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蔭一回到紅樓,話都沒說幾句便說累,直接回房去了。花娘覺得不對勁,不剛回來嗎?怎麼今天又自己跑回來了?他要回來席嵐也沒提前通知。不過依花蔭的認知,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回得來的,出門沒幾步就可能被人給拐走了,搞不好還好心幫別人數錢。或許是送他回來的人已經離開了,花月堡的人本來就是完成了任務便交差,話也不會跟你多說幾句的。
下午席嵐坐在書房裡,感覺今天異常安靜,花蔭破天荒地一整天沒來找他,少了那抹天真無邪的笑容,心裡空空的。
門口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席嵐驀地擡起頭來,看到卻不是心裡想見的那個人。“喲,怎麼了我的堡主大人,露出這種表情?”顏月倚在門框上,半開玩笑地說到。
“有事嗎?”席嵐低下頭淡淡地問到。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啊?就只許那位紅樓的小琴師有事沒事都黏在你身邊?”在花月堡裡敢這麼跟席嵐說話的也就只有顏月了。
席嵐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裡的書本,顏月早就習以爲常,對席嵐這種你跟他說十句話他都未必回你一句的性格毫不在意,隨意地換了個姿勢,雙手抱胸,調侃着說到:“怎麼了,你的小寶貝沒來找你,心裡不舒服啊?”
席嵐依舊沒有理他,只是保持着同一個動作。
“堡主大人,你可還記得昨夜有人來找你?就是你死命地插,我的那個時候。”顏月笑着說到。席嵐擡起了頭,問到:“怎麼,那人有事?”應該是有急事稟報,不過那個時候他一般都是不會理人的。
“你以爲是部下?”顏月挑挑眉問到。
“呃?”席嵐皺了皺眉頭,顏月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換了副神色說到:“是你們家小琴師,堡主大人的玉簪差點就穿過了他的喉嚨!”
他昨夜來過?昨晚去桃花居的時候見花蔭已經睡着了,便沒有叫醒他。莫非是因爲看到了昨夜的事情,今天才沒有來找他?想到這裡,席嵐一雙劍眉蹙得更深了。
“堡主大人,其實我主要想對你說的是,以後別一邊插,着我一邊喊別人的名字,聽了一夜我都聽煩了,要做直接去找你的小寶貝做就行了,我無所謂的。”顏月無所謂地說完,說着便吊兒郎當地離開了。
呵,果然是顏月,說話總是直來直往的,正因爲這樣,席嵐纔不反感他。
不一會兒小環便端着藥進來了,給席嵐行了個禮後便略帶驚奇地問到:“公子不在嗎?”
“怎麼了?他今天一天都沒來。”席嵐淡淡地說到。
“啊……糟了,我還以爲他一大清早就跑來堡主這裡了,便也不來找他,我已經一整天沒有看到他了。”小環驚慌地說到。
“他昨夜來找過我?”席嵐問到。
“是的,公子昨天夜裡醒了便去找你,後來又跑回來了,突然跟我說要回紅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小環擔憂地說到。
“你先下去吧!去把蜻蜓找來。”席嵐淡淡地說到,手裡的毛筆不知不覺斷成了兩截。
“參見堡主。”蜻蜓很快便被找來了。
“派人到堡裡各個地方都找一遍,看有沒有見到花蔭,找不到便去紅樓查探,有消息立刻向我稟報。”席嵐說得無波無瀾,冰冷的眸子卻染上了怒意。蜻蜓怔了怔,心底閃過一抹不安,堡主好長時間都沒這麼生氣了,是因爲那個人嗎?還是說,花蔭在他心底早已佔據一席之地,再也無可代替?
花蔭一睡便睡到了晚上,花娘喚他起來吃飯,才吃了一點點便又一頭扎進了被窩。見他這個樣子,花娘自覺不對勁,便坐到牀頭,隔着被子輕輕地拍了拍他問到:“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娘?”花蔭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是堡主讓人送你回來的?”花娘不放心地問到。
“不是。”聽到花蔭的回答,花娘愣了一下急忙問到:“你回來堡主不知道嗎?”花蔭點點頭。花娘急了,急忙把他從被窩裡拉出來問到:“那蔭兒是怎麼回來的?”
