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面皮薄,被賈寶玉嘲笑兩下就受不得。
賈寶玉也就逐漸收了笑意,頷首示意她過來。
黛玉這些年脾性實則也改了許多,卻也是沒辦法的事,身在皇家,誰又能真的任性?
她能夠在賈寶玉面前保持少女時的秉性,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所以,儘管狐疑,她還是輕輕挪了兩步,同樣翹着嘴,意爲反問:做什麼?
賈寶玉還是不說話,忽然間環住她的纖纖細腰,將她拉近,然後頭貼在她散發着馥郁香味的髮絲上,喃喃語道:“林妹妹,你知道嗎,能夠這樣和你一直在一起,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呢。”
黛玉本以爲賈寶玉是因爲剛纔輕薄了紫鵑,所以對她見色起意。
誰知耳中竟聽得這樣一句情話,一時心都酥了半邊。
輕輕倚靠在賈寶玉身上,她同樣自語般的道:“能得你這般憐惜,也是玉兒的福氣……‘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念着這古老的情話,黛玉不免顯得情動。
但她原本想說的是另一句的。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只是想了想,放在今時今日,放在她和賈寶玉二人之間,註定是不可能的事了,臨了便換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若說此刻心中沒有一絲介懷,那絕對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知道,身爲帝王的賈寶玉,對於天下美人本就可以予取予求,不問真心的,而他卻從不輕賤於她,更願意包容她的一切任性和缺點……始終如一。
他既能待她至此,她又何以以區區之事生怨,而令其爲難?相對於二人之間水乳交融一般的愛慕,那一點介懷,則顯得微不足道了。
常言道,真心相愛的兩個人之間,心意是相通的。
所以,賈寶玉只看着黛玉的眼睛,便能知道她爲了他而埋藏在心底的不甘和委屈。
無法多說什麼,他低頭吻了下去。
他們現在,已經不再需要多餘的解釋,一個神情的眼神,一個熱切的吻,比之一切語言都更真切。
見賈寶玉和黛玉二人旁若無人的恩愛起來,紫鵑和金釧等人也跟着臉紅。
相互對視一眼,都走開兩步,或是背過身去,不敢令黛玉知道她們窺視的目光。
六神無主之間,紫鵑等人恍惚發現,屋裡的人數似乎不對。
待反應過來,忙擡起頭朝着混進來的身影看去,這一瞧,幾近亡魂皆冒之意。
“薛,見過薛貴妃娘娘……”
卻是寶釵正和她們站在一起,唯一與她們不同的是,寶釵的目光正饒有興致的盯着炕邊的兩人。
隨意的擺手算是迴應了紫鵑等人的見禮,寶釵見賈寶玉和黛玉已經被她驚擾,遂笑道:“我來的不巧了。”
雖然話語中沒有明顯的戲謔,但還是令黛玉羞臊紅了臉。
瞪了寶釵一眼,發現底氣不足,便只得轉過身子,一邊不顯眼的整理衣襟,一邊給無所謂模樣的賈寶玉投去殺意的眼神。
賈寶玉爲了免災,便主動看向寶釵:“寶姐姐怎麼來了?”
寶釵本來就不是八卦之人,兼知黛玉秉性,所以也沒有多瞧她,只走到賈寶玉身邊,回道:“頭一次出京,大家上了船都很高興。皇后娘娘想着船這般大,上下又這麼多層,就想着設個宴,將大家召集在一處,一來大家聚聚,把規矩說開,免得往後的時日大家拘束。二來姐妹們平日都養尊處優的,如今出門在外,一些該注意的事情,還是要給大家說清楚的,免得生出亂子來。
我想着馬上就要到月中了,看天色,今晚必是有大月亮,所以提議皇后娘娘以賞月的名頭宴請大家,時間就定在今晚。我過來本來是請顰兒過去,既然你也在,便要問你今晚可有空過來坐坐……”
賈寶玉讓寶釵坐下,看她娓娓道來的模樣,心中十分喜悅,便點頭道:“你們想的不錯,是該大家一起聚聚。至於我有空沒空,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我早就與你們說過,此次去江南,主要便是陪你們出門散散心,解解悶,所以從上船的那一刻開始,我的時間,便完全由你們支配了,不用跟我客氣。”
寶釵聞言笑了笑。君王如此溫潤和睦,她們做臣妾的也舒心。
看賈寶玉也沒有別的要吩咐,便要準備告辭離開。
“寶姐姐,你這次只帶恆兒出來,就不怕回去之後雪丫頭又埋怨你偏心?”
恰是黛玉坐在賈寶玉的另一邊,微微偏着頭問。
雖然不知道黛玉存了什麼心思,寶釵還是隨即回道:“這有什麼可埋怨的,雪丫頭還小呢。”
“也不小了,都知道和恆兒搶東西了。我可是聽說了,前幾日她們兄妹兩個鬧矛盾,偏你過去拉偏架,把人家恆兒打了,委屈的人都當着你面在他父皇跟前告狀呢。
得虧他也是個疼閨女不疼兒子的人,要不然你可就惹禍了,萬一他要是聽信恆兒的話,回過頭來把你打一頓,寶姐姐你上哪兒說理去?”
