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送出去的食盒又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 展昭不接也就算了,蘇小小覺得奇怪,爲什麼連追命也沒要, 這傢伙不是很好吃的麼?
蘇小小留心了一下, 過了中午以後, 他們這些人沒一個溜號吃飯的, 還真是扛餓。下午的時候實在沒事做, 她又弄了點點心,就不信你們不餓。
這次徐綵鳳親自送了過去,她一臉笑容的看着展昭和追命道, “二位大人這是嫌棄我們國色天樓不成?這些點心小小在時常做,裡面的姑娘喜歡的不得了, 還以爲二位是她的朋友, 興許也能喜歡這個味道, 可誰知道……”
展昭和追命相互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追命接了過來, 很不情願的說了句,“謝謝!讓您費心了。”
不可抗拒的不是點心,是“小小”兩個字,倆人沉默的打開食盒,裡面的點心還冒着熱氣, 展昭伸手拿起一個, 入口, 是一絲絲的甜, 追命說過, 那種家的味道。
蹙眉間,展昭看見追命眼神中相同的疑問, 這味道……難道是,小小回來?
快到申時的時候,香雲款款的走了出去,她是所有選花魁的女子中最後一個出場。
香雲環視了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龐統身上,蘇小小讓她沉住氣,告訴她別急,這叫壓軸。
暗自在心裡對自己點了點頭,香雲開始傾盡全力的展現自己的舞姿。
前面一個獻藝的姑娘下來,天色已經微微暗了,暮色四合。
熱鬧的臺上靜謐下來,白澤差人將準備好的孔明燈點了起來,指甲大小的白色蝴蝶在臺邊被放了出來,重獲自由之後,這些精靈一樣的昆蟲顫動着翅膀飛舞而起朝着光源而去,所有人恍惚間都有了些憶夢亦幻的錯覺。
香雲一襲紅衣,美豔的無可方物,翩翩起舞的身影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
蘇小小幫香雲特意選了一首《愛不釋手》做背景音樂,微微帶着磁性的聲音傾訴着愛戀的絕美,江山和美人在男人心裡,哪個更重?
這首歌她特意和白澤對了好幾遍詞,然後纔拿去請人譜成了曲子,少了一點現代音樂的衝擊,卻多了古時旋律的婉轉低迴。
一個女子,哪怕是絕世的容顏,她的心裡也只能放下一人。
可是一個男人,就算是愛,他的心裡也一定還會有很多不能捨棄的東西。
不能說誰對誰錯,愛的癡了,誰又能斷然的放手轉身。
就好像香雲這樣,爲了一個男人斷送了一生的幸福,不值得嘛?可是,她至少敢追尋着自己的心意,勇敢面對。
蘇小小依舊站在那個可以看見舞臺和外面的地方,耳畔婉轉着那一句,“今朝有你今朝醉……莫等閒白了發才後悔……”
有些事,做或不做,最後都會後悔吧。
香雲的目光始終都沒離開過龐統,可是龐統卻始終沒有擡眸,太過鮮明的對比,蘇小小看見香雲出場時龐煜眼中的神情,再轉眸,那一身寒氣的人卻是動都沒動過一下。
樂聲漸落,香雲走下舞臺的時候還是無限的眷戀,她不在乎臺下有多少人在叫好,亦或者是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她心裡只希望,那個她在乎的人可以將她看在眼裡。
折騰了一天,所有人多少都有些倦了,外面的空場上已經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桌。
室內,一樓和二樓已經開宴,蘇小小早就在剛纔轉身去了後廚。
晚飯也是壓軸的重頭,不能說她做的菜一定比御廚好,可是不可否認,她的味蕾和見識卻是這些人永遠都比不了的。
想了幾個特別的菜式,限於調料的限制,蘇小小將自己的手藝偏重在了點心上。
龐煜吃着吃着,突然說了一句,“這味道,果然有幾分小小的真傳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哪兒了?”
想起當初自己賣她的時候,龐煜還真是有點擔心,那丫頭,有時候有點傻。
龐統自然不知道龐煜想的那些,他只是有些出神,蘇小小……
臺上依舊有表演,不過大多數的人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桌上,一天看下來,再美豔也審美疲勞了。
淡淡的樂聲,香氣四溢的美酒佳餚,蘇小小隻能自嘆命苦。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白癡,爲什麼要選廚子這個行業,別人吃飯她做飯,香氣四溢飢腸轆轆的時候她能選的只有快點幹活兒。
過了戌時,室外開始清場,沒人的座位都撤了,空出來的地方一小撮一小撮的燃起了篝火,大廳裡也點綴上了臉盆大小的火盆。
不是爲了取暖,純粹是爲了營造一個氣氛,除了這些星星點點的光源,所有的燈都被人熄滅了。
已經入夜,這一點點的光並沒有多大作用,大廳裡一下子暗了下來。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如你默認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浮圖塔 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痛直奔一盞殘燈……”
一個男子的聲音,乾淨低沉……蘇小小牽動着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白澤這傢伙……清唱啊?牛!牛人!!