“自己回來的。在路上遇到了壞人,蔭兒就騙他們,讓他們將蔭兒賣到紅樓,他上當了,就把蔭兒帶回來了。”花蔭老實說到。
花娘大吃一驚,急忙問到:“那壞人呢?”花蔭搖搖頭說到:“興許是跑了。”花娘嚇得冷汗直冒,幸好花蔭碰到是沒腦子的傻蛋,要是稍微會動腦一點的,她真的不敢想象。
“乖蔭兒,你想嚇死娘啊?”花娘一把將花蔭瘦弱的身子抱進懷裡,一邊說,一邊不斷地揉着他的頭髮。
“沒事的娘,那兩個壞人可好騙了。”花蔭拍拍花娘的背安慰到。
花娘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便將他從懷裡鬆開問到:“蔭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自己跑回來了?”花蔭搖搖頭說到:“沒事,蔭兒說了,就是想娘了,就自己回來了。”
“這怎麼行?堡主要是知道你擅自跑回來會生氣的,娘這就去給你收拾東西,送你回去。”花娘說着便要站起來,花蔭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角,可憐兮兮地看着她道:“娘也不要蔭兒了嗎?蔭兒不想走,蔭兒想留在紅樓,娘不要趕蔭兒走。”說着眼眶就紅了,花娘聽着,心肝都要被他硬生生地揉碎了。無奈地嘆了口氣,便輕輕抱他入懷,一邊拍着他的背一邊說到:“誰說娘不要你了?娘最喜歡的就是蔭兒了,蔭兒乖,娘不趕蔭兒走。”
花蔭趴在花娘的懷裡,輕聲說到:“娘,是不是那些很了不起的人物身邊都會有很多男寵女侍?”花娘愣了一下,便試探着問到:“蔭兒,誰告訴你的?蔭兒知道什麼是‘男寵女侍’?”
花蔭點點頭,喃喃地說到:“蔭兒就是男寵,男寵就是陪別人睡覺的,還能幫那些大人物做很多事情,因爲蔭兒什麼都不會,所以嵐就不要蔭兒了。”
“哪個混賬東西教的這些東西,那都是騙小孩子的,蔭兒不要相信他。”花娘聽着直心疼,席嵐到底把蔭兒當成什麼了?
“不是別人教的,蔭兒不是小孩子了,蔭兒自己想的。”花蔭輕輕地說到,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所有的委屈都涌上了心頭。
花娘聽着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心疼地要死,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老天把花蔭身上所有的痛苦都轉移到她身上!
“娘,你說,蔭兒哪裡不好?爲什麼嵐不喜歡蔭兒?可明明蔭兒只喜歡他一個人,最喜歡他了。是因爲蔭兒家裡沒有權力嗎?因爲蔭兒什麼都幫不了嵐,所以他不喜歡蔭兒。”花蔭喃喃地說到,花娘心裡疼得厲害,只是默默地流淚,她大概猜到花蔭爲什麼會跑回來了。
可憐蔭兒什麼都不懂,纔剛剛觸碰情愛之事,卻受到了這樣的打擊,名震天下的花月堡堡主怎麼可能只擁有一個情人?
“蔭兒,有些事情,必須要忍受,在這個世上沒有誰是隻屬於誰的,堡主不可能只有你一個,懂嗎?”花娘嘆了口氣說到,只要他不傷蔭兒性命,其他的就不能再奢求更多了吧?
花蔭搖搖頭:“不懂,蔭兒不懂,嵐是不能被分享的。爲什麼不能只屬於一個人?蔭兒就是隻屬於嵐的,蔭兒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的。”花娘抱緊了他,再也說不出話。
不一會兒,花蔭哭累了,倚着花娘便睡着了,嘴裡還一直含糊不清地喊着席嵐的名字。花娘見他面色緋紅,感覺不對勁,摸了摸他的額頭,簡直燙的嚇人!原來昨晚吹了一夜的風,發燒了!花蔭身體本來就弱,這一燒,花娘嚇得魂都沒了,她記得花蔭小時候有一次發燒,一睡就睡了三天,差點把她給嚇死!
花娘急忙讓顏如玉找來逍遙王,蕭陌婿帶了御醫過來看,開了藥才放下心來。顏如玉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差點沒氣死,鳳眸狠狠地瞪了蕭陌婿一眼道:“你看你這是什麼朋友?他有一個蔭兒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了,還不知足!難道要跟皇帝一樣後,宮三千才滿足嗎?他把我們小蔭兒當什麼了?”
