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在有着直親王府做後盾的時候,薛寶釵從來都沒了解過這句話的恐怖,甚至是, 她覺得, 這就是宮外那些沒見識的主婦編出來騙不知事的小姑娘的。

直到現在, 薛寶釵待在房間裡, 聽着院子裡小宮女的哀嘆聲, 怎麼都沒有辦法將眼神從鏡子裡那個蒼老女人的臉上移開。

那不是她,她記得,自己的皮膚瑩潤細膩, 白皙水嫩,就似那嫩嫩的豆腐。鏡子裡的那個人長得好像她, 只是失去了光澤, 多了些皺紋, 充滿了絕望的氣息。

“你說吧,咱們宮裡的這個, 真是一手好牌打爛了。當初長公主被冊封,還以爲她能一起被起復呢。哎呀,真白費我那根簪子了。”穿着桃粉色宮裝的尖臉宮女憤恨地撕扯着手帕,要不是想着能投靠一個既有潛力,又還沒騰飛地主子, 她怎麼會來這裡啊, 她可是很有腦子的, 只是看錯了人罷了。

“別亂說, 長公主可跟她沒什麼關係, 那是瑜妃娘娘的親女,可扯不上一個商女出身的貴人。”旁邊戴着丁香耳釘的方臉宮女連忙壓低了聲音, 剛開始還有人背地裡說這事,後來,瑜妃娘娘可不是吃素的。她進宮沒幾年就死了往上爬的心思了,都說是她的面相不好,天圓地方,天生是被踩着的命,會克着主子,除了被硬塞,都沒人要她的。

“行了,我懂。”尖臉宮女被嚇了一跳,也想起來這事,“沒事的,咱們這裡一年到頭都見不着幾個生人。”

“不過啊,你說,這一位,要人沒人,要寵愛沒寵愛。”方臉宮女先是表達了自己的不屑,然後就奇怪了,“可這每個月的月錢和東西從來沒少過。奇怪不?那芳貴人失勢纔多久,連飯都快吃不上了,我們這位到是……”

“你不知道?也是,你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裡了。”尖臉宮女看了她一眼,也沒瞞着,實在是在宮裡這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沒人說而已。“人家命好,有個親表姐,據說,雖然已經斷了親,可是還唸叨着她,時不時地會派人來宮裡看她。宮裡的下人才不敢磋磨她,只不過,她也沒本事,不得寵。皇上也不肯見她。”

“什麼人啊,這麼厲害?”方臉宮女都快驚呆了,還有這麼神奇的事情。

“什麼人?哼,直親王妃啊。”尖臉宮女帶着一絲畏懼地想起來,當初被杖殺的那羣太監宮女,就是因爲將殿裡的那人磋磨地狠了。

“可是,也沒聽說直親王妃有什麼厲害的啊?等等,你是說的那個福氣大得不行的那個直親王世子妃?”方臉宮女先是沒想到,緊接着就是迷妹眼。

“嗯,老直親王已經去了。現在得稱呼人家爲王妃。”尖臉宮女有些羨慕,“老直親王可真是癡情,老王妃去了沒幾年就思念過度,跟着去了。”

“是呢,我聽別的宮裡的人說,老直親王夫婦感情可好了。當年爲了老王妃還和先皇的皇后頂撞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方臉宮女咂了咂嘴,她在鄉下的時候都沒見過這種感情。

這蘅蕪殿地處偏僻,往日裡修葺,也被忽視了。雖說不至於漏風又漏雨,但卻遠不如那些輝煌的宮殿,所以,小宮女們雖說是在殿外說些閒言碎語,可是殿內依然是能聽見的。

然而,薛寶釵就跟沒聽到一樣,一個人發呆,心裡面默默唸叨着,人上人。她一定要做人上人,大師給她算過命,說她是天生的富貴命。富貴命啊,她怎麼會被困在這裡呢?

薛寶釵的眼神有些發散,她記得自己有生過一個孩子,好像是個女兒。皇上曾經指着她的肚子說過的,定然是個有出息的孩子。那就不是女兒了,是個兒子?皇上的兒子,那是皇子?

