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沒有亮,襲人便如常醒來。
略微盹了一下,襲人強大的自制力促使她抵禦住了嚴寒,翻身從小榻上起來。
熟練的吹起火折,點燃了一根蠟燭,然後便輕手輕腳的自己穿了衣裳。
拿出那一款賈寶玉賜給她,她視若珍寶的懷錶看了一眼時間,覺察尚早的她,不慌不忙的走到賈寶玉的榻前,觀摩了一下主人的睡相。
二爺,連睡覺都那麼好看!
襲人悄悄花癡了一下,又暗啐道:就是有些荒唐了,睡覺都要她們丫鬟陪,而且還要兩個!
此時的主子牀上,寬大的錦被下,賈寶玉背後躺着個小檀雲,懷裡抱着個軟香菱,睡得正香甜,嘴角還掛着淡淡的微笑。
襲人彎腰下來,將跌落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之後,有心想要趁機吻一下賈寶玉那薄厚相宜的嘴脣,到底覺得有失奴婢身份,又怕把賈寶玉弄醒,所以忍住,只最後瞅了兩眼,就轉身往外走。
打開房門,將外頭該起還沒起的丫鬟們叫起,有又廚房檢查了一遍熱水的情況,將基本的事宜準備了一下,然後纔再次回屋,企圖喚醒賈寶玉:“二爺,二爺,該起了,今兒你還要帶寶姑娘和林姑娘去宮裡見太后娘娘呢……”
她輕輕推着賈寶玉的肩膀。
賈寶玉嘟噥一聲,眼皮也不動一下的問道:“什麼時候了?”
“快卯正了。”
“還這麼早,你吵什麼,讓我再睡一會。”
賈寶玉很不耐煩的揮開襲人的手,抱緊了懷裡的美人。似又怕襲人再來煩他,竟將頭埋進香菱的發間,一副別來擾我的樣子。
襲人見之無奈,幸好一番動靜將香菱鬧醒了,於是襲人便低聲與她道:“二爺今兒還有事,你快叫二爺起來,再給二爺穿好衣裳。我先去叫丫頭們給二爺準備洗漱的東西。”
香菱揉着眼睛,點點頭。等襲人去後,香菱也打起精神,嘗試着喚醒賈寶玉。
只是賈寶玉哪裡肯依。
見太后又不是朝會,早點遲點都一樣,太早了,說不定太后還沒起呢。
香菱坐在榻上,想了想,撐起身子將紗帳全部放下來,然後便掀起被子,就要鑽進去。
“香菱姐姐,你做什麼呀?”
檀雲也起來了,她看到香菱的怪異舉動,不由好奇的問道。
香菱一驚,臉上頓時紅了一下。
不過她很容易就調整好心態,甚至一下子有了主意,勾過檀雲來,伏在她耳邊,低聲與她解釋了一下。
“啊,這樣真的能叫二爺起來?”檀雲覺得有些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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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笑着點點頭,繼續誘騙道:“二爺親口說過的,要是以後想要打擾他睡覺,又不想過後捱打,就只有這樣。你不是喜歡給二爺做這樣的事麼,那今兒叫醒二爺的差事就交給你了,你來吧。”
香菱說完,回身替檀雲牽起被子來。
檀雲面色羞起來。
這一個多月,在她的有心打聽下,對男女之事不再那麼一無所知,知道害羞了。
“可是,沒得到二爺的同意真的可以嗎,香菱姐姐不會騙我的吧?”
“不會。”
香菱十分篤定的應道,然後催促:“快點吧,天兒太冷了,風吹進去太多二爺會受涼的……”
檀雲聞言,也不敢再做他想,仗着自己身子嬌小,一埋頭就拱了進去……
襲人領着丫鬟們在隔間內排成一派站好,然後自己繞過大屏風進屋,看那牀上的帳子居然落下,合的嚴嚴實實,裡面隱有動靜傳來。襲人立馬明白什麼,臉上一紅,也不敢打擾,轉身走了出來,神色如常的對丫鬟們道:“二爺還沒起,咱們先等一等。”
丫鬟們自然不敢有異議,仍舊端着各自負責的熱水和器具,靜靜的等待着。
又是半個時辰之後,賈寶玉終於從一片馨香軟玉中脫身出來。
他身穿錦衣玉袍,頭戴簪纓,雄赳赳氣昂昂的跨出絳芸軒的門檻。
芭蕉樹下,一個身穿單薄勁裝的美人美人手持長劍,正迎着涼寒的晨曦,翩然起舞。
其實人家是在練劍,但是看在賈寶玉這個好色之人的眼中,美人就是在跳舞了。
他幾步跳下中庭,來到美人跟前,見美人身姿矯健,素面清麗,不由假關心道:“早上露氣這麼重,又冷,怎麼就練起劍來了,再刻苦也犯不着爭取這麼點時間啊,瞧瞧,都冒汗了……”
因美人見他過來,收了劍勢,他便更近些,想要用袖子給美人擦汗。
陸詩雨嘴角抽抽的看着來給她獻殷勤的賈寶玉,避開了些,道:“王爺言重了,這點寒氣對我們武人來說不算什麼,難道王爺沒聽說過一句話麼,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正是好時辰。”
一本正經的回了這話,到底沒忍住微謔道:“再說,屬下可不會什麼服侍人的本事,要是再不刻苦些,練好武藝,以後王爺用不上我了,還不一腳把屬下踢得遠遠的。”
賈寶玉捉住她拿劍的手,笑道:“怎麼會呢,就算你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本王也會對你好的……”
陸詩雨微惱,看見那邊廊上隨時關注着她們二爺的俏丫鬟們,陸詩雨也不由低聲挑釁道:“王爺要是擺不正自己的心態,那詩雨也就以王爺的女人自居了,要知道,女人都是會吃醋,好妒的呢,王爺就不怕奴家哪日不高興,一劍一個把你那些小美人都給挑了?”
