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奴所住之處與軒轅相去不遠,他似乎並沒有睡覺的習慣,或許是因這幾十年來都以打坐代替了睡覺之故,猶如一個苦行者,但對自身的一切要求卻極爲嚴格。在他的心中,只有兩樣東西,那就是忠和劍!
忠是忠於主人,忠於自己的責任,另外便是等同於自己第二生命的劍。他的生命早已與劍融合,就是睡覺之時,也照樣抱劍而眠;打坐之時,橫劍於膝。
劍已與他建立了血脈相聯的關係。
今夜,他也喝了不少酒,但他知道自己仍是清醒的,而他能清晰地聽到軒轅住處的幾聲輕響便是最好的證明。
響聲響起之時,月牙已偏西,將墜未墜之時,劍奴對別的或許不敏感,但是對軒轅那邊發生的事情卻是極爲敏感。
事實,軒轅住處的幾聲輕響驚動的不僅僅是劍奴,就連守在不遠處的護衛們也全都驚動了。不過,劍奴最先趕到軒轅的住處。
本來爲軒轅守衛的兩名癸城戰士身首異處,血染地面。
所有人都涌入了軒轅的房間,劍奴是自窗子而入的,但是進入軒轅的房間衆人又呆住了。
在軒轅的牀邊,呈半圓形躺着八具屍體,屍體的樣子極爲協調,好像是有人故意將這八具屍體仔細地擺放一般,所呈的弧度沒有半點挑剔。
軒轅不見了,軒轅的牀邊有其嘔吐的垢物,可是軒轅卻並不在牀上。
劍奴的臉色變了,那羣趕來的戰士臉色也變了,要知道軒轅乃是癸城的貴賓,而此刻在軒轅的房裡竟出現這八具屍體,不問可知,這八個人是私闖軒轅房間,欲乘軒轅酒醉殺人,可是卻不知道被什麼人給殺了。
每具屍體上只有一道傷口,這道傷口就在咽喉上,一抹殷紅。每個人的傷口竟奇蹟般地相似,長度一樣,深度似也相同。
一招殺敵,而且是在一招之間殺死這八人,出手之人究竟是誰?誰有如此快的動作,誰有如此玄妙詭異的招式?
死者傷口極窄,也極淺,真正致命的只是滲入皮膚中的氣勁,這使得衆人無法分清這是刀傷抑或是劍傷。
當然,對於死者,並沒有太多研究的必要,重要的是軒轅的下落。
軒轅究竟去了哪裡?是被擄還是自己走了?可是看軒轅所嘔吐的垢物,按理軒轅已經醉得很厲害。
“那童僕呢?”劍奴突然想起晚上伺候軒轅的童僕,而此刻,這童僕的屍體不在,人也不在,那這童僕只可能與軒轅一起消失了。
“給我立刻去查!”蒙赤武也聞訊趕了過來,他的酒意似乎仍未全醒,昨晚他向軒轅勸的酒最多了,但這時候他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得急忙吩咐道。
劍奴未語,躍上軒轅所睡的牀上,牀面微溫,可見軒轅才消失不久,他想不到究竟誰有這麼快的速度能夠擄走軒轅而不被他發現。
軒轅的刀劍皆已不在,房間之中所有關於軒轅的東西就只有一件外套長衫,長衫掛在牀頭上,顯然沒有人動。
軒轅鞋子睡前未脫,或許是因爲醉酒的原因,軒轅不讓別人脫鞋,劍奴也便只得依言。
“立刻通知封鎖所有路口,加強城門的防守,任何人不得出城!”蒙赤武的酒意大醒,或許是被血腥所衝之故,向一旁的人吼道。
其實此刻守衛們早已四處出動,尋找任何蛛絲馬跡。
“總管認識這八個人?”劍奴目光移向蒙赤武,冷冷地問道,此刻的他難得仍保持一份特有的冷靜,數十年的修養並沒有白白浪費。
蒙赤武的臉色有些難看,無可奈何地道:“這之中有兩人我認識,而其餘的六人我並不知道他們的身分,看樣子是來自城外的人!”說到這裡,蒙赤武反向身邊的護衛吩咐道:“立刻讓斧營隊長古奇來見我!”
