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怔住了,紛紛放下筷子,厭惡地別過頭。
而蘇貴人吐出之後,噁心還是不斷地翻涌上來,肉的味道在她脣齒和喉嚨胃部中徘徊翻滾,她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什麼都顧不得了。
小綹一個箭步上去,扶起蘇貴人,蘇貴人的貼身侍女石青則馬上讓人取來沙土,先覆蓋住蘇貴人的嘔吐物。
坐在皇帝身側的戚貴妃臉色陡變,她霍然起來,厲聲道:“來人,蘇貴人失儀,馬上帶下去。”
即刻便有兩名身體壯健的嬤嬤走下來,凶神惡煞地站在蘇貴人身邊,伸手便欲拉蘇貴人的手。
清河看到尚貴嬪眼底閃過得逞的光芒,她略一深思便明白了過來,尚貴嬪要蘇貴人當場嘔吐,不單單是殿前失儀這麼簡單,而是要讓戚貴妃覺得蘇貴人是孕吐,再揭穿蘇貴人所穿的衣裳犯了僭越之罪。
清河以前聽過,說戚貴妃嫉妒心很重,十分介意嬪妃們懷有帝睿,後宮之中,許多位分低下的嬪妃,懷有帝睿很少有能出生的,便是戚貴妃下的手。
而拖蘇貴人的嬤嬤是戚貴妃身邊的人,這人下去,只怕即便能活着出來,也起碼脫了一層皮。
清河站起來,往地上一跪,曼聲道:“父皇息怒,戚母妃息怒,貴人並非有意失儀,也並非冒犯天威,只不過她曾在菩薩面前許願,只要國泰民安,父皇與皇祖母身體康健,她願意餘生吃素還願,報答佛恩。”
皇帝聞言,神色稍霽,問蘇貴人,“是否真有此事?”
蘇貴人已經嚇得渾身顫抖,聽了清河的辯白,還沒回過神來,皇帝的問話便到了,她只得諾諾地點頭,“回皇上,是……是的。”
皇帝嗯了一聲,頗爲欣慰地道:“你有這樣的宏願,可見也是個玲瓏剔透的人。”
尚貴嬪神色不變,淡淡地道:“你既有心茹素禮佛,爲何我方纔說一句,你就往嘴裡送葷腥?這不是破戒嗎?那你在菩薩面前許下的宏願,就不放在心上了嗎?還是說皇
上與皇太后的健康在你眼中並不值得堅持?還是說,你茹素只是面子上的事情,敷衍菩薩,另有居心?”
蘇貴人神色一滯,眼底驚恐之色未褪去,又添了幾分失措。
尚貴嬪的這個指控,比她嘔吐失儀更加嚴重。
清河不慌不忙地道:“蘇貴人茹素多年,後宮之中無人知道,又何來居心一說?若說敷衍菩薩爲了爭寵引父皇重視,早該傳得後宮人盡皆知了,足見貴人是真心祈願,至於爲何今日要吃這一塊小羊排,尚母妃難道不知道嗎?”
尚貴嬪怔了一下,“本宮怎會知道?”
皇帝盯着清河,眸色有些微慍,“懿兒,把話說清楚。”
清河微微福身,道:“回父皇,母妃茹素一事,尚母妃是知道的,但是方纔爲何尚母妃要特意點出貴人沒有吃肉?貴人從不曾出席過父皇特設的家宴,所以便認爲若不吃這一塊小羊排,便是對父皇不敬,對諸位王爺親貴不重視,可若吃了下去,便是有違佛前誓願,所以,貴人只得先入口,繼而吐出來,雖說是冒着失儀的罪名,卻能保住佛前誓願,又不至於不尊重父皇特意爲諸位王爺親貴們設的家宴。”
尚貴嬪哼了一聲,“那當着皇上的面,當着諸位王爺親貴的面吐出來,便不是冒犯天威了?若真心茹素,又怎會因爲本宮隨便說一句,她便敢冒違背誓言?”
清河神色哀傷,道:“尚母妃應該知道貴人的出身,她並沒有出席過大場合,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處理也是情有可原的。”
清河跪在地上,朗聲道:“父皇,兒臣並非是爲貴人求情,貴人失儀,戚母妃懲治她,也是罪有應得,兒臣只是希望戚母妃能看在兒臣即將出嫁的份上,從輕發落,好讓貴人看着兒臣出嫁。”
戚貴妃已經知道蘇貴人不是有孕,態度自然就不一樣了,她臉上含着淺笑看着皇帝,輕聲道:“皇上,雖說蘇貴人失儀,但是她鮮少出席這種場合,加上貴嬪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挑她不吃肉的錯,還說什麼以爲誰刻薄了
她這樣的話,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做,皇上便看在她對皇上對皇太后一番真情的份上,容臣妾從輕發落,如何?”
皇帝卻揚起了陰沉的眸子,盯着尚貴嬪,“你知道她茹素?”
尚貴嬪一口否定,“回皇上,臣妾並不知道她茹素,而且,臣妾去過她殿中,見過她吃肉的。”
她說完,還沒容其他人說話,便像忽然發現什麼似的,指着蘇貴人的衣衫,尖聲道:“天啊,你這衣裳上繡的是什麼啊?”
衆人都被她的大驚小怪嚇住了,紛紛側目看過去,良嬪指着蘇貴人的衣裳,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衣衫上繡牡丹?你這是僭越大不敬之罪。”
“天啊,”那站在蘇貴人身側的嬤嬤倏然道:“這衣衫後面繡的可是鳳凰?”
那嬤嬤說話的時候,便把蘇貴人的身子扭轉了過來背對着皇帝,衆人看過去,果真從她輕紗可以看出後面似乎是一隻騰飛的鳳凰。
皇帝還沒發怒,戚貴妃已經怒極白了臉,眸光射出凌厲的光芒,厲聲道:“蘇貴人,你好大的膽子,鳳凰與牡丹,是皇后禮制所用,你一個小小的貴人,竟敢當着皇上與諸位王爺親貴的面穿繡有鳳凰與牡丹的衣裳?你是不是覬覦皇后的位子?”
戚貴妃覬覦皇后的位子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但是,這牡丹與鳳凰圖案也是她致力追求的,想不到她還沒穿上,一個小小的貴人卻敢如此膽大妄爲,怎不教她動怒?
尚貴嬪也是十分震怒,道:“你說茹素爲皇太后與皇上祈願,卻暗中在宮中吃肉,如今還敢穿繡有牡丹與鳳凰的衣裳,你到底存了什麼樣的心思?縱然你所出的女兒和親遠嫁北漠,按照祖制,會晉你的位分,可皇后之位,豈是你這種出身的人可問鼎的?而且,皇后還活生生地在慈心宮呢,你就敢如此僭越妄爲,真是膽大包天!”
皇帝本來稍霽的臉倏然又陰沉了下去,後宮自有後宮的規矩,禮制不可越,一個貴人敢穿皇后的衣裳,是大不敬之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