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帝問關於邊關軍餉的事情,吏部尚書劉昱趕快給雷英使眼色,讓他不要再說下去,如果揭開這層蓋子,恐怕他得罪的人就多了去了,到時候恐怕整個朝廷中的大臣都要和他爲敵。因爲這件事情不是一個人的,而是京城大部分官員都獲得過好處。這麼大的利益軍團,哪裡是他們所能夠觸動的。
雷英卻好像沒有看到他的眼色一樣,躬身對皇帝說:“皇上有所不知,朝廷撥付的款項,從來就沒有如數發放到邊關過,剛出戶部就被抽了兩層,再加上各地將領的吃空餉喝兵血,因此到了邊關士兵的手中恐怕也就是有四五層了。”
皇帝一聽這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他雖然長在深宮,但是對於人情世故卻更爲的瞭解。雷英這麼一說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問題所在。到了現在他不但沒有發火,反而安靜下來,要知道這件事,他現在還不能深究。一來他帝位不穩,需要這些得到利益的文官的支持。二來軍隊一直是太上皇的禁忌,絕不允許他來觸碰的。
於是皇帝馬上岔開話題,“不要說這些,我不想聽,我只想知道今年怎麼能抵擋韃靼人的入侵。”
雷英聽到皇帝這麼說先是一愣,但是他馬上就明白了,皇帝是不想管這件事。因此他的眼神,也就暗淡下來。
但是皇帝的問話不能不回答,雷英仔細想了一下朝野中這些人,能夠擔起抵擋韃靼人重任的恐怕就只有賈珂了,這麼多年來對韃靼人的戰爭,也只有賈珂統領部隊,連續擊敗過韃靼人。其他人已碰到韃靼軍隊,都是一觸即潰。
雖然已經知道賈珂是皇上的死對頭,但是現在關係到朝廷大事,國家命運,也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雷英下定決心,再一次拱手對皇帝說道:“萬歲,那麼就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請皇上封賈珂爲大將軍。讓他統領九邊精銳,依他能力和威望,必然可以擊敗韃靼人,免得中原百姓再受蹂躪。”
皇帝聽到雷英這麼說,馬上就變了臉色,看着雷英的目光也變得兇狠起來,好像一下子變成了一匹吃人的狼,要把雷英生吞活剝。
雷英這一下可是被皇帝的眼神嚇住了,他自從投靠皇帝以來,皇帝對他一直尊敬有加多用依仗,哪裡遇到過今天這樣的事?
皇帝到底還是忍住了怒氣,咬着牙對雷英說:“這件事以後再也休提,還有什麼別的辦法,立刻奏來。”
雷英皺着眉頭想了半晌,還真讓他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馬上拱手對皇帝說:“萬歲,爲臣到還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有什麼辦法?趕快說。”皇帝這時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萬歲,不如派王子騰巡視九邊,王子騰也算是有些能力,他去九邊至少能夠暫時抵擋韃靼人,而且王子騰是太上皇的人,他的升遷太上皇一定不會阻止。”雷英現在倒顯得有些胸有成竹。
“再有就是王子騰,也算是賈珂的舅父,有他的面子,在宣府和遼東兩鎮賈珂的舊部想來不會陰奉陽違,這樣一來京城就萬無一失,別的地方只要他細心整頓也能夠抵擋韃靼人的進攻。”雷英這一下算是把自己的謀劃一股腦的吐了出來。
皇帝聽完這話,便陷入了沉思,這倒是一個辦法,現在只要是不讓賈珂去九邊掌握軍隊,其他的什麼辦法他都能接受。
而旁邊的吏部尚書劉昱卻是個老官油子,他比皇上想的還要深遠,把這個主意在腦子裡轉了幾轉,突然兩手一拍,喊了一聲:“高,實在是高,還是雷兄有辦法。”
皇帝被他這一聲嚇了一跳,但是擡頭看到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奧妙,於是趕緊問:“劉愛卿,這個辦法還有什麼奧妙,你給朕說一說。”
“陛下,王子騰這一去邊關,在京城中就等於斷了賈珂的一段臂膀,到時候咱們推薦雷兄代替王子騰執掌京營,如此也算是掌握了一部分軍隊能夠和太上皇控制的賈珂鬥上一鬥了。”劉昱興奮的說道。
在他的心中武將就要收到他們這些文臣的節制,否則天下還不出了大亂子。只要王子騰一走,他們就聯名上書,推薦雷英這個太上皇的舊臣,只要是太上皇一個不注意同意了,到那時皇帝就有了和太上皇抗衡的本錢。
而皇帝這時候,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興奮的在大殿裡走來走去。這個計劃如果成功,對他有天大的好處。即使失敗了,對他也沒有什麼損失。如此那還爲什麼不試一試?
