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花蔭便從席嵐的懷裡鑽了出來,秋天的清晨溼冷溼冷的,寒氣逼人,小人兒打了個哆嗦,便又趕緊鑽回了被窩,在被子裡滾來滾去,迷迷糊糊地叫到:“好冷,好冷,不想起來了。”
席嵐被吵醒,皺了皺眉頭道:“再睡一會兒。”
花蔭搖了搖頭,說到:“不行,我要去收拾東西,回紅樓去,明天就是中秋了,中秋節的晚上紅樓會特別地熱鬧,雪姬姐姐和塵風哥哥都有可能出來哦!到時候我又可以彈琴爲他們伴奏了。”
“不行!”席嵐冷冷地說到。
“爲什麼?”花蔭不解。
“可以回去,但不可以上臺彈琴,在樓上看着就好,不許下去。”席嵐說完便閉上了眼睛繼續睡不理他。
“爲什麼?爲什麼?我可是很想上去彈琴的誒,雪姬姐姐的舞蹈那麼美,塵風哥的笛子吹得那麼好,爲什麼我不能給他們伴奏,好不容易纔能回去的說。”花蔭撅着嘴,一邊說搖着席嵐的手臂。
“那還想不想回去?”席嵐睜開眼睛看着他,語氣有點嚇人,花蔭愣了一下,隨即便定定地點了下頭。
“那就聽話。”席嵐說完便翻過了身子,不再理他。
“行嘛,行嘛!你說什麼就什麼。”花蔭說完便在被窩裡蹭了蹭,才依依不捨地爬了起來,快速地換上衣服,又回頭對着席嵐說到:“嵐,我去收拾東西就走了哦!”
“嗯。”席嵐閉着眼睛,淡淡地回答。
“那你明天記得去!”花蔭走到門口繼續說到。
“知道了。”席嵐回到。
“一定要記得,到時候忘了,蔭兒不會原諒你,知道沒有?”站在門口的花蔭,對着裡面叫到,這次席嵐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身去,對着裡面睡。對於惜字如金的席嵐來說,面對花蔭,真的是莫大的痛苦!花蔭什麼都好,就是話多!整天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見到什麼都能問上一問,自己也能跟自己說話。可能就像花娘所說的,對外界一無所知,看到什麼都好奇,而從小几乎沒出過紅樓,沒人跟他玩的時候就自己玩,便養成了自己對自己說話的習慣,而席嵐剛好就話少,怕吵!有時候面對他着實頭疼,又不捨得不理他。
花蔭回到桃花居的時候,小環已經替他收拾好了東西放在桌子上,“桃花居”是他自己給這個院子起的名字,還特地找人掛了個牌子,他儼然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了。
在往門口走的路上,花蔭忘了帶琴便要回去拿,叫小環先去門口等他,其實紅樓有的是琴,但他就喜歡這一把,到哪都要帶着。小壞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自己先去門口等他。
在回去的路上,匆匆忙忙,又不小心撞到了人,擡起頭剛想道歉,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眼前的少年,皮膚勝雪,長相雖不是極好,卻給人一種過目難忘的感覺。一頭栗色長髮前半部分隨意地束起,後半部分順着背部垂過腰間,中分的長劉海勾勒出臉頰的輪廓,下巴更顯得尖細,左耳上的耳墜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
花蔭呆愣片刻,下巴便被擡起,眼前的少年先是一愣,隨即便咧開嘴笑了:“天,你真美!新來的?”少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嘴角調皮地翹起,帶着濃濃的邪氣。
“啊……嗯,你是?”花蔭這纔回過神來,伸手想撥開他的手,手腕卻被緊緊地抓住:“連手指都這麼好看,嘖嘖,花月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妙人兒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花蔭。”花蔭禮貌地回到。
“花蔭?原來你就是花蔭啊?長成這樣,也難怪……”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一雙好看的眸子烏溜溜地上下打量着花蔭,讓人沒來由地感到壓抑。
“那個,沒事,我要先走了,我還有事。”花蔭急忙甩開他的手,往桃花居跑去了,在路上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少年,發現少年此時正站在那裡,雙手抱胸,饒有興趣的看着他,那雙眸子深不見底,帶着濃濃的邪氣與魅惑,讓人過目難忘,彷彿只要看一眼,便會深深地陷進去!
