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王熙鳳命廚房精心準備了素宴,但奔勞了一整天賈母還是沒吃兩口,也沒心思賞勞什子美人月,就讓人匆匆擡着回去睡覺了。
賈政、王夫人同樣勞累一天,到底上了年歲,也撐不住早早去睡了。
待長輩們一走,家中姊妹們反倒熱鬧起來。
雖然回去看了薛蟠和寶釵折返回來的薛姨媽還在,可薛姨媽素來慈愛,不拿長輩架子,所以衆姊妹們並不怕。
探春極親密的坐到賈琮身邊,雙手把着賈琮的胳膊,在姊妹們笑吟吟的旁觀中,笑道:“三哥哥三哥哥,你可曾寫過牡丹的詩詞不曾?”
賈琮目光換環顧一週,見李紈、迎春、探春、黛玉等人都在笑,與黛玉四目相觸,頓了頓後,看向探春,微微搖頭道:“我極少觀花,寫不出花的韻味來,索性就少寫,免得貽笑大方。”
探春聞言,登時面露惋惜之色,猶不死心,問道:“那三哥哥有喜歡寫牡丹的詩詞沒有?”
賈琮呵呵笑道:“倒是有一首……”
探春修眉揚起,連連追問道:“哪一首哪一首?”
小惜春拍手笑道:“我猜着了我猜着了,必是劉禹錫那首‘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是不是?”
探春嗔道:“李青蓮也寫了好幾首呢,都極好……四妹妹別打岔。”
賈琮在惜春期盼的目光中,搖頭笑道:“並不是,是皮日休的那首。”
黛玉吃吃笑道:“我猜也是這首。”
寶玉一時沒反應過來,忙問道:“林妹妹,醉吟先生還寫過牡丹?”
黛玉抿嘴一笑,盈盈望向賈琮,賈琮淡然誦道:“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
黛玉笑着接道:“竟誇天下無雙豔,獨佔人間第一香。”
寶玉:“……”
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鳳姐兒,忽地倒吸一口涼氣,看着賈琮大讚道:“三弟寫的好大氣的詩!”
賈琮:“……”
姊妹們登時噴笑,寶玉笑的有些勉強。
連李紈都繃不住笑啐道:“呸!你不識字也罷,總要仔細聽聽也好。連聽也聽不全,就亂嚼舌頭。人家剛說了是皮日休的那一首,你就說是琮兄弟寫的,讓人笑話了去不是?”
鳳姐兒“老臉”一紅,卻猶不肯低頭,振振有詞道:“我說的是三弟以前寫的詩,難道比這首差到哪去?”
衆人懶得和她胡攪蠻纏,探春還拉着賈琮胳膊,笑嘻嘻道:“三哥哥瞧瞧我們寫的詩唄!今兒我們在家裡起了個詩社,正巧兒外面送進來幾盆海棠,開的正豔,平兒姑娘送給我們兩盆賞頑,我們這一社便叫海棠社。”
賈琮聞言怔了怔,心中奇道,這大觀園還未建起,怎就開始起詩社了?
他問道:“那如今你們都是詩翁了,可曾起了別號?”
探春一撇嘴,覷着俊眼,道:“三哥哥這般大的名堂也沒起個別號,我們不過閨中頑鬧,怎有臉正正經經起個別號?”
賈琮心裡鬆了口氣,若她們提前起了號,那就變了許多韻味。
他呵呵笑道:“沒起也好,等忙完這二月,我也閒下來,咱們一道取才好。”
此言一出,衆姊妹們眼睛都亮了起來,黛玉偏着頭看着賈琮笑道:“再過二月,你能得閒?”
一旁寶玉見她如此,心都要碎了,自黛玉從江南迴來,就待他疏遠了太多。
再沒有像從前那樣和他頑鬧和他生氣,竟一次也未再因他落淚……
雖看起來和和氣氣,並未不理過,但那份生疏,讓寶玉心如刀絞。
但是,黛玉也說了,如今不比從前,都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想起這些,寶玉都癡了,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他認爲,他這林妹妹已經變了,變的沒有以前有靈氣了……
不愛哭的林妹妹,還是林妹妹麼……
正當他遐想感嘆時,就聽賈琮笑道:“肯定沒法和寶玉比,他不是自號天下第一富貴閒人麼?不過總能比現在輕快些。”
黛玉、迎春等人聞言笑顏如花,寶玉氣的不行,笑罵道:“該死的,又拿我取笑!剛纔在老爺跟前就說了回,現在還來!”
賈琮呵呵笑道:“寶玉,你不識好人心了吧?我若不這般說,你明兒就要去學裡熬着了。我聽說,宮裡大姐姐給老太太、太太說了,讓你好生進學,別整日裡在姊妹女孩子隊伍裡混。不信你去問問老太太、太太?”
寶玉聞言,如被一記晴天霹靂劈中,差點翻倒過去,顫聲道:“賈琮,你……你唬我?”
姊妹們也不笑了,看着賈琮。
賈琮微微一揚下巴,指向鳳姐兒,道:“不信你問鳳姐姐,她是知道的,大嫂子也知道……”
寶玉幾乎魂飛魄散的看向王熙鳳和李紈,王熙鳳先點了點頭,然後在寶玉絕望的目光中笑道:“不過老太太和太太說了,你身子還不大好,就先不送你去了。等多咱養的大好了再說,你兄弟在唬你呢。”
寶玉聞言漸漸從木然到幾乎癔症中清醒過來,再看向滿臉無辜的賈琮,咬牙切齒道:“好啊,你又弄鬼!我今天再不饒你!”
說罷,起身朝賈琮這邊撲來。
一直坐在最後面不出聲的賈環見之大急,一下站起來,想要去“救駕”,奈何距離太遠。
且一旁的賈蘭還拼命拉住他,讓他不要上前。
連賈蘭都明白,人家本是頑鬧,就算不是頑鬧,可賈環一上前,性質就立刻變了……
好在關鍵時刻,鳳姐兒笑盈盈的擋在中間,雙手撐前攔着。
剛纔她多了句嘴,惹出事來還要牽連到她。
沒想到不知是不是寶玉這次想給賈琮來個狠的教訓,衝的太猛,竟一下竟沒停住,直直撞在了王熙鳳撐開的雙手上。
他可能真的是外面看着好,裡面虛,被這一擋,人居然往後連退幾步坐倒在地,好不狼狽。
而王熙鳳比寶玉還好些,沒連退幾步,卻也搖搖着身子,到底往後坐去,“哎喲”了聲。
賈