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金神色不變,依然不屑地道:“誰會不知道鬼方也派人來了?”
“你知道鬼方來的人是誰嗎?”軒轅反問道。他知道如果將偃金的話題引開,在兩人之間談論得越久,對對方的目的也便可能猜得越準。因此,他故意將話題的主動性操控在自己手中。
“是誰?”偃金自然不在意知道這麼一條消息,是以他不由得問道。
“來的人包括土方部首領地神土計,沚曲部的高手及曲妙,還有另一個武功不輸給曲妙的鬼三,若我估計沒錯的話,刑天也領着高手在這附近!”軒轅這番話倒不是作僞。
偃金吃了一驚,神色間變化了數次,這些人他當然聽說過,更知道這羣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如果連刑天也來了,那這場角逐立刻便顯得極爲艱辛了。或許他們會一敗塗地。
“你是怎麼知道的?”偃金問道。
“因爲我在兩個時辰前差點死於曲妙和鬼三的聯手之擊中,而剛纔,我發現土計在忘憂谷出現,我之所以猜測刑天會來,是因爲刑天曾出現在有熊族的癸城外。因此,他自是有可能來此。”軒轅並不掩飾地道。
“你剛纔與曲妙他們交過手?”
“當然,這件事情我沒有必要說謊,被人打得四處逃竄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我想找個人合作,不僅僅是爲了我們的目的,也想讓鬼方人看看,我軒轅並不是好欺負的!”軒轅淡然道。
“你認爲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可能嗎?”偃金語調變冷道。
“事在人爲,雖然我曾是你們的大敵,但那是形勢所逼,爲了求存自然不能留情。可是在一定的環境下相互合作也並不是沒有可能,至少這場角逐可以在我們排除了重重阻礙快接近目的時再進行,那無論是對你對我都多了一份希裡,省了不少力氣,難道供奉不覺得嗎?”軒轅反問道。
偃金一呆,軒轅之語所說成理,事實本就如此,如果此刻他們拼個兩敗俱傷的話,那麼的確有可能爲鬼方所乘,讓對方揀了便宜,而且他們的目的也可能無法達到。但如果此刻能與軒轅聯手,先將鬼方這一強大競爭對手的力量削弱,然後再對付軒轅也容易多了,說不足還可以讓軒轅與鬼方拼個兩敗俱傷,那樣效果更爲理想。
當然,想法是美好的,可事實真能夠如此順利地按他心中所想去發展嗎?這自是偃金不敢放心的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這些不花力氣的話?”偃金的確有些無法安心相信軒轅。
“事實上,合作兩利,鬥則兩害,如果你執意要對付我,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但我勸你還是三思而行。”
“你是在要挾我?”偃金冷漠地問道。
軒轅笑了笑道:“不如這樣吧,我先讓你看看某些正在虎視眈眈的人,你再作出決定吧!”
“誰?”偃金逼問道。
軒轅在衆目睽睽之下拔出身上所攜的銀質小刀,目光變得無比鋒銳,向偃金道:“希望供奉能夠與我配合一下!”
偃金不知道軒轅弄什麼鬼,但爲了表示不畏懼軒轅,他故作輕視軒轅手中的小刀。不過,他心中卻在小心戒備着,當然,他對軒轅手中這柄銀質小刀並不怎麼看好,卻想看看軒轅是在弄什麼玄虛。
“土計,還不出來嗎?”軒轅一聲低喝,手中的銀質小刀化爲一道電芒,直射入五丈外的泥土之中。
偃金和百戰諸人皆駭然,但見五丈外的泥土之下立刻有一個土丘迅速拱起,向遠方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延伸,如同有一條奇異的蛇在上中極速飛馳。
“轟……”十二丈外的泥土終於爆裂開來,在塵土四射之中,一道黑影沖天而起。“土計!”偃金吃了一驚,那自土中竄出之人果然是土計。
“嗖……”百戰諸人的勁箭全都調頭對着虛空中的土計射去,此刻他們竟相信了軒轅的話,自偃金的語氣之中也可捉摸到偃金欲對付這個擁有神鬼莫測遁地之術的土計。