這次回去,小環隨行,席嵐命蜻蜓和燕語沿路護送,總之一切都準備周全了,才一羣人浩浩蕩蕩地往紅樓去了。
一踏進紅樓,花蔭便歡快地朝樓上大叫:“娘,蔭兒回來了。”白天的紅樓很安靜,花蔭的聲音在偌大的廳堂裡顯得特別清亮。接着他便回過頭來,興致勃勃地對小環說到:“待會兒,你就會看見我娘了,我娘很漂亮的。一會兒,我帶你去後面桃花林去看桃花,那裡的桃花開得可好了,看你還敢不敢不信。”
“知道啦!”小環無奈地點點頭。
蜻蜓和燕語見他這個樣子,臉上也忍不住散開了淡淡的笑意。
顏如玉第一個衝下樓來,一下子抱住了花蔭,晃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死蔭兒,我還以爲你忘了我們了!”花蔭笑了笑道:“怎麼可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娘呢?”花蔭纔剛說完,花娘便從樓上下來了,抱了抱花蔭道:“孃的寶貝兒,娘可想死你了,有沒有想娘啊?”
花蔭回抱住花娘,甜甜地回到:“蔭兒也想你。”
抱了一會兒,花娘才放開,擔憂地問到:“在堡裡過得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藥?”花蔭在原地轉了個圈,開心地說到:“你看我,都胖了一圈了,嵐每天都逼我吃藥,這你就放心吧!還有,嵐說了,他明天也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吃團圓飯的!”
花娘怔了怔,趕緊問到:“嵐?堡主嗎?”
花蔭點點頭:“嗯,不然還有誰?”
花娘大吃一驚:“你平常都這麼叫他?”
“是啊!”花蔭再次點點頭。
花娘說不出話了,花蔭也閒不住,一把將小環往身邊一拉,說到:“娘,我去後面桃花林玩了,帶小環去看看桃花,我都好久沒去了。”花娘點點頭就任由他去了。
夜裡花蔭張着大大的眼睛,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卻睡不着,才半天沒見,他便開始想念席嵐了,懷念窩在他的懷裡,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讓他拍着自己睡覺,暖暖的,很舒服。想着想着,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開心地在被窩裡滾來滾去,不斷地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花娘一進來就看到這副光景,便走到牀沿坐了下來問到:“乖蔭兒,想到什麼趣事了,樂成這樣?”花蔭從被窩裡露出個腦袋,笑着說到:“我想到嵐了,才半天沒見,我就想他了,只要一想到他心裡就很開心,就會不由自主就笑出來。”
花娘怔了怔,眉頭微微蹙起,看起來有些隱忍,試探着問到:“蔭兒,如果有一天,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呢?假如娘不讓你跟他在一起呢?你會選擇跟娘在一起還是選擇跟他在一起?”
花蔭皺了皺眉頭,撅着嘴從被窩裡爬出來,抱住了花娘的脖子說到:“不要嘛!蔭兒會死掉的,蔭兒不想離開娘,蔭兒不會離開孃的,但是如果不能跟嵐在一起,蔭兒會死掉的,真的。”
花娘身體顫了一下,驀地睜大了眼睛,這時有人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娘和哥哥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席嵐嗎?”花蔭愣了一下,隨即便從牀上跳了下來撲到了銘音的懷裡,開心地叫到:“哥哥,哥哥,你去哪了?蔭兒好想你,你都不去找蔭兒,你不知道蔭兒去了花月堡嗎?你不是說無論蔭兒去了哪裡,你都知道嗎?”
銘音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將他從懷裡輕輕拉開,雙手扶着他肩膀,滿臉疼惜地問到:“蔭兒,如果一定要讓你選擇呢?你是選擇席嵐還是哥哥和娘?”