“我去!”說話的竟是牧野。
劍奴的臉色極爲難看,雖然他不相信以軒轅的武功如此輕易便被對方制服,但是此刻發生的事情讓人不得不產生許多聯想,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而且此刻軒轅醉酒,醉得又十分厲害,誰敢保證軒轅能夠安然地避過敵人的偷襲呢?
“我想親自去斧營一趟,還請總管別讓這裡的屍體被人移動了,至少到天明前不要被人移動!”劍奴沉聲道。
此刻劍奴心中有氣,整個人都顯得霸道威猛。他本是一個極爲厲害的高手,那種高手的氣質不經意間便流露了出來,讓人絕不敢小視。
蒙赤武也絕不敢小看這個老頭,作爲一個高手,他清楚地感覺這個老者體內涌動着的是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生機,那種勃發的氣勢使人不寒而凜,讓人感覺到若是誰激怒了劍奴,所換來的將是最無情的攻擊。當然,蒙赤武絕不怕劍奴的攻擊,但是劍奴是軒轅的朋友,也便是癸城的客人和貴賓,此刻軒轅更在癸城出事,他心中有愧,自然對劍奴十分客氣,也自不會計較劍奴語氣上的不恭。
“好,我陪你一起去!”蒙赤武道了一聲,然後吩咐一些人守住現場,不能讓任何人移動屍體或其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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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伯夷父和天浪祭司趕來之時,劍奴和蒙赤武正向斧營匆匆趕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伯夷父擋住蒙赤武問道。
“軒轅公子失蹤了!”蒙赤武簡要地將突變作了一個禪述,伯夷父和天浪祭司的臉色都變了,於是一行人全都向斧營方向行去。
劍奴也有些驚訝,癸城中的人竟對軒轅如此重視,他並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他卻爲軒轅感到自豪,能在有熊族中得人重視和尊敬,這的確是一件很值得慶幸之事,可是在這慶幸的背後,卻隱藏着極大的危機,正如此際軒轅的失蹤。
想到這裡,劍奴沒有半點高興,誰敢肯定癸城之人對軒轅的“好”不是在掩蓋某個陰謀?難道說,將軒轅灌醉就是陰謀的一部分?劍奴心中極端沉重,對癸城竟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戒心。事實上,如果軒轅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癸城和有熊族絕對脫不了干係,他也絕不會與癸城善罷甘休,那時候的局勢只怕會極僵。
斧營,在癸城的東北角,有熊族戰士分七大營和熊城軍,七大營分別是斧營、劍營、刀營、盾營、弓營、槍營和土木營,而熊城軍則由一些親衛和金、銀、銅三級劍手所組成,另外再加上一些由創世大祭司親訓出來的死士及蒙絡所擁的親軍組成,這就是有熊族戰士的規劃。
有熊本部本有三千餘勇士,再加上一些依附於有熊族的大小各族,可戰之勇士達一萬以上。若是算上一些年長的高手,足以達到一萬五千餘人。而這之中的高手難以計數,還有許許多多星羅棋佈於各地的有熊族分支,若是將這些實力組合起來,最精銳的戰士可以達到兩萬以上。
當然,有熊族的婦孺和一些閒雜人員加起來足以達到十萬有餘,這之中當然包括各依附的部落。
事實上,在這個年代,就是婦人也能作戰,生活在這個時代之中,每天都必須面對生與死的挑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保命方法,女人能夠騎射這很正常。
不過,這些女人們必須帶養小孩和照顧長者,有些更安排其紡紗織布。
當然,所有的有熊族戰士也都得參加勞動,包括種地打獵,雖然有許多奴隸們在開荒種地,但那些人並不足以支撐這麼多人的日常生活。有熊族之所以能夠強大,能夠經久不衰,就是因爲他們自給自足,自己養活自己,更自強不息地自我強大,自我完善。
劍奴對有熊族的一切並不是沒有聽說過,他也知道有熊族的斧營有着超強的戰鬥力,之中高手如雲,但此刻他很快就要與斧營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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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奇瘋了,也死了!
