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捕司出來蘇小小心事重重，她這次原本是想用吃的試試那個劉長順，人有些本能是騙不了人的，特別是眼神。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對是錯，那個劉長順的確有問題，但他真的不是紫煙的哥哥嘛？畢竟那也可能是一個癡傻之人的瘋話。
“小小姑娘。”
蘇小小隻顧着低頭走路，沒注意有人叫她，無奈那人叫了幾聲，最後走到了她跟前，蘇小小才醒悟過來，“你……叫我？”
“呃……”那個傳話的下人臉色有點難看，不過還是放低了聲音道，“老爺回來了，要您去書房見他。”
“哦，”蘇小小點頭接着朝前走，走出沒兩步突然又回頭道，“不好意思，剛纔我在想事，沒注意，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那個下人聽見了，但顯然是沒怎麼聽懂，這是在，跟他道歉？
雖然他剛纔是腹議了一下，但也沒有道歉那麼嚴重吧，這個老爺新認下的小姐果然性子奇怪。
“叔叔，您找我？”蘇小小推門進去的時候書房裡，包拯正跟公孫策在說什麼，貌似有包拯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公孫策，他們倆不會……
“小小，”蘇小小的臆想被包拯打斷，“你……本府明日派人送你和小鳳去瀘州，本府的妻嫂都在那，那裡自然會有人好好照顧你們。不然，你若是還有別的去處，本府也自會安排人將你們安全的送回去。”
變卦了？蘇小小安靜的站在那聽着，只一個晚上就變卦了，包拯不是那種不守誠信的人，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會是什麼事？聽說今天一早他和諸葛先生就被叫進了皇宮……
“叔叔，我能猜猜嘛，”笑着朝前走了兩步，蘇小小站定然後徐徐的道，“是不想讓我知道，還是怕我有什麼危險？這件事，跟皇宮有關？”
蘇小小說的平淡，不溫不火，像是在跟誰聊天。書房裡沒人，只有包拯和公孫策，好在沒人，不然他們倆人的神情恐怕會更復雜，倆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這件事他們都是剛剛知曉。
很久，書房裡靜的異常，蘇小小說中的不過是她的猜測，但一個普通的女子怎麼可能會有這麼縝密的思路猜中這種事。
在沉默過後，包拯不得不重新打量這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有些事她不可能知道，除非她早就知道。
呃，是不是說過了？蘇小小看見包拯的臉色眼神不太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可能說多了，“我不走，叔叔進宮去一趟就讓我走，叔叔的爲人小小明白，叔叔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此事不是極爲兇險就是與帝王有關。小小隻是亂猜，不過看來小小猜對了。”
“哎，”最後，蘇小小的話只換來一聲嘆息，包拯恢復了平常嚴肅的神情道，“送你們走是爲你們好，此事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不是你一個女子可以承擔的起。”
“我知道有很多事在這……在這裡女子是做不到的，但叔叔，也有很多事，男子也未必就都能做到，”蘇小小強辯，“男子，女子不過都是凡人，爲什麼在危難的時候，你們都選擇要放棄自己的至親而一人承擔？難道你們將母親、妻子、兒女或姐妹置於安全之地，然後讓她們看着你們冒險，看着你們生生死死就算是爲她們好了？你們成全了自己的忠義，去罔顧了她們的心，您覺得這樣真的就對嘛？”
這些話太重，不是一個小輩該有的態度，不過蘇小小不怕遷怒，她眼前的倆個人都是君子，君子的最大一個弱點——之一，就是聽的進逆耳之言。
“放肆！”公孫策難得發那麼大的脾氣，他斥責了一句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說，畢竟這是展昭的未婚妻，說重了女兒家的面子上怕是下不來。
蘇小小也不生氣，實在是無氣可生，誰讓她穿到了一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想來包拯公孫策的態度已經算好了。她扯動着脣角笑了笑，欠身行了禮便退出了書房。
