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來人!”
郭興察覺到情況不對,一邊大喊同時衝向牆柱,那裡掛着一柄制式戰刀。
可沒等他取下來,進入房內的兩名漢子,便上前將他踹倒在地,然後便將郭興控制住了。
郭興武藝其實不錯,可跟朱景洪選在身邊陪練之人相比,那當然是存在着差距。
鄧安走上前來,說道:“郭參將,你若再喊,可就是要害你的家人了!”
喘了幾口粗氣,郭興終於鎮靜下來,隨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下一刻,他又說道:“孫紹祖派你們來的?”
但仔細一看鄧安,發覺此人是個太監,他便心中一緊脫口而出道:“你們是襄王府的人?”
鄧安平靜說道:“我們是寧總督的護衛,你的舊部……今日前來,是爲報你當年叛國投敵,害死一衆兄弟的血仇!”
這些當然不是自己舊部,這一點郭興非常確定,此刻他明白這就是襄王府的人。
跟孟御史和那位主事表明情況,前後還不到一天時間,襄王府的人就找上來了,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襄王不在,如今王府,怕不是那位王妃主事!
“你的話我答了,我也有句話……希望你如實回話!”
郭興冷笑道:“你們要殺我,我憑什麼回你們話!”
“因爲你雖必死,你的家人卻可以活!”
“殺人就要滅口,他們如何能活,你莫非當我三歲小兒?”
不得不說,郭興不愧屍山血海裡趟過,在這命懸一線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思緒跟鄧安辯論。
鄧安坐到一旁椅子上,說道:“剛纔我說了,我們是你舊部,今日向你尋仇,若將你府上全部屠空,尋仇之事從何人口中道出?又有何人能比你家人說話更可信?”
襄王府要造成尋仇假象,爲的是跟此事撇清關係,這一點郭興能想得通。
這畢竟是要殺自己的人,自己能相信他嗎?萬一他是騙我怎麼辦?
可我有得選嗎?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郭興知道選的話家人或有一線生機,不選那就是必死無疑,所以怎麼選已很明顯。
見郭興恨恨看着自己,鄧安不以爲意,直接問道:“你爲何要陷害孫紹祖?”
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郭興愣了一下,隨後冷笑道:“你真想要聽真話?”
“自然是真話!”鄧安回話道。
“那本就是他造的孽,這廝爲了一心往上爬,便幹出這等通敵叛國之事!”
“襄王殿下重用這種人,對他只怕是禍非福!”
跟孫紹祖有大仇,郭興寧死之際,沒忘了給這位挖坑。
鄧安思索之後,又問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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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是正月初七秘密返京,可只等了五天時間,孫紹祖就帶着殺手,找上了我的家門!”
“公公你想想看吧,他若不是心中有鬼,豈會如此在意此事?只用五天就找好了人來殺我?”
“我本不想生事,見他想來害我,所以才找上了御史,把他那些破事抖了出來!”
經過郭興這麼一說,鄧安心中疑惑消散了許多,憑經驗他認爲這廝說的是真的。
換言之,孫紹祖那個傢伙,真就是害死寧煥祥的黑手……
這一刻鄧安也明白,爲何王妃要讓自己親自來問,實在是其中之事牽扯太大。
“公公,我如實答了,你剛纔的話可算數?”
鄧安笑了笑,答道:“當然算數,前提是在死之前,幫我們演完接下來的戲!”
“演戲?”
郭興發出疑問,但鄧安已轉身離開,接下來的事將由侍衛們來做。
“郭興,你出賣了弟兄們,害了咱總督大人,我們饒不了你!”
“你自己爲了榮華富貴,把咱們可害慘了……我殺了你!”