土計在虛空中發出一陣“桀桀”怪笑,身子化成一團旋風,那四散的泥土竟似凝成了一面土牆,射向他身體的勁箭似被他身體所帶起的那股強風引向一邊,竟沒有一箭可以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偃金沒有出手,但軒轅的身子卻如一道虛影般射向土計,瘋枉的殺機挾帶排山倒海的強大氣勢如潮水一般向土計涌去。
偃金並不想阻攔軒轅攻擊土計,讓這兩個敵人交手,他自是樂得清閒。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把握阻擋得了軒轅這瘋狂的一擊。
土計一聲輕嘯,身子在虛空中一旋,避過那自泥上中追射而出的銀質小刀,如投林之鳥一般向山林間掠去。
土計竟欲不戰而走,這大出偃金的意料之外,但更出乎偃金意料的卻是軒轅在抓過那銀質小刀後,也飛身投入山林之中。
“對不起了,供奉大人,我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軒轅遠逝的身影后只飄來這樣一句讓偃金氣得翻自眼的話。
此刻偃金哪還會不明白,軒轅這所有的一切只是想找個機會溜走,事實上,軒轅根本就沒有興趣對付土計,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所謂的目的是何物,但此刻欲追也是來不及了。
當然,偃金並沒有怎麼後悔,如果剛纔土計一直在窺聽着他們的話,那當他與軒轅鬥個兩敗俱傷之後,土計一定不會吝嗇痛下殺手,剷除他們之中剩下那已疲憊不堪的一個。因此,軒轅這一舉動實是對他們兩個人都有利。不過,在土計走後,偃金大可將軒轅留下,那時候他便可傾力對付這個可怕的對手而不用擔心其它,只可惜軒轅太精明瞭,這一點早就已經算到,所以在土計一現身之際,便立刻找機會逸走,誰也奈何不了他,畢竟其速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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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所取的方向與土計完全相反,一來他不想土計陰魂不散地纏着他,事實上,他也找不到辦法殺死這個潛行匿蹤的高手,之所以能夠發現土計的所在還有些僥倖的成分。當然,他不會每次都有這麼幸運,如果真讓土計陰魂不散地纏着,那確實不好玩。二來,他仍要急着去見跂燕,沒時間與土計糾纏,跂燕所在的方向與土計所行的方向自是不同。
土計的確是個可怕的敵人,軒轅知道這個對手必須清除,否則他沒有安生的日子,就算他不懼土計的暗殺,但是如跂燕、柳莊諸人卻是無法抗拒土計的偷襲,抑或包括將來的葉皇、蛟夢,只要有土計存在的一天,這些人的生命就不可否認地受到極大威脅,是以軒轅覺得最首要的便是要讓土計永遠消失。可是,他卻想不到用什麼方法對付此人,否則,當年神族八聖早就將這個討厭的對手給宰了。
軒轅知道此地有龍族戰士存在,心頭又禁不住活躍起來,他纔到這裡不久,對這裡的情況瞭解不是很多,但如果能與自己的兄弟們取得聯繫,那時候便足夠了解清楚眼下的形勢了。只要瞭解了眼下的形勢,一切都可適當的安排,是以他也一路留下了只有龍族戰士才能識別的聯絡暗記。他可不想再瞎摸亂打,那時候說不定會真的栽在別人的手中也說不定。
*****************************************跂燕諸人竟未曾離開那個山洞,見到軒轅回來居然又是哭又是笑,跂燕更是賴在軒轅懷中不起來,使得軒轅哭笑不得。
劍奴已將軒轅的事與衆人說了,蛟夢諸人來過這裡立刻又走了。但跂燕始終不相信軒轅會出事,堅持一定要在這裡等上兩天,誰知道纔不過兩個時辰軒轅便回來了。使得本來沉鬱的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那悲悽的情調給衝得無影無蹤,最妙的卻是那匹馬兒也親熱地趕來,在軒轅的身邊磨蹭,逗得衆人禁不住大笑。