包拯看着那扇關上的門苦笑，畢竟還只是個孩子，雖然純良卻還是少了些城府，剛剛在心裡閃過的疑慮慢慢消散，現在他反而有些擔心，希望這孩子不要太過任性纔好。
這裡本不是她該來的地方，一時間蘇小小心灰意冷到了極致，深宅大院不是她的歸屬，她不想每日望穿秋水的等一個相敬如賓的相公回家；混跡市井也不是她能做到的事，就算她再如何努力，她也只是一個“卑微”的女子。
原來這上下千年的時間，一個女人的存在竟然可以起這麼大的變化，情緒低落的走回落霞居，小鳳已經將晚飯準備停當，看見小小回來自然是高興，“小姐，你怎麼纔回來，餓壞了吧？快過來吃飯吧，今兒在後廚，李師傅還問起你吶。”
“是餓了，你也沒吃飯吧，坐下一起吃吧，”蘇小小不忍心打斷小鳳的好心情，於是將煩心的事先丟在了一邊。
拉着小鳳倆人一起吃完了晚飯，蘇小小藉口說還有事要去幫忙一個人又出了落霞居，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該去哪，一路順着小路往開封府的後面走。
風很大，月光忽明忽暗，因爲想着心事到也不覺得害怕，等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馬廄邊，開封府的馬不多，但數數也有幾十匹，可唯獨展昭的那匹黑馬是單獨關在一個馬廄裡的。
“小黑，你說我是不是錯了？”蘇小小踱到黑馬身邊，隨手抓起一把槽裡的草料來餵馬，“也許……我真的不應該來，我來這裡幹什麼？你說我來這裡到底爲什麼？”
一行清淚沒預兆的落下來，蘇小小知道自己不爭氣，可是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害怕，還有那些不敢想的事一下子都涌了出來，她抽抽泣泣的對着黑馬道，“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了，我這輩子恐怕都回不去了……爲什麼……爲什麼呀……”
身子慢慢滑落在馬廄邊，蘇小小餵馬的手改爲抱住了自己，因爲蹲在地上哭的太認真，所以她沒發現身邊不遠的樹下站着一個人。
展昭是來餵馬的，他的逐月通常都在這個時候胃口最好，所以他也就習慣了每天若是沒事這個時候便來看看它的草料還夠不夠。
今日他從落雁軒出來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看見蘇小小了，他以爲她是要去書閣便沒太在意，只是走着走着就覺得似乎哪裡不妥，今日的蘇小小有些無精打采，或者……總之就是不太對勁。
他一路跟着她來到這裡，誰成想卻是看見她對着逐月哭了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哭，心裡沒來由的抽緊，一個平日裡什麼都不怕的丫頭今天怎麼哭了，是誰欺負她了還是真的想家了？
聽她說再也回不去了，展昭的眉頭皺的更緊，怎麼會回不去？大人明明說派人查過，她的家就在杭州府，杭州府離此也不過幾日路程，想回自然是能回去的。
夜色下，蘇小小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那一世，她已經是個死人，挫骨揚灰斷沒有再活過來的道理。
她，蘇小小從今以後該去哪裡？該做些什麼？一切的一切就像這黑夜一樣讓她無助和絕望，既然死了，爲什麼不讓她徹徹底底的死？爲什麼又把她送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受這許多的委屈？
沒人來打擾，也沒人安慰她，索性蘇小小乾脆一個人哭了個痛快，哭過了，心裡的鬱結也舒緩不少，要是哭有用，要警察幹嘛。
吸了吸鼻子，蘇小小從地上站起身，“小黑，這輩子，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所以，你一定要記得我哦。”伸手摸了黑馬的頭，蘇小小穿過馬廄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逐月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忘了發脾氣，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打擾它吃飯也就算了，怎麼還神經兮兮的，不會是受什麼刺激了吧？
直到蘇小小徹底淹沒在黑暗裡，展昭才從樹影下現身，她是不是從來不知道危險是什麼？就這樣一個人出門，難道她就一點也不擔心遇到壞人？還是，她對開封府的治安如此自信？