古奇瘋了,他揮斧砍死了兩名傳喚他的戰士,然後自殺了,死的時候還如野獸一般“呵呵……”怪叫,像一頭發了狂的公牛,所有見過他瘋狀的人,都在心有餘悸地抽涼氣。
牧野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在古奇的胸部刺了一劍,而古奇的斧頭差點劈下了他的膀子,他受了傷,卻仍心有餘悸。發瘋了的古奇功力竟比平常高出許多,平時古奇的武功與他不過是在伯仲之間,可是剛纔古奇明顯佔了優勢。只不過,在他刺了古奇一劍後,古奇突然揮斧自殺,這是他所沒有料到的。
斧營的衆兄弟都沒有料到這場變故,他們本想助牧野將古奇制住,卻沒想到尚未出手古奇便已身首異處。
古奇爲什麼會這樣?難道他真的瘋了?可是爲什麼要自殺?爲什麼要殺傳喚他的戰士?爲什麼一有人來傳喚他,他就會發狂發瘋,更要殺人?
所有的人都有些迷惑,所有人都在發呆,就像是做了一場古怪而又荒唐的夢。
劍奴諸人趕來,卻又只是看到幾具屍體,看到一羣驚愕不已的人,這羣人還未自剛纔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古奇一向都是一個溫柔而極爲豪爽的人,人緣不錯,又是斧營的癸城分隊隊長,能夠處在這個位置本身就值得驕傲,而且他又如此年輕,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突然之間改變了過去衆人所熟悉的一面,變得瘋狂,然後死去。在衆人的心中,對這場變故一時之間還很難接受。不過,他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現實往往都是殘酷的,而又沒有誰能夠擺脫現實的束縛。
古奇的死,留給蒙赤武的只是更爲揪心的痛,是不是古奇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是不是有人向古奇下了毒?抑或這本就是一個精心策劃的殺局,此刻只是爲了殺人滅口?
已有人將剛纔的變故極爲詳細地講給蒙赤武和伯夷父聽了,但是所有人的臉色都極爲難看地保持沉默,抑或只是在思索,在考慮着某些問題。
劍奴的臉上木無表情,不過,他卻知道,這件事情並不只是針對他和軒轅,甚至是針對有熊族。可是這又是什麼人所爲呢?古奇的死,是殺人滅口嗎?爲何對方要選擇這種方式殺人滅口?但照剛纔這麼多人所說的,古奇只是自殺的,與他殺並沒有關係,就是牧野的那一劍根本就不是致命的傷,真正致命的傷乃是古奇自己以斧斷喉之創。
這一切很明顯是屬於自殺,但如果要說有人滅口的話,惟一可追究的便是爲什麼古奇會發瘋?
事實上,敵人爲何要殺人滅口?難道就是因爲有兩位死者是斧營中的人嗎?
這又能說明什麼?難道古奇真的知道內情?抑或古奇身上有一些很容易被察覺的秘密?可是,如果真是敵人殺人滅口的話,那這個敵人行動的速度實在是快得驚人,所得的消息準確得驚人,而其手段之狠辣更是讓人無法想象。
牧野被人扶去包紮傷口了,但這裡的事情絕沒有完,至少斧營的隊長由誰來擔任?後事如何處理……
這必須及時解決。
劍奴不想再說什麼,因爲再說也是多餘的,事情已經越來越複雜,連他也有些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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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城之中變得亂哄哄的,所有能夠出動的人都行動了起來。很久以來,癸城都不曾有這般亂過,也未曾有這般大規模動員,就像是已經兵臨城下,大戰在即一般,而這一切只是因爲軒轅的失蹤。
事實上,軒轅的失蹤並沒有必要如此大張旗鼓,當然那只是指在平常,但這一刻伯夷父卻不能不大張旗鼓,那是因爲他早已派人通知了身在熊城的聖女,如果聖女趕來癸城,而軒轅又失蹤了,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向聖女交代,這些卻是外人所不能瞭解的苦衷。
而此刻,聖女鳳妮的確已是在趕來癸城的途中。
一行數十騎乘夜趕路,聖女這般急切的心情讓許多人都不解,更讓伏朗不是味兒。