蕭陌婿有些尷尬,乾笑兩聲,急忙上前安慰到:“彆氣了,我想他還沒意識到小蔭兒的重要性,萬事有我在嘛!等蔭兒醒來再好好說。”
“好好說什麼說,總之是他自己不要小蔭兒,到時候,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小蔭兒回去了!”顏如玉說完,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便離開了,蕭陌婿看了看牀上的小人兒,不由地嘆了口氣,他最瞭解席嵐的性格了,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他的地方擅自做決定,小蔭兒竟然沒有徵得他的同意便直接回來了。對於席嵐來說,無論他對你做什麼,你只有忍受和接受,不能拒絕和反抗!即使是有了花蔭,他也不可能因爲花蔭而不再去碰別人,因爲他最討厭的就是受到感情的束縛,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把藥餵給花蔭後,花娘就一直守在牀前,一夜都沒有閤眼。花蔭醒來後不肯吃東西,也不肯吃藥,只是愣愣地盯着窗外發呆。夜裡好不容易哄他吃了一些東西,卻怎麼都不肯吃藥,只是倚在牀頭,喃喃自語到:“以前,嵐每天都要喂蔭兒吃藥,他怕燙到蔭兒,要吹很久纔會給蔭兒喝,雖然喝在嘴裡很苦,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卻是甜的。可是,現在這裡卻疼得厲害,一直疼一直疼,睡覺的時候也很疼,娘,蔭兒是不是要死了?”說着他便去抓花娘的手,將它按在心臟的位置,好看的眼眸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花娘除了抱着他流淚以外,便再也說不出什麼了,蔭兒心痛,她心更痛:“傻孩子,亂說什麼?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娘了。”
“娘,蔭兒想哥哥了,你讓哥哥來見蔭兒好嗎?蔭兒真的好想他。”花蔭帶着哭腔說到。“好,娘這就把哥哥找來,可是哥哥知道你不吃藥會生氣的知道嗎?”花娘輕輕地哄着。
“你把哥哥找來嘛!蔭兒真的好想哥哥,蔭兒想他了,他是不是也不要蔭兒了?所以好長時間纔來看蔭兒一次?”說着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顏如玉幾人站在牀邊看着,只覺心疼,不知如何安慰,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花蔭哭得這麼傷心,只要開口說話,眼淚就會流下來。
花蔭身體弱,性子卻倔,從小到大,他哭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頂多只是把他惹惱了,他便躲到房裡不出來,一覺醒來便又恢復到無憂無慮的樣子。那樣的花蔭是最純淨的,最明朗的,沒有憂愁,沒有哀傷,見到每個人都會露出他那風靡萬千的笑容。只要他一笑,所有的花彷彿就一刻開遍了紅樓。
銘音來的時候,除了花娘以外,其他人都出去了。見花蔭這個樣子,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他一走到牀邊,花蔭便從牀上掙扎着起來,一頭紮緊他懷裡,不住地叫到:“哥哥,哥哥。”
“爲什麼不吃藥?”銘音略帶怒意地說到。花蔭在他懷裡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到:“不吃,太苦了。”銘音拉開了他,拿過花娘手裡的藥碗,舀了一勺藥遞到他嘴邊,花蔭搖搖頭便要推開,銘音立刻低吼了一下:“喝下去!”花蔭被吼得顫了一下,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受了驚嚇。可能是想不到一直對自己溫聲細語的哥哥,也會這麼大聲地跟他說話,一時被震住了。
“乖,蔭兒喝藥。哥哥不該大聲的,乖乖喝藥,身體纔會好。”銘音摸了摸他的頭,放緩了語氣。花蔭看了他半晌,點點頭,默默地接過了藥碗,閉上眼睛,一下子全都喝了下去,由於喝得太猛,嗆得眼淚都掉了下來。銘音把空碗遞給花娘,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到:“這樣才乖。”
“蔭兒會聽話的,不會惹哥哥生氣,所以哥哥不要討厭蔭兒,不要不要蔭兒。”花蔭聲音輕輕,語氣裡帶着濃濃的不安。這樣的弟弟讓他更加不安,蔭兒不該這樣的,他應該要一直無憂無慮的纔對,毫無顧忌地向他們撒嬌,被保護着,被疼愛着,永遠不要懂事。
想到這裡,心中一痛,便攬過他嬌小的身子,柔聲說到:“不怕,蔭兒不怕,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了,哥哥還是會要你的,永遠永遠不會離開蔭兒,因爲在這個世上,蔭兒就是哥哥的全部,哥哥的整個世界,懂嗎?”
“蔭兒也最喜歡哥哥了,想永遠跟哥哥在一起。”花蔭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從小到大他流的淚,遠遠不及這兩天流的多!
“哥哥帶你走好嗎?再也不回來了。”銘音扶着他的腦袋,試探着說到。花蔭在他懷裡點點頭,含糊回到:“好。”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參見堡主,花蔭公子已經平安回到紅樓了,要不要派人去接回來?”蜻蜓回來稟報,這兩天從顏月的口中,她大概也知道發生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地也有點擔心花蔭起來。
“不用,我要閉關。”席嵐淡淡地說到。
“閉關?”蜻蜓大吃一驚,不是前不久纔出關嗎?曇花月影修煉到第八式已經是史無前例的了,莫非堡主還有信心可以修煉到第九式?曇花月影第七式,道合陰陽,獨步武林;曇花月影第八式,嗜血如命,踏平江湖;曇花月影第九式,忘情忘愛,天下第一!
如果是這樣,堡主還會記得花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