花蔭皺了皺眉頭,嘴巴扁了扁,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委屈問到:“爲什麼一定要選擇?爲什麼不能跟嵐在一起,也跟你們在一起,大家都在一起不是很好嗎?”說着他又轉過身去對花娘說到:“現在娘也知道我有個哥哥了,我們爲什麼不能在一起?嵐一定也會喜歡你們的。”
“因爲……”銘音忍不住要脫口而出,花娘就急忙制止他說到:“好了,夜深了,蔭兒也該休息了,我們出去吧!”邊說就便將銘音拉了出去,花蔭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
八月十五,秋風蕭瑟,紅樓後面的桃花林卻美如人間仙境。花蔭獨自一人在桃花林裡彈琴,紛紛揚揚的粉紅花瓣,飄進涼亭,落滿了他的頭髮和衣服。
“再談一遍那首曲子,我生辰的那天你送給我的曲子。”花蔭猛地回過頭,便看到了此時最想見到的人。見他只是坐在那裡盯着他愣愣出神,席嵐走了過去,伸手撫了撫他的腦袋,柔聲問到:“怎麼了?”
花蔭怔了怔,隨即便搖了搖頭,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將頭埋進他的腰間,喃喃地說到:“嵐,你來了?蔭兒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既然答應了就會過來。”席嵐淡淡地說完,便走到亭子的圍欄邊坐了下來,看着庭外紛紛揚揚的桃花說到:“再談一遍吧!那首曲子。”
“恩!”花蔭點點頭,便開始專注地彈了起來,一曲終了,餘音繞樑。
花蔭彈完便起身走到了席嵐身邊,擡頭問到:“好不好聽?”
“好聽。”席嵐淡淡地回答,伸手接住一片花瓣,放到嘴邊吹掉,眼神飄到了遠方,清冷的眸子除了漫天飛花,再無其他。
這樣的席嵐,是陌生的。
他會跟你說話,會擁你入懷,會吻你,但是你跟他之間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那般遙遠,無法逾越。
花蔭的眼眸瞬間暗了下去:“給它起個名字吧!這是爲你譜的曲子。”
“就叫‘梅香’吧!”席嵐淡淡地說到,沒有回過頭來看他。花蔭呆呆看了他半晌,輕聲說到:“嗯,就叫‘梅香’吧!嵐起的名字一定是最好的。”
席嵐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外面的落花,臉上無情無慾,看不清他的情緒。“這是我第一次爲別人譜的曲子。爲了完成它,我一夜沒睡,這也是我從小到大最認真準備的禮物,我希望嵐開心。也只有你,能讓花蔭這樣。你要知道。”花蔭看着他的側臉,輕聲說到。
“嗯。”依舊只是很淡漠的回答,花蔭怔了怔,心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揪住那麼疼,咬了咬嘴脣,終是說出了那句話:“嵐,蔭兒很想你。你就不想蔭兒嗎?”
席嵐的身體僵了僵,終是回過頭來,對上了一雙發紅的眼眶,頓時怔住。
“嵐,你不想蔭兒嗎?”眼前的人倔強地重複了一遍,眼淚卻始終沒有掉下來。席嵐怔怔看了他半晌,驀地一把將他扯進懷裡,吻了上去。
跟以往不同,這次吻得很溫柔,很仔細,先是舌頭細細地舔過他的脣瓣,然後再慢慢地探入他口中,捲起他的舌頭翻攪允吸,花蔭整個人都癱軟在席嵐懷裡,雙手緊緊地攀住了他的肩膀,張開小嘴,任他在他嘴裡掠奪,眼淚卻順着眼角滑落下來。
溫柔的吻漸漸地變得粗暴,席嵐站了起來,轉身將花蔭抵在了廊柱上,開始更猛烈地在他嘴裡攻城略池,就在花蔭快要窒息的時候,席嵐終於放開了他,曖昧的銀絲順着嘴角滑落下來,顯得淫靡不堪。小人兒被吻得氣喘吁吁,胸口一起一伏着,眼角淚痕未乾,白皙的臉龐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朱脣微腫,豔若桃李。
席嵐片刻失神,伸手撫上那張絕世無雙的臉,輕柔地吻掉他臉上的淚痕,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霸道地宣佈他的所有權:“蔭兒,你是我的,只能爲我彈琴,只能想着我,只能屬於我。”
花蔭伸手環住他的腰,整個人都埋在他懷裡,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驚鴻一瞥誤終生,當時不覺心牽絆。如今識得是情結,卻倒不出是何因。
很多年後,顏如玉問花蔭,當時你怎麼就愛上了那麼個冷冰冰的人,花蔭只是一笑置之:“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無心的動作,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便能將你扯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條,終如飛蛾赴火般,毫不猶豫,笑着跳下去。”
晚飯時間,逍遙王也過來了,花蔭主張大家一起吃個團圓飯,然後將塵風和雪姬,蕭陌婿,顏如玉,包括與席嵐同來的蜻蜓和燕語全部拉上了飯桌。一大羣人圍着大飯桌,外面花好月圓,桌上滿漢全席,一切恰到好處。只是飯桌上氣氛有點詭異,花蔭發現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動筷子,便奇怪地說到:“大家怎麼都沒吃?”