蓋危對軒轅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硬要領着衆人前往不遠處的蓋山氏駐地,雖然軒轅想早點找到蛟夢諸人敘舊,但盛情難卻之下,只得跟蓋危一起前往蓋山氏,何況蓋危想讓蓋山氏也成爲龍族的一份子,他自然樂意接受。能夠使龍族不斷壯大,這當然是一件讓人極爲欣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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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山部距陶唐部不遠,也是在太行山腳下,不過,蓋山部卻只有兩百餘人而已,確是屬於一個極爲弱小的部落。
部落依山落寨,整個寨頭顯得極爲簡陋,以土木石稍作壘疊,與有熊族比較起來有着天壤雲泥之別。
如果說這些防事對那羣毫無智商的野獸有作用那還說得過去,但對於敵人的攻擊來說,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過簡陋。
當然,對於蓋山氏而言,他們幾乎每日都在作遷徙的準備,就因爲他們太過弱小,很輕易被敵人吞併。是以,他們若並不想遭受滅族之厄或成爲外族的俘虜和奴隸,就必須逃亡避難,不住地遷徙。所以,再好的防事對於他們來說,都不是很重要,他們所防的就是如虎狼之類的惡獸傷人,這才築起寨牆以杭。
由於這是一個不住遷徙的部落,因此其結構便比較簡單,一般的老人並不多見,在一次次的遷徙和奔逃中,老人根本就無法承受那種苦楚,一些不願遷走,一些在路途死去,或由於行動過緩而被俘。對於一個不住遷徙的部族來說,年老體弱實是一種悲哀。
對於小孩,在這種部落之間極爲看重。一個種族只要有小孩,那這個種族便還有希望。在一個重視小孩的部落之中,女人也備受關懷,不過女人們的任務只是生兒育女,當然男女分工也不同,一個男人更可同時擁有幾個女人。
蓋山部無疑是一個十分重視小孩的部落,雖然族中只有二百餘人,但有七成是婦孺。
蓋危就有三個女人,五個兒子,這也是蓋危的驕傲。事實上,蓋危在人丁稀少的蓋山氏之中,地位極高,因爲他是族中出名的勇士,能夠徒步追上野馬,又擁有超乎尋常的靈覺。因此,很受族人的擁戴。何況族中一共只有二十戶人家,年齡最長的也只有四十歲。
蓋危的大兒子已經十五六歲,也是族中有名的獵手,二兒子也能夠上山獵獸,只有最小的三子仍然只是少不更事,而他仍有一個妻子已懷胎六月。如果算起來,蓋危已有十多個兒子,只是病死的病死,被野獸吃掉的也有。當然,這一切在這個時代極爲普遍,但能夠生存下來的,都是生龍活虎、極具土命力之人,也或許是一種幸運。
軒轅諸人的到來使得蓋山氏爲之震動,倒似是蓋山氏有史以來最大的一件事。
軒轅所帶來的那匹神駿異常的野馬當然也成了小孩戲耍的對象,而如軒轅與跂燕這般俊男美女同樣讓蓋山氏的人歎爲觀止。
蓋危的三個女人雖然在族中算是佼佼者,但與跂燕一比,有着螢火皓月之別。
蓋山氏的許多女人是自別的部落裡搶過來的,但被搶過來的女人也都成了蓋山氏的一部分,而蓋山氏的背景正是整個時代的縮影。
在這洪荒的時代中,一切都失去了法則,爲了生存,所有的秩序都被打破。
人與人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都變得赤裸裸,除了掠奪還是掠奪。
軒轅諸人的到來,整個蓋山氏都大感振奮。
對於軒轅和他的那一羣戰士,蓋山氏以最大的熱情最隆重的形式歡迎,是因爲龍族戰士的傳說早已飛遍了天下各地,而軒轅在君子國的大名更是紅極一時,當然,君子國的名聲極好,這是一箇中立從不對外掠奪、愛好和平的強大部落。
所以,那些弱小的部落都喜與他們交往,也絕對不會去惹他們。鑑於這些,蓋山氏便不得不以最盛大的禮節來對待軒轅諸人。
蓋危更講出了軒轅相救的經歷,還有大破沚曲人等驚心動魄之事,聽得蓋山人只當軒轅是個活神仙,軒轅解釋都沒有用。
柳莊諸人才來一會兒,便被蓋危的大兒子蓋石領着一羣年輕的大娃娃給纏住了,然後族中的年輕人也都纏住柳莊這羣來自君子國的劍手,要他們傳授劍法,指點武功,倒是因爲劍奴年齡太大,那種深沉的樣子,大孩子們不敢惹,軒轅因身分特殊也沒人敢來胡纏,而跂燕則被那羣女人們給拉去。