兩名侍衛呵斥起來,提溜着郭興就是一通亂打,順勢又將他扔出了門外。
想逃當然不可能,因爲外面也守了幾名漢子,跟上來對郭興又是一通揍。
此刻郭興已明白,所謂的幫忙演完戲,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兄弟,饒命……饒命……”
“當年是我大意,走漏總督大人行蹤,才害了大人的性命……”
“可當時誰能想到,那些遊牧的蠻夷,竟會是準噶爾人的探子……”
郭興是在演戲,他口中道出這些話,已經在爲孫紹祖開脫。
但同時,他也在撇清自己的責任,不然郭家牽扯進這種大案,最終還是抄家滅族的命。
此刻郭家主宅內,郭興的妻妾和兒女們,全都被控制在屋內,只能無力的坐視一切發生。
最終,郭興沒選擇被打死,而是以自裁謝罪的方式,主動撞到柱子上死了。
確認郭興死去,襄王府的侍衛們隨即撤走,然後郭家人才從屋內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起來。
這邊郭家亂作一團,只隔了一會兒那些被打暈的差役們醒來,其中幾人進了郭家打探情況,另幾人則是去報官去了。
與此同時睿王府內,朱景淵終於下定決心,冒險在當前這敏感時刻,碰一碰襄王府的金字招牌。
但朱景淵很清楚,這件事務必要周密部署,一方面需要把自己摘出去,另一方面要保證一擊必中,而不是隔靴搔癢。
可是,就在朱景淵繼續商議,如何挑選查案官員,如何安排御史犯顏直諫,如何煽動勳貴發難時,太監進殿稟告了郭家的情況。
“什麼?郭興死了?”朱景淵大驚。
這時孟寬一拍腦門兒,極爲懊惱道:“定是襄王府派人暗殺,臣該多派些人去保護纔是!”
朱景淵知道,寶釵比他先一步出宮,所以他認同孟寬這一判斷。
讓他驚訝的是,襄王府動手速度太快,而這一切顯然是奉寶釵之命。
郭興死了,苦主沒了,這件事還有必要鬧大嗎?
答案已顯而易見,可朱景淵實在不甘心,最終只能嘆了口氣。
“老十三,當年你選王妃,原以爲你或是爲了裝傻,亦或是爲了自污,才選個年少失怙的丫頭,沒想到啊……你是選了個鳳凰回家!”朱景淵低聲呢喃。
雖沒聽清朱景淵說什麼,但看他這頹然的樣子,孟寬就知他起了退縮之意。
“殿下,那郭興雖死,然其上告還在,白紙黑字作不得假,案子還可以繼續!”
“且因郭興被殺,我們可以小心設計,把兇手引向襄王府!”
聽到孟寬說這些話,朱景淵起身說道:“太麻煩了!”
太麻煩的意思其實是說,過程太複雜容易翻車,到時把自己捲進去就虧大了。
“這件事,就這樣吧!”
眼見朱景淵要走,孟寬連忙跟了上去,說道:“殿下若有顧慮,何不把消息透給東宮,讓他們去碰襄王府?”
“東宮啊!”
“倒也……不是不行!”
接下來事情如何操作,二人之間又是一番密謀,顯然坑的又將是太子。
郭興被打死這件事,很快由順天府衙受理,郭家人便去錄了口供,事情的基本情況就弄清楚了。
殺人安檢本來不稀奇,但畢竟涉及到勳貴,而且還跟寧煥祥之死扯上關係,這件事便在朝廷之內傳開了。
於是乎,也就傳到了皇帝耳中,尤其是關於郭興提起的上告。
雖然順天府衙查證結果,表明郭興本人乃是誣告,可他這樣的時候突然死了,就不得不讓人聯想到了,或許其是因上告內容而死。
被告之人是孫紹祖,孫紹祖又是襄王府所提拔,那麼是否有可能,郭興之死跟襄王府有關?
當然,對於朱鹹銘來說,郭興生死無關緊要。
他更加關心的是,寧煥祥的死跟朱景洪是否有關。
這個問題了不得,朱鹹銘雖有心想知道真相,但也明白絕不可能深究,至少明着深究不可以。
轉眼四五天時間過去,坤寧宮內幾名王妃仍在侍疾,而太子和朱景淵則是忙自己的事去了。
皇后這兩天情況好了些,所以不必讓兒子們都守着,那樣顯得不太吉利。
這幾天時間,寶釵白天都在坤寧宮度過,府裡的事都交給了黛玉打理。
當然,她守在這裡並非無所事事,而是在思考朝廷內發生的事,尤其是關於郭興事件的輿論。
她可以確定,背後一定有人推波助瀾,否則這種案件不該快速傳開。
至於幕後之人,除了東宮就是睿王府,具體是誰似乎也不重要。
很快時間來到中午,皇帝如以往那般來到坤寧宮,陪着皇后一起用了午膳。
寶釵陳芷和元春三人,則是充當起了伺候的任務,這些天她們也練得輕車熟路了。
看着皇后有好轉的跡象,寶釵心裡也鬆了口氣,她也擔心皇后撐不到朱景洪回來。
很快午膳結束,跟皇后聊了一會兒後,朱鹹銘便出了坤寧宮,寶釵幾人則是留殿伺候。
幾人正忙碌着,突然有女官來稟告,說陛下請襄王妃出去問話。
聽得此言,元春陳芷二人下意識對視,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笑意。
寶釵深吸了一口氣,她心中當然感到惶恐,所以此時儘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寶釵,陛下相召,你還不趕緊去!”元春催促道。
寶釵沒有答話,回頭看了眼兩位嫂子,然後才往寢殿外走去。
很快,寶釵來到了外殿,此刻皇帝坐在主位,神色冷峻目光森寒。
“兒臣叩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微微低頭,朱鹹銘問道:“今日朝中流言,你可都知道?”