穿過馬廄是一片很大的空場，這裡沒什麼遮擋，就算是大樹都要隔上好幾十步纔會有一株，穿過空場就是那個傳說中收容孩子的祠堂。
蘇小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這來了，祠堂很靜，靜的讓蘇小小覺得有些害怕，那些夜夜都住在這裡的孩子不會害怕嗎？不會想家嗎？
她沒見過那些孩子，一個也沒見過，不過孩子，孩子不就是小小的，依偎在父母膝下撒嬌闖禍的嘛，爲什麼，爲什麼……
“姐姐，你爲什麼這麼晚了一個人在這？”一個軟軟糯糯的童音從黑暗裡穿來，蘇小小這才發現，在祠堂右邊的一棵大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看着自己。
“姐姐迷路了，你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蘇小小走過去，樹下一個穿着有些破爛的一個小丫頭。
小傢伙不過才兩三歲的樣子，一身秋衣在這個時節閒的有些單薄，怯怯的躲在大樹後面望着她，那神情讓人看了不忍心。又走了兩步，蘇小小蹲下身來與她平視，小傢伙長長的睫毛一雙有靈性的眼睛格外漂亮，只是瘦小了些，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麼晚，一個人在這裡不會害怕嗎？”
蘇小小不敢大聲，生怕嚇着小朋友，過了一會，孩子露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笑着道，“不怕，這裡是開封府，這裡都是好人，壞人不敢來的。”
“這樣嘛，”蘇小小是笑，這孩子口齒到是清楚，也不知道到底幾歲了，“可是，就算沒有壞人，這個時候你也睡覺去纔是，爲什麼一個人在這？”
“我來找小白，小白不見了，我怕它會迷路。”小傢伙說的認真。
“小白？”不是小狗吧？蘇小小伸手將小傢伙抱在了懷了，真是一點分量都沒有，“這裡風大，姐姐還是先送你回去吧，小白不會迷路的，也許小白已經回去了吶。”
“嗯。”小傢伙在蘇小小懷裡扭着頭認真的想了想，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可是這是第一有人將她抱在懷裡，她有點捨不得，“姐姐，小白真的不會迷路嘛？”
“嗯，不會的，”哄孩子她不太會，蘇小小隻能也認真的點了點頭，“小白也許是有事，也許是看見自己的朋友了，所以纔會走開一下，放心吧，它一定會回來的。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夫子說，我叫彤彤，因爲我是木蘭花開的時候被大人撿到的。”
孩子認真的語氣讓蘇小小有些生氣，這是什麼夫子，怎麼能告訴孩子她是被撿回來的。
祠堂裡還算乾淨，寬敞的地方放置着一排排的座椅，正面是一座已經有些年代的孔子像，四根大柱支撐的大梁上灰塵蛛網隨處可見，四面牆可以找到些溫暖的地方都被幾個孩子佔了。
蘇小小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彤彤很懂事的指了指孔子像下面的一張破桌子，意思，她就睡在那裡。
這？蘇小小皺眉，桌子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桌下鋪着薄薄的一層稻草，稻草上放着一片……嗯，估計是一片衣服的前襟之類吧。
這麼冷的天，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睡在這裡，蘇小小抱着孩子轉身，這裡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她實在不忍心把彤彤方在這樣地方。
“姐姐……”彤彤以爲會被放下，可是誰知道蘇小小改了主意，她的小攥着蘇小小的一縷頭髮，有些慌張的看着蘇小小。
“別怕，姐姐帶你回家，姐姐也住在開封府，以後你跟姐姐住在一起好不好？”
“真的嘛？”小小的眼睛閃過驚喜之色，她喜歡抱着她的這個姐姐，只是。“可是……彤彤想和小白在一起，姐姐我們可不可以等小白回來再去姐姐家？”
“嗯，”又是小白，也不知道小白到底是個什麼，蘇小小想了想，然後認真的回答道，“現在太晚了，等在這裡彤彤會生病的，這樣吧，姐姐答應你，姐姐每天都來這裡，要是看見小白姐姐就帶着小白去姐姐家，好不好？”
“嗯。”懷裡的小人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