陸詩雨對着賈寶玉一挑眉,令賈寶玉頓起寒意,原本正想與美人共舞一曲“情意綿綿劍”的心思立馬散去,一下子退後兩步,目光清正的道:“陸護衛辛苦了,嗯,住在這邊可還習慣,昨兒晚睡得可好?要是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來,本王可以讓下人們着手幫你置辦。”
陸詩雨見狀,不由輕哼一聲~
臭男人。
“多謝王爺關心,屬下一切尚好。”
應付一聲,陸詩雨轉身,負劍往左邊的廂房而去。
卻在將要上臺階之前駐了腳步,轉頭往院門外看去。
“怎麼了?”
賈寶玉見此,問了一句。
陸詩雨專注的看了兩眼,然後纔回頭,對賈寶玉道:“沒什麼,你的小仙女來了。”
說完,幾步跨進自己的房門,關了起來。
賈寶玉此時也顧不得她了,聽見院外有動靜,幾步走到院門口,果然是黛玉帶着自己的兩個丫鬟走了來。
無暇在意紫鵑和雪雁兩個丫鬟,賈寶玉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落在黛玉的身上。
今日的黛玉,比往常更有一番不同。
一身嶄新漂亮的裝扮,臉上洋溢着青春的氣息,行走在怡紅院外乾淨的石板道上,就像墜落人間的精靈一樣。
賈寶玉乍然見之,心都多跳動了兩拍,不久前才被兩個俏俾“早安吻”過的某處,居然都有些不安分起來。
“不是說了等我來叫你麼?這麼早,風吹的冷不冷啊?”
賈寶玉根本不管旁的人,走到黛玉的身邊,真切的問道。
黛玉早在看見賈寶玉的時候就慢了腳步,又在賈寶玉瞧她的時候,有些羞臊與得意。
瞎看什麼,呆子~!
“姑娘原本是想着等你過來的,只是眼見都要辰時了,二爺你還不來,太太的人都來催了一次,所以姑娘這才決定先過來瞧瞧,看二爺準備好了沒。”
紫鵑替黛玉解釋了一句,黛玉就接道:“等你來,估計都晌午了,我是無所謂的,只怕寶姐姐那邊早就等不及了。”
黛玉的聲音,很有些不滿。
昨晚她根本沒睡兩個時辰,就起來準備。
結果賈寶玉倒好,天都大亮了還不來,不用想,肯定是睡懶覺了!
哼,可見他對這件事都不上心,他難道不知道她們今兒有多緊張麼?
賈寶玉打了個哈哈,正好麝月等人爲他擺好了早膳,他便笑着邀請黛玉:“林妹妹還沒吃早飯吧,正好在我這裡吃了……”
“早吃過了。”
黛玉哼了一聲,一點面子不給。
昨晚李紈特意吩咐過廚房,所以今兒一早廚房那邊就把這兩處的早飯準備了送來。
賈寶玉訕訕一笑,然後上去拉起黛玉的手往回走。
“沒事,再陪我吃一次,吃了咱們好出門辦事……”
……
沒有再多耽擱,隨便吃了一點早飯,賈寶玉便帶着黛玉出了園子,依次往賈母,王夫人,賈政三處拜別出來。
茗煙等人早準備好了車馬候在榮國府內。
兩輛馬車,一輛賈寶玉坐,另一輛寶釵黛玉二人共坐。
賈寶玉卻不理會這些,拉着黛玉直接上了第一輛馬車。
黛玉便有些責怪:“都是你,害我肯定又被他們嘲笑……”
“他們那哪能是嘲笑,分明是羨慕纔對。”
賈寶玉笑着,就在黛玉以爲賈寶玉是說別人羨慕她得賈寶玉如此寵愛之時,賈寶玉又道:“他們都羨慕我有一個仙女一樣的老婆,哼,活該他們羨慕,誰叫他們都沒有我英俊,沒有小仙女看得上他們。”
黛玉便斜着眼神瞧他,一臉嫌棄。
“哈哈哈……”
普通人做這個表情,自然是令人不愉快的,但是黛玉這般,卻令他更覺可愛,禁不住捧過黛玉的臉蛋,“吧唧”親了一口。
“你~走開,別把妝給我弄花了……”
黛玉推開賈寶玉,打了他一下,然後趕忙從帶上馬車的盒子裡取出小鏡子,照了一遍,又用小手帕擦了擦,覺得沒什麼問題才罷休。然後自是好生瞪了賈寶玉一眼。
賈寶玉見狀,纔不好再造次,掀開簾子,見馬車已經出了榮國府角門,便吩咐道:“去薛家小院。”
放下車簾,回頭見黛玉神色有些神色幽幽,不由問她怎麼了。
黛玉嘆道:“寶姐姐自然是知書識禮的,哪像我,什麼規矩都不講,只能任由人看笑話去。”
薛姨媽昨晚便帶着寶釵回了薛家小院,原因嘛,自然是“講禮”。
她是薛家女兒,就像今日這般,就算進宮見太后,賈寶玉到薛家接她出來,與她從賈家出來,意義自然是不一樣的。
但是黛玉卻沒法去講這些,她現在唯一的親長賈母,就是賈家老太太,卻能搬到何處去?