男子的聲音讓所有人耳目都是一亮,別忘了,在古代,男子唱戲是低~賤到不能再低~賤的一件事,但凡有點求生的技能,哪個男子會去賣唱。
可是這些顧忌白澤沒有,以前做銷售的時候,陪着客戶卡拉OK沒少唱,他這點自己信還是有。
隨着歌聲漸起,燈光重新被點亮,舞臺一邊的護欄上,白澤長靴短襟,一隻腳踩在欄杆上豪情萬丈卻身影落寞。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蘇小小看見白澤黯然的神情,帶着淡淡的傷感,這人,不高興的時候罵兩句也就過去了,傷感?什麼情況?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聽到“煙花易冷人事易分”的時候,蘇小小纔有幾分感同身受的苦笑,網絡裡流行的那句,認真,你就輸了,用在這個時候還真是恰當。
這就是白澤寧願放棄了一切,也要守住她的原因吧,這樣淒涼的無奈,怕是不會再有人懂了。
一曲唱完,白澤飛身跳下了半人多高的護欄,臺下一個空置的桌子上,一早就準備好的酒杯。
白澤舉杯敬了在場所有的看客一杯,江湖中的豪爽都在這一杯滿溢的烈酒之中,雖然沒幾個人能看懂他眼神裡的孤單,不過他的這個動作還是引來了無數叫好聲。
得意的看了一眼蘇小小藏身的角落,白澤這纔算風光的離開了衆人的視線,展昭從剛纔開始就一直靜靜的看着白澤,一直到他喝乾了杯子裡的酒轉身走了,他纔將視線收了回來,總覺得,白澤剛纔看的地方站着一個人,隱匿在黑暗裡,展昭皺眉……那個人會是誰?
晚上的節目純粹是爲國色天香樓自己準備的,白天那場要說是“選秀”,那現在就只是爲了“廣告宣傳”。
一曲曲一幕幕,從舞臺上到舞臺下,慢慢也就沒那麼單純,留下的人裡,多少都帶着另樣的目的,大家各取所需,各得其樂。
果然,在漂亮的煙花,盛開過後,餘下的,也不過是那麼一點點硫磺的味道而已。
蘇小小站在那裡沉默了很久,看着眼前熱鬧而虛浮的場景,然後轉身走向了後臺。
舞臺上放了一架古箏,青煙繚繞,燃起了每個人的遐想。
蘇小小原本沒想過要露面,不過現在她改注意了。
低沉的鼓點敲醒了迷離的眼眸,清亮的歌聲在夜色中傳透了層層薄紗,在盪漾開的鞦韆上,一個女子衣袂飄飄,她沒有絕世的姿色,卻帶着傲然的神情。
“我看見落日的風景和你的影子把寂寞唱成一首歌我火一樣沸騰的血 如最紅的花盛開着什麼都不怕說盡了只剩一杯酒若醉了不過一滴淚看你不由衷的樣子任時間風乾眼淚卻磨不掉孤獨我不怕紅塵可笑笑不盡無聊誰能夠穿過歲月不老眼淚於誰去憑弔誰又能知道若與你癡做一場夢也好反正最後是忘掉誰憶今朝笑何苦追問着情猶難了不如把一杯高歌我放聲地歌誰能聽到誰又能夠與我附和……”
已經臨近尾聲,開封府的差役也都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歌聲又起。
展昭離去的背影僵硬,這聲音……回眸處,那個日夜出現在夢裡的女子,此刻就在眼前。
龐統的眼中染上了溫潤的色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隨即深邃的眸子裡光華乍現。
從鞦韆上下來,只走了兩步,一個轉身,蘇小小覺得自己的發尖好像掃到了什麼。
腰間一緊,一雙大手將她整個代入了懷裡,蘇小小溫柔的笑着,看向那個將她抱了個滿懷的人,這一刻,會有人誰在期待永恆……
龐統是從二樓直接飛身下來,他可比剛纔白澤的動作危險多了,不過這場景怎麼似曾相識……
第二次被人抓着帶離國色天香樓,蘇小小覺得,自己的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爲什麼香雲沒事,白澤沒事,輪到她就出事!
這次,身邊的人不是白玉堂,蘇小小權衡再三,還是決定別說話了,太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