這種場面亂成一團糟,連蓋危諸人也沒辦法,只好聽主任之。軒轅也感到好笑,這種禮遇他還是首次遇到,不過,這卻是蓋山氏的一片盛情。
軒轅倒是向族中諸人討教有關於馬的經驗,這羣人經常去捕野馬,但很難尋到如軒轅所馴服的野馬這般狂野。
蓋山氏中的長者們毫不藏私地向軒轅傳授捕馬的經驗,其中有許多深刻的要點。不過,蓋山氏中許多人都只有捕馬經驗,而未真正享受過騎馬的快樂。於是所有年長者都聚在寨外的平地上,欲試騎軒轅所捕之馬。
蓋危諸人給馬兒套上繮繩,率先躍上馬背,風馳電掣般跑了一圈,只讓所有圍觀者大聲叫好。
軒轅也沒想到繫上繮繩的野馬如此容易控制方向,當然,這也是因爲蓋危的身子靈巧,方能在顛簸的馬背上坐穩。
軒轅也騎了一圈,感覺不錯,就是覺得所坐之處有欠幹穩,似乎少了點什麼。
然後又有幾人試馬,但其中有兩人險些被摔下馬背,若非軒轅抓住馬繮,只怕會摔成重傷。如此看來,這馬兒也不是很好騎。
蓋危也察覺到了騎在馬背上的弊端,如果只是騎馬,全部心神用在馬背上還好說,但事實往往不是這樣,一旦分神,可能就會有被摔下馬背之危。如何讓馬背之上少些顛簸,讓馬兒在跑動時,一切都顯得平衡,這就成了他們所想的問題。
軒轅也知道,以這羣蓋山氏長者十餘年對馬兒的經驗,比他更有發言權。雖然這羣人並沒有真正騎馬作戰的經驗,但在與馬羣的鬥爭之中,他們不知道多少次翻上馬背,又被馬兒摔下馬背。因此,他們對馬背上的運動規律掌握得比別人更爲深刻,由他們去想辦法解決問題應是最佳的選擇。
軒轅終還是個大孩子,在難得有片刻輕鬆下,也被蓋石那羣不知天高地厚嬉鬧的大孩子給勾起了童心,這讓他想起了數年前的自己。事實上,軒轅也只是比蓋石大兩三歲而已,之間應無什麼隔閡,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找到這種感覺了,或許因爲他是有僑族中的一個另類。
作爲另類,軒轅或許裝得夠像,夠冷酷,但在他冷酷的外殼之下,也同樣藏着一顆火熱的心,只是因爲時勢所限,他不得不將孩提的童貞過早地掩藏,取而代之的是對生命的思索,對現實的反省。是以,當他徹悟之時,方明白若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清明、和睦、友愛,就必須讓這個世界在一個強權之下發展,便如偉大的盤古大神建立起強大的神族一樣,那時候整個天下在種族的掌控下,各部落間相互尊敬,團結友愛,各種族之間相互通婚,根本不存在戰爭,就算有戰爭,也不會如現在這般每個部落、每個氏族都人人自危,失去了一個制衡的標準和法則,處處充滿了血腥,充滿了殺戮,人類變得比野獸更可怕,更沒有人性。因此,這個世界所缺少的不是仇恨,不是物質,不是人丁,而是一種法則,一種規律,一種約束衆生的標準。
軒轅深深地明白,這個世界缺少了一個強權的統治,以一顆仁愛的心去建立這強權的國度,將這些相互殺戮仇恨的部落規範起來,方是真正讓世界和平的最佳途徑。
這個世界已經不相信仁義,不相信眼淚,在血腥的風雨中,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瘋狂,未瘋狂者遲早也會被逼得瘋狂起來。若想拯救整個世界,惟一的方式便是以暴制暴,再施之以威德。這或許是因爲軒轅自小就厭惡那血腥的殺戮之故,對那些披着仁義皮毛的醜惡嘴臉更是深感憤恨,也使他立志要讓這個世界以他的意志去重整。而龍族戰士和所有已屬於他的力量,都是他重整天下的籌碼。
其實,人活在這種無休無止的鬥爭之中的確很累,軒轅也不例外,是以他也想要輕鬆。眼下蓋石諸人正勾起了他的心思,於是他也加入到了這羣年輕男孩之間。
軒轅的加入讓其他人一時難以適應,但蓋石諸人也很快就適應過來,畢竟年輕人樂起來便有些忘乎所以,哪裡還管軒轅是什麼身分?
蓋危諸人先是有些吃驚和擔心,後來見軒轅玩得不亦樂乎,也就釋然,倒是劍奴一個人靜靜地對着夕陽而坐,似睡似醒,抱劍之狀極爲嚴肅。
沒有人敢去打擾劍奴,像劍奴這般年長者,蓋山人很少見到,但每個蓋山人都知道劍奴也身懷不世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