賈寶玉聞言,嗤笑道:“這有什麼,休說我是最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的,便是細論,姑父姑母去了之後,老太太就是你唯一的至親長輩,這些年也一直養育你,所以老太太送你出嫁,和姨媽送寶姐姐出嫁有何兩樣?
你是覺得老太太沒有資格做主你的婚事,還是想要搬到外面去,自成一戶?”
黛玉臉一紅,反對道:“纔不是,我可沒這麼說,你別胡說。”
黛玉纔不要背上不敬外祖母的罪名!
賈寶玉知其並非不懂這些理,而是太過心細,總愛在意別人的想法。
“所以,老太太把你許配給我,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老太太是你外祖母,也是我親祖母,所以你我才進則同席,出則同門,這也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順的。
至於那些本身就不懂道理的人,你去在意她們做什麼,愛嚼舌根,是長舌婦的天性,皇帝都管不了,你還要管她們?”
賈寶玉說了這麼多,黛玉就聽見一句:“胡說,誰和你進則同席了!”
呸呸,說的好像他們進門就要睡在一個榻上似的。
賈寶玉笑道:“怎麼,瀟湘館的牀是我沒上過,還是怡紅院的炕你沒躺過,這些你都不認了?”
這樣的話,令黛玉目光薰然起來,膚色也是白裡透紅,甚至一時連眼神都迷離起來,總之看起來狀態十分脆弱玄妙。
賈寶玉倒是嚇了一跳,生怕刺激壞了黛玉,這纔不敢再說更挑逗的話出來。
饒了半個圈來到薛家小院,薛姨媽和寶釵等人早就準備妥當,待他們一到,幾乎沒有任何耽擱,就將同樣認真打扮過的寶釵送了出來。
就算賈寶玉對寶釵今日的美麗有所準備,見面之後,還有不禁心中暗贊。
寶釵比黛玉大了兩歲多,已經到了二八年華,最是女子綻放美麗的年紀。
寶釵又有牡丹之姿,天香國色,因此盛裝之後,亭亭玉立,端莊大方,竟是令人生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之感。
寶釵見賈寶玉從第一輛馬車下來,便領着鶯兒要去第二輛馬車。
賈寶玉只與薛姨媽說了兩句話,回頭便將她引過來:“寶姐姐,上這輛。”
不等寶釵質疑,賈寶玉便道:“林妹妹也在上頭,你和她坐一輛。”
寶釵聽了,這才按捺住別的心思,踩着紫鵑放下來的凳子上去。
掀開門簾見黛玉果然在裡頭,這才安心進去。
賈寶玉見此一笑,與薛姨媽拜別之後,在對方嗔怪的眼神中,一下子也跳上了頭一架馬車。
進了馬車,見寶釵黛玉都注視着他,賈寶玉笑道:“天兒冷,大家坐一起暖和些。”
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說法不夠有說服力,賈寶玉掀開窗簾,吩咐外面的紫鵑和鶯兒:“後頭還有輛馬車,是給你們準備的,你們兩個去坐吧。”
鶯兒聞言,看了一眼後頭與眼前一樣的馬車,又看了看那邊還注視着這兒的薛姨媽,趕忙搖頭:“那是王爺的馬車,我們可不敢坐,我們走路就好了……”
賈寶玉嗤笑道:“以爲是擡舉你們呢?沒見兩輛馬車一樣的麼,要是萬一有刺客,好叫你們兩個給我們擋刀!”
呃……
不說鶯兒和紫鵑宕機,眼睛睜大。
就連旁邊的親兵忽隨從們,也紛紛笑了起來。
還是寶釵覺得任由賈寶玉胡鬧下去不妥,當機立斷的道:“好了鶯兒,王爺叫你們坐你們便坐,難道連王爺的話也不聽了?”
清正平和的聲音,頗有一家主母的風範。
“是……”鶯兒和紫鵑互視一眼,乖乖的上了後面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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