伏朗豈會不知道鳳妮此來癸城只是因爲軒轅?事實上,在他的眼裡,軒轅根本不算個人物。不可否認,他看不起軒轅,藐視軒轅,但他也容不下軒轅。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就連伏朗自己也覺得驚訝,他居然爲一個他所藐視的人動了排擠之心。
在神堡之時,他竟然對這個人起了殺念,總想讓人幹掉這個人,也就在那時,他已經不知不覺中將軒轅當作了一個對手,一個無論身分和武功都不配成爲他對手的人,居然在那一刻被他視爲有威脅的對手。
抑或伏朗並沒有將軒轅當成一個對手,因爲他覺得軒轅不夠資格,只是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很討厭,對於一個他所討厭的人,他並不想對方活得開心。
後來,他知道軒轅不僅沒有死,還讓九黎人鬧得灰頭土臉,他首先感到有些吃驚,然後只當軒轅只是憑几分運道而已,仍沒有將這個人列爲自己的對手。
可是他卻發現往日對他百依百順的聖女鳳妮起了變化。伏朗是一個很敏感的人,也是一個很高傲的人,他自小所生活的環境塑造了他的性格,他覺得這個世上沒有哪個同齡人比他更優秀,沒有人能夠超越他。
無論是容貌、才華、武功、智慧,他絕不容許有人搶佔了他的風頭。
事實上,伏朗的容貌、才華、武功和智慧的確是人中之龍,而且他有個好父親,因此他有驕傲的資本,有自信輕狂的能力。也正因此,他絕不容許他所喜歡的女人對他有一點點的不恭順,更不能愛上別人。雖然此刻聖女鳳妮並不是他的女人,但是他的師妹,是他所喜歡的女人,更曾有過一段不平常的情愫。可是當軒轅出現之時,聖女鳳妮竟開始變了,也許,就是因爲聖女鳳妮的變,纔會使得伏朗討厭軒轅,他認爲軒轅只是夾在龍鳳之間的一條臭蟲。軒轅的出現玷污了他與鳳妮的感情,所以他想軒轅從世上消失。
滿蒼夷失手了,後來九黎族竟也吃了大虧,這時候伏朗才發現,軒轅並不只是一隻玷污他與鳳妮感情的臭蟲,而是分奪鳳妮感情的敵人。
事實證明了這一點,鳳妮競真的對軒轅有情,而且知道伏朗出賣了軒轅。於是,鳳妮在對軒轅有情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愧疚,更對伏朗多了幾分冷落,這很出乎伏朗的意料之外。
伏朗有些惱怒,但他不敢對鳳妮發脾氣,因爲他的確愛上了這個美得無與倫比的師妹。可他就是不明白,軒轅憑什麼跟他爭女人?軒轅憑什麼能獲得鳳妮的歡心?他總覺得軒轅根本就不配不上鳳妮,無論是家世、武功、容貌,抑或智慧……
而鳳妮並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那是因爲她從小就離開父母,在一個看別人臉色的環境中長大,雖然她與伏朗同樣身分尊貴,可是環境卻大有差異,她想到軒轅這一路上舍生忘死地相救,所費的心力不僅沒有得到回報,反而卻差點被自己害得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境,因此她一直想對軒轅作一些補償。不可否認,作爲一個女人的眼光來看,軒轅身上的確有股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而那含而不露的智慧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是他無法解決的,總會想到一些奇謀秘計鬥敗敵人,救出她和一干兄弟。當然,這之中不可否認地存在着許多幸運的成分,但是以軒轅當時的人力和武功,能夠出現這樣的結果已經非常不錯了。而且在軒轅的身上還有一股在伏朗身上找不到的豪氣,那麼幹實卻又顯得那麼傲然,似乎睥睨衆生卻又融入衆生,就是這種豪氣和特殊的氣質纔會有着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而伏朗卻只有那一股傲氣,似乎根本就沒有人配與他相提並論,那種高傲卻是盲目而脫離實際的,像是高這個世界極遠的夢境,讓人無法靠近,更找不到那種隨和寫意的灑脫。
軒轅驕傲,但卻讓人可以接受,他的“傲”可以感染別人,可以讓與他一起的人也變得更自信更傲然,驕傲得親切而溫和;伏朗的驕傲只會讓人心冷,讓人遠避,這便是人性的差別。當然,伏朗絕不是一個會反省的人,他從不會認爲自己會做錯某件事情,從來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