寶釵小心翼翼答道:“回稟父皇,媳婦盡心侍奉母后,無暇理會外面之事,所以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幾年前西北總督寧煥祥之死,跟你們提拔的孫紹祖扯上了干係,此事你怎麼說?”
“媳婦不知內情不敢妄言,此事父皇可命有司嚴查,若那孫紹祖真有作奸犯科之舉,不等陛下降罪……襄王也絕不會饒他!”
朱鹹銘冷笑了一聲,讓低着頭的寶釵心中更爲緊張,此刻她不確定皇帝的心意,所以不知回話是否有問題。
“那上告的郭興死了,就在他提起上告沒兩天,有人說是襄王府維護羽翼,故而遣人出手殺人!”
皇帝的這句話,寶釵真是萬萬沒想到。
襄王府做的事,由皇帝親口道出,一時間讓她無比膽寒,以爲是東窗事發要受嚴懲。
不怪她會這樣想,實在是此刻她壓力太大,纔會這樣胡思亂想起來。
即便如此,寶釵仍未喪失思考能力,心中反覆分析着局勢,最終她抗住壓力做出了決斷。
“回稟陛下,此事純屬無稽之談,還請陛下切勿相信!”
“是麼?”朱鹹銘進一步逼問。
此刻,寶釵擡起頭來,神色鄭重道:“此等流言,定是爲了中傷襄王,請陛下明察!”
這丫頭果真有些膽色……看着眼前的小兒媳婦,朱鹹銘心中讚許了幾句。
“此事自會查個清楚!”
撂下這麼一句,朱鹹銘便起身離開了,經過寶釵身側時才叫她起來。
而此刻在寢殿裡間,元春和陳芷隔牆聽着,此刻她倆心情大同小異,總體而言是感到失望。
寶釵已經起身,走近裡間時看見了元春二人,便出言道:“兩位嫂子,如今朝中有人陷害我家,你們說這些人是蠢還是壞?”
陳芷理了理衣袖,遂道:“寶釵……話可不能這麼說,那孫紹祖我曾聽人提過,說他有豺狼之心,說不定這次的事,還真跟他有瓜葛!”
“是麼?看來嫂子對此知之甚深啊!”
陳芷笑道:“多少有些耳聞!”
元春跟着答道:“寶釵,你府裡的門人,是該好生約束,今日是這個孫紹祖,明天指不定又是誰出事了!”
寶釵嘆了口氣,無奈道:“還是羨慕二位嫂子,府中來往皆是高客,就沒這些煩心事!”
幾個妯娌之家鬥嘴,最難受的便是周圍宮女,此刻她們只想找個地方躲着。
直到裡間有人開口,說皇后娘娘要起身時,這三人方閉嘴進殿去了。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在朱鹹銘有意壓制的情況下,郭興的案子低調處理了。
說到底,就是三個兒子的爭鬥,眼下皇后病重他不想鬧大,所以只能是低調處置。
因郭家人的口供,證明仍是郭興失職導致寧煥祥身死,所以原本判決不變。
至於闖入郭家的賊人,則是由順天府下發海捕文書緝拿,何時能拿到就只有天知道了。
這件事讓朱鹹銘煩心,好在近日有讓他高興的事,便是皇后的病情穩定了下來。
正月二十八下午,在忙完公務之後,朱鹹銘便要去坤寧宮,這時戴權卻找了上來。
“啓稟陛下,有關郭興的案子,東廠查到了些關鍵線索!”戴權小心稟告道。
郭興的已過去十來天,朱鹹銘前兩天已說過不必再查,此時戴權說查到了關鍵線索,這讓朱鹹銘有些不太高興了。
可既然查都查了,他便打算姑且聽聽。
“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