左都御史田冶到現在爲止未發一言,只是覺得這些他以前眼中的正人君子,現在是如此的猙獰可惡,比起賈珂卻要差了許多,雖然賈珂在小節上有些虧損,至少賈珂在這種左右國家的大事上,一直是公正無私的。而殿中的這個皇帝和其他的大臣,卻爲了爭權奪利,而至國家的利益已不顧,實在是讓人心寒。
這時候的田冶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就像賈珂那一邊傾斜了。
皇帝坐在正中間,一拍桌子對下面的人說:“就這麼定了,你們回去各自商量,等過幾天大朝的時候,把這件事提出來。最好在那一天就把事情定下,一定要給太上皇和甲亢一個出其不意,不能讓他們有反應的時間。”
於是底下的幾個皇帝的近臣一起拱手,三呼萬歲,算是同意皇帝的要求了。
皇帝在這邊商議軍國大事,太上皇那邊也沒有閒着,當然太上皇並沒有召集大臣商量國事。他是在等,探子給他的回報。
太上皇自從退位以來,雖然仍然掌握着大權,但是隨着皇帝對朝局掌握越來越深,在朝衆大臣心中威望也越來越高,太上皇對皇帝的忌憚也就越來越深,因此現在太上皇主要把精力都集中到皇帝身上,真害怕皇上做出什麼殺父逼宮的事來。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太上皇對皇帝的監視越來越嚴密,就是皇帝在平常和一個太監隨便說一句話,第二天這句話也會放到太上皇的桌子上。
在寧壽宮中,太上皇閉着眼睛躺在軟榻上,現在雖然馬上就要入秋,但是天氣還是十分的炎熱,現在的寧壽宮中各處擺放着大量的冰塊兒,還有宮女在太上皇旁邊爲他搖着錦扇。
以前這個時候太上皇已經睡了,這也是太醫給他的建議,但是今天他還在等人,等一個把消息傳給他的人。
很快戴權便從,宮門外走了進來,然後輕輕的來到太上皇身邊。接過宮女手中的扇子,揮揮手讓她下去,之後便代替她的工作,輕輕的給太上皇打起扇來。
太上皇好像睡着了一樣,一直沒有動靜,直到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太上皇這纔開口問道:“那邊的人都走了嗎?”
戴權景盛的回答道:“回太上皇的話,人都走了。”
“那些人都說了什麼,不會是想要朕這個老頭子的命吧?”太上皇雖然面無表情,但是語氣裡充滿着無奈,沒想到父子猜疑到了這個地步。
戴權聽太上皇這麼問,一時竟然不敢回答,他也不知道皇帝綢繆兵權,算不算圖謀不軌。
太上皇等了一會兒見,見戴權沒有回答,於是不高興的問道:“莫不是,他們真的還想要刺王殺駕?”
戴權這一次不敢再怠慢了,如實的對太上皇回稟:“萬歲爺,皇上那邊召集大臣,以及商量好了,他們打算聯名保奏王子騰大人,前去巡視九邊,以安定邊關抵禦韃靼人。”
皇帝聽了這些話點頭說道:“王子騰還是有些能力的,他去邊關至少能讓九邊的將領心存忌憚,能把今年的防禦安排妥當些。他們還說了什麼,不會就這麼一點兒。”
戴權對最後的這些話,實在是不敢多說,但是太上皇又問的急,他在心中斟酌了一下,這纔回稟道:“萬歲爺,皇上那邊想着要等王子騰大人高升之後,便讓衆大臣一起上奏摺,推薦兵部尚書,軍機大臣雷英,接管王子騰大人留下的兵馬。”
太上皇坐在那裡冷笑一聲,“朕就知道他們不會安什麼好心,才當了幾個月的皇帝,就有些耐不住寂寞了。看朕這個老頭子不順眼了。”這時候他心中對於當時,重用賈珂等心腹掌控兵力,更加的認爲是正確的,這皇帝在還沒有登基以前就不停的搞小動作,在登基以後就更加頻繁了,看來是個不甘寂寞的。
“還有什麼一併說出來吧,朕經過多少驚濤駭浪,這些事還嚇不倒朕。”太上皇的語氣越來越冰冷,他雖然爲了祖宗基業,江山社稷把皇位讓給了當今,但是在他沒死之前,還是不想放棄手中的權力,因爲權力就是罌粟花,擁有它的時候感覺不出什麼,但是一旦失去了恐怕就是喪命的時候。
戴權也是有些小心思的,自從皇帝退位爲太上皇之後,新皇帝身邊的夏守忠,就一直和他爭權奪利。這是想從他手中把秘探的權力奪過去,這哪裡是他能夠容忍的,想着反正皇帝已經有心要對抗老皇爺了,自己添油加醋說一些也不算過分,最後能一起把夏守忠給打掉,讓宮裡的人都知道他戴權還是他們的那個老爺爺。
接下來戴權便流下眼淚,有些哽咽的撲在太上皇腳邊,一會兒便開始泣不成聲。
太上皇先是一愣,然後輕輕的拿腳把他推開,對這個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夥計,他還是十分的在意的。
“有什麼話就說,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朕不是有人欺負了你?你和朕說清楚,朕以好給你做主。”太上皇對跪在地上的這個老奴才溫言說道。
戴權一邊擦淚,一邊就要說出一番話,就是這番話斷送了皇帝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