寶釵看了一眼賈寶玉,他自是個懂道理的人。
然後便轉頭瞧着黛玉,她算是明白了,黛玉心裡“藏奸”。
果不其然,見她不說話,黛玉便咯咯笑道:“如今她們兄妹才兩個人,你就偏心了,將來有了第三個又怎麼樣呢?
咯咯咯,寶姐姐,你什麼時候再給我們生一個像恆兒和雪兒那樣可愛的孩子呀?瞧你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放在肚子上,是不是已經有了?也是呢,連葉姐姐都懷上了,你又怎麼會落下呢……”
恆兒等孩子稱呼黛玉爲“林母妃”,所以宮裡的孩子,看起來倒像是大家的一樣,黛玉才戲說“我們”。
黛玉本爲被寶釵瞧見了丟人的樣子,不想讓寶釵就這般離去,所以才言語取笑,意欲讓寶釵犯囧而憑此扳回一局。
不過說着說着,心裡倒真的泛起酸味,不免就表露了些出來。
寶姐姐有了兩個孩子了,葉姐姐也懷了一個,眼下就她一個人什麼都沒有……
寶釵靜靜的看着黛玉,忽展顏一笑,在黛玉凝眉看去的時候,才笑道:“看來,顰兒丫頭,也是想要孩子了呢。”
“哼~能者多勞,幫他生孩子的事有寶姐姐效勞,妹妹就不用操心了。”
黛玉故意昂着頭,小傲嬌的模樣。
但是她的目光還是不自禁的瞟了賈寶玉一眼,看賈寶玉也看她,沒來由的一陣心虛。
其實她也不算虛僞。對於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件事,她雖然偶爾也想過,但是遠不及別的人強烈。
她相信賈寶玉所說,不讓她生孩子,是爲了她,偏心她呢。
想到那麼大一個孩子就要從身子裡面生出來,她的心裡就直泛嘀咕,還有些心悸。
黛玉一個“能者多勞”,輕飄飄的詞彙,倒着實嘔了寶釵一把。
因此也就不再手下留情,撩起額前的一縷頭髮,以更有深意的樣子笑道:“你也不用隱瞞,方纔我都瞧見了。都怪我來的不合時宜,要不然,說不定妹妹現在都懷上了也不一定。”
“你~”
被寶釵將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黛玉頓時面紅耳赤,不知如何辯駁。
她一腳踩下炕,惡狠狠的用美眸瞪着寶釵,企圖用她對付賈寶玉的方式來制服寶釵。
但是很顯然這一套在寶釵這裡不管用,寶釵仍舊瞅着她笑道:“倒的確是我的錯,壞了妹妹的好事,所以才惹得你說出這些話來。只是你要是真不待見我,直接開口,我走便是,我又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還能不識趣的不成?”
寶釵行事言語,素來最會拿捏分寸,因此笑着就要起身走,給賈寶玉和黛玉二人留下空間的樣子。
“你胡說,我,我纔沒有!”
黛玉以德服人,直接衝到寶釵的面前,就去撓寶釵,將氣急敗壞完全演繹了出來。
寶釵越發笑的不行,一邊躲避,一邊告饒:“好顰兒,你壓錯了人了哩,我這裡可沒有孩子給你……”
“好啊你~~”
黛玉認真被寶釵惹惱了,將寶釵狠狠的壓在炕上,勢必要給寶釵一頓好看。
賈寶玉全程樂呵呵的看着她姐妹二人互相攻訐取笑。
寶釵這個做姐姐的還是合格的,鬥嘴贏了,便在身體上讓着妹妹,不然憑藉黛玉那嬌弱的小身板,她也不可能這般死死的被壓制着。
瞧着瞧着,賈寶玉的目光有些變了味。
他偏頭看向一邊同樣吃瓜的紫鵑和鶯兒幾個,朝着房門外示意了一下。
紫鵑和鶯兒等都是聰慧的丫頭,見賈寶玉如此,心裡就知道賈寶玉大概也想參與她們主子間的遊戲了……
因此低着頭,皆默默的出了門去。
這一邊,黛玉佔盡了上風。
倒也意識到寶釵很有可能在讓着她,因此趁着自己還有力氣,着實的撓了兩把寶釵的癢癢,然後就決定起開。
身子一動卻沒能起來。
原來賈寶玉此時已經站在她身後,她一動,就被賈寶玉給壓了回去。
“你又做什麼來,走開啦。”
黛玉面頰緋紅,又羞又氣。
嫁給賈寶玉這麼多年,她自然最明白賈寶玉的一些小九九,便是不明白,賈寶玉壓在她身上的身體,也述說清楚了來意。
“我做什麼?寶姐姐可是我兩個孩子的孃親,豈能容你這般欺負她?”
賈寶玉言語中,大義凌然,但是他的行爲,卻與之有些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