罐子,抱在手裡,飛快地低下了紅着的小臉,呢喃:“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他仍死死地看着她,問。
“噢。”她緊緊地抱着鹽罐,訥訥地呢囁着解釋:“我還以爲是徐姐。”
“如果,是徐姐幫你拿的,你會對她說些什麼?”他不依不饒地逼視着她,不疾不徐地追問。
“謝謝!”咬了咬嘴脣,窘迫不堪。
“爲什麼對她說‘謝謝’,對我卻要說‘對不起’?”他越來越不講理了。
“因爲,因爲——”他的胡攪蠻纏令她更加的笨拙:“你是少爺!”
說完了她可笑的理由,她迅速地將身子轉向沙鍋,不再理他。又手忙腳亂地打開了罐子,舀起一小勺白色的
粉末,倒進湯裡。
“爲什麼?”他凝着她的側面,還想糾纏。
她卻突然急急地轉過臉,舉起手中的罐子,擡起頭緊張地問:“你拿的是第幾個罐子?”
他一時搞不明白她的的反應,只得放棄自己的話題,乖乖回答:“第二個。”
“正數第二個,還是倒數第二個?”這一回換了喬小美不依不饒了。
容天賜只得用手指了指原先放罐子的地方:“這裡。”
喬小美的秀眉重重地蹙了起來,噘起小嘴:“我讓你拿第二個的。”
容天賜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像個無賴似的開始狡辯:“我拿的就是第二個!”
其實,真的不能怪從不下廚房的容天賜:因爲,他手指的地方,豎着放了一列四個一模一樣的骨瓷小罐,只有經常下廚的喬小美、徐姐和容府的幫廚們才清楚,這四個罐子自上到下分別裝着:味精、鹽、白糖和澱粉,而容天賜拿的卻自下而上數的第二個!
不知爲何,這兩個人總是南轅北轍!
“怎麼辦?”喬小美抱着糖罐沮喪地望着沸騰的濃湯:“魚湯變甜了。”
容天賜一把奪過喬小美手中的罐子,放回原處:“我喝!”
“呃?”她又一次擡頭望向了他。
他又一次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句地承諾:“我的錯,所以,甜魚湯我來喝。”
“其實,”他的樣子令她覺得不安,喃喃地自責:“是我沒有說清楚,不能怪你的。”
容天賜害怕自己再這樣看着她會失控,於是故作輕鬆伸手拿起湯匙,放進湯裡攪動着,想用輕描淡寫的口吻掩藏住內心的驛動:“我只想幫忙,沒想到卻幫了個倒忙!”自嘲地笑了笑,他又自說自話地繼續:“幸好,我們今天還買了鱸魚和泥鰍。”
“嗯。”喬小美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只能點了點頭,輕聲附和:“是呀,還好。”
“那麼!”容天賜拍了一下手,做了做深呼吸:“給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今晚的糖醋鱸魚我來做!”
喬小美眨着水靈靈的眼睛,吃驚地瞅着他,不可置信地問:“你會麼?”
“不會!”容天賜坦誠地回答。
“那——”喬小美剛想開口,卻被容天賜急急地打斷了,霸道地命令:“你來教我!做出了甜魚湯,你也有責任的!”
“好吧!”喬小美咬了咬嘴脣,點了點頭:她對容天賜的“霸道”,從來沒有反抗的能力。
一把扯下掛在壁上的一條長圍裙,麻利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容天賜又開始霸氣十足地吩咐喬小美做事了:“先來幫我係一下圍裙。”
“喔。”她鬆開絞在一塊兒的手指,繞到他的身後,靈巧的雙手撫過他的腰際,抓住兩條長長的帶子,細心地繫上一個漂亮的結!
“開始吧!”他的內心極度懊悔,真不應該要她幫自己來完成穿圍裙這樣的小事,害得他現在現在的心跳得更快!偷偷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他強迫自己不許去抓她的小手,“那麼,第一步要怎麼做?”
“喔。”喬小美也在強迫自己要鎮定,盯着案板上的鱸魚,娓娓地說:“先在魚身上均勻地抹一點點鹽。”
“然後呢?”他又問。
他怎麼這麼性急?喬小美有些無奈:他還沒開始給魚抹鹽呢!
“然後,在魚的兩邊各劃幾道口子。”
“再然後呢?”他像是很趕似的,馬上又問。
“再然後就是把鍋裡的油溫燒到六成熱,把魚放進去炸透了。”她依然很耐心,很溫柔。
“再有呢?”他卻越來越着急,聲音都像是帶着喘息。
喬小美終於搖頭了,拿起一小塊姜,一邊熟練地切着絲,一邊柔聲勸說:“你還是先把這幾步做完吧,接下來的步驟,我等會兒再教你,好麼?”
該死的!三年不見,她竟變得不聽話了!但卻依然溫柔得叫人發狂!
容天賜的心情煩亂,胡亂地在魚身上抹了把鹽,又拿刀在上面隨意地劃了幾道,把油倒進鍋裡。他根本搞不清楚,所謂的六成熱的油是怎麼樣的狀態,只是他覺得自己要是再這樣偷偷摸摸地盯着切着菜的喬小美看,他一定會比這即將下鍋的鱸魚更煎熬!
煩燥地拎起鱸魚的尾巴,發泄般地重重扔進滾燙的油鍋:“噝——”熱油狂暴叫囂的同時,容天賜也慘叫了起來!
“怎麼啦?!”喬小美丟下切了一半的姜塊,飛奔到容天賜的跟前,緊張地擡起他被飛濺的油星燙着的手腕:“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她心疼地埋怨着,噘起小嘴對着那一片燙紅的皮膚拼命地吹着。
很奇怪,容天賜的手腕明明被燙出了個大水泡,但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痛,倒是有些美滋滋的!
“先用醬油擦一下!”喬小美卻緊張得要命,手忙腳亂地抓起醬油瓶子,用手指沾起一點,在他的手腕上輕輕軒打着轉揉撫着,嘴裡卻在喋喋地嗔責着:“不是說了只要六成熱就行了嗎?怎麼把油都燒到冒煙了這麼燙呢?放魚的時候,你就不會輕一點嗎?這麼重!油會濺出來的!萬一濺到了臉上,或是眼睛怎麼辦?!”
容天賜第一次知道,原來喬小美也會生氣,也會罵人!他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來,她的氣惱,她的責罵,竟然可以令他如此甜蜜愉悅!
喬小美在緒緒地罵着,容天賜在默默地聽着,只是油鍋裡的鱸魚卻再也受不了熱油的煎熬,發出了陣陣刺鼻的焦味!
“啊——”喬小美慘叫着鬆開了自己一直在揉的那隻手,慌張地關掉爐火,望了一眼鍋裡漆黑焦糊的煎魚,生氣地回頭,狠狠地瞪着滿臉無辜的容天賜,大聲地報怨:“都怪你!鱸魚也焦掉了!”
“不是還有泥鰍嗎?”容天賜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竟會有在喬小美面前低三下四的一天!
“不要你再幫忙了!”喬小美生氣地嘟吶着,把容天賜推到了一邊。
所幸,泥鰍賣得實在夠多!而且,容天賜也乖乖聽話地站在廚房的角落裡一邊假裝着悔過,一邊偷看忙碌的喬小美烹製美味,沒有再給她多添亂子,所以晚餐,還是有營養美味的“泥鰍大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