想着想着,薛寶釵又看到了那個小肚兜,不是啊,小皇子不穿蓮花肚兜的,那自己生的就是個小皇女了。“孩子,我的孩子……皇女,不,是公主……”薛寶釵的腦子又開始糊塗了。

人的命運真的很難說,元春若是看到薛寶釵這副模樣,心裡又要不忍了。可是,她現在身邊又水灝和幾個孩子圍着,根本沒人能夠將薛寶釵的消息傳進她的耳朵裡面。

若是有心人回想,就會記得,在最開始,薛寶釵生了個身體虛弱的皇女,皇帝聽到消息,心裡到是舒坦,讓人帶了不少賞賜過去。

整整一年,皇宮裡面除了薛寶釵的這個皇女,就沒有別的孩子出生。皇帝一邊是篤信自己的能力,一邊又在懷疑流言是不是真。如今,皇帝鬆了一口氣,心裡就升起了憤怒,手腳利落地便將周貴妃,以及其背後的整個周氏一族,都抄了家。

然而,人的情緒多變,皇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大皇女剛出生那一年,身上揹負着皇帝第一個女兒的光芒,以及皇帝對薛寶釵的補償之心。整個蘅蕪殿中的宮女太監們走出去,都不虛。

可是,皇帝的寵愛來去匆匆,大皇女的身體一直不好,皇帝便開始擔心,這個女兒會不會既佔了長公主的身份又活不長。再加上,薛寶釵自己也想着生一個皇子作爲依靠,忽視了長女。一場風寒,大皇女的身體便更虛弱了。

都說,皇宮就是另類的戰場,在這個時候就顯示出來了。去了一個周貴妃,還有李淑妃,徐靜妃,林瑜妃。薛寶釵身上的把柄不要太多,如今又失了直親王府的助力和皇帝的寵愛。於是,在沒有懷上皇子之前,薛寶釵就已經淪落到成爲虐待皇女的罪人。要不是看在直親王府的面子上,薛寶釵就此暴斃也未可知。

最開始,直親王府的探子還向水灝稟報,是否需要幫助薛寶釵。可是,當時元春正好懷上了第二個孩子,懷相還不好,水灝根本沒有心情去理會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所以,薛寶釵便被放棄了,蓋了石錘,一失勢,便再無起復之力。

林瑜妃在抱了薛寶釵生的大皇女之後,便真心實意地開始養這個孩子。別的人不知道,她自己卻是知道,因爲家裡的那些人,自己進宮之前便生不出孩子了。只要解決了薛寶釵,這個女兒,便會是自己的親女。

薛寶釵的意志多堅定啊,林瑜妃最初讓人推波助瀾做的那些事情,根本沒有用。薛寶釵依然一心一意認爲,自己只要重新獲得皇帝的寵愛,便能夠搶回女兒,還能生一個自己皇子。所以,薛寶釵依然每日裡將自己保養得很好。

林瑜妃仔細思量過後,又試探了直親王府得底線,便讓人悄悄地給薛寶釵下藥,日復一日,薛寶釵漸漸地便開始記憶消退,衰老,甚至體力也變得不那麼好了。而失勢之後的薛寶釵,也沒有人再去給她收集藥材,配置冷香丸。熱毒日復一日地折磨着她,衰老地更加快速。這樣地情況下,哪怕某一日薛寶釵清醒過來了,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沒有了需要不斷奉獻的姑奶奶,薛府完全掌握在了金鳳手裡面。不知道是不是年輕時浪蕩過了,薛蟠的妾室,通房一個都沒有懷孕的。後來被金鳳押着讓大夫診了脈,調理了好些年。

“惜福二字,從來不是說說而已。”金鳳對着眼淚汪汪的薛姨媽安慰,“好歹,大爺的身體還沒壞到底,還有的救。只是母親要幫着好好看管大爺了。”

被自己兒子可能不能生這個事情嚇壞了的薛姨媽,什麼都想不了,連忙不停歇地點頭。傳宗接代可是大事,不能讓薛家斷了香火。

金鳳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房裡,將大夫開的調養生息的藥喝了。其實,不是薛蟠不能生,而是金鳳當水匪的那些年,沒有母親照顧,年輕時沒有調養好身體。可是,薛家這些子人的性子,金鳳太清楚了,問題絕對不能出在她身上,否則,薛家就不會有她的位置。

至於說薛蟠的那些通房妾室,不是被下藥的,就是窯子裡面出來的,怎麼可能生的出來。金鳳冷笑了一下,她也讓大夫一併開藥調理。對着薛姨媽,只說是,將家裡女人的身體都調理好,這樣一旦薛蟠的身體好了,便能立馬懷上。

薛姨媽這樣沒腦子的,自然連聲說好。

有了這樣的背景,如果薛蟠在外面有了女人,生下來的,必然是野種,是薛蟠戴了綠帽子。金鳳的作風就是這樣,一旦出手,便不留餘地。

薛家一家子便這樣畸形而又蒙着陰影地過下去了,至於說以後會不會抄家,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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