塵風面露難色,淡淡地說到:“我身體有點不適,先回去休息了,大家吃吧!不用管我。”蜻蜓也急忙說到:“我不能跟堡主同桌吃飯的,我一會兒再吃。”燕語急忙附和到:“對對,我們站着就行,你們吃完了我們再吃。”
連花娘也說到:“外面應該有客人了,我得出去看看,堡主和王爺先吃吧!”顏如玉看了看席嵐,放下了筷子說到:“我沒胃口。”說着便都要站起來,花蔭臉上神色一變,怒氣迸發:“你們幹什麼啊?好好地坐下吃個飯不行嗎?塵風哥,你身體不適,不是更要吃點東西嗎?蜻蜓姐姐和燕語哥哥,你們兩個昨天一起護送我過來,我請你們吃個飯都不行嗎?如玉,我什麼時候見過你沒胃口了?還有,連娘都是!今天是中秋節,你兒子千里迢迢地趕回來看你,跟你吃個團圓飯,是客人重要還是兒子重要?跟我同桌吃飯就那麼倒胃口嗎?”
衆人苦不堪言,心裡暗寒,倒胃口的不是你,是你身邊的那尊大佛啊!
見花蔭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將筷子按在桌子上,一副你不吃也別想我吃的樣子,花娘着急,趕緊說到:“別別,乖蔭兒,莫賭氣,坐下來好好吃飯,娘留下來陪你就是了,好了,大家也都給點面子,入座吧!”
這時,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席嵐,也突然開口道:“蜻蜓,燕語,你們兩個也一起吃。”
“是,堡主!”兩人立刻異口同聲地回到。
“這還差不多!”花蔭重新拿起了筷子,臉上的表情終於緩了下來,笑着說到:“大家開吃吧!”除了蕭陌婿以外,其他人都不動,反倒是席嵐先動了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花蔭碗裡,花蔭皺了皺眉頭道:“不吃青菜,要吃那個。”說着便用筷子指着遠處的魚。
“不許挑食!”席嵐邊說着邊伸手給他夾了點魚,用筷子將魚刺挑掉,柔聲說到:“小心點吃,可能還有魚刺。”
花蔭撅了撅嘴,還是蹙着眉頭,乖乖地將碗裡的青菜吃掉,然後再小心翼翼的吃碗裡的魚。然後含着飯含糊不清地說到:“嵐,你也吃。”
“嘴裡有東西的時候別說話,當心噎着。”席嵐皺了皺眉頭,口氣裡盡是寵溺。“哦。”花蔭乖巧地點點頭,真的不再說什麼,開始低頭吃東西,不理一旁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的一干人等。
其他人早就目瞪口呆,筷子落地,渾然不知。
這就是傳說中,獨步武林,冷血無情,令人聞之喪膽的花月堡堡主席嵐?
這人不是冒充的吧?
這就是傳說中,獨步武林,冷血無情,令人聞之喪膽的花月堡堡主席嵐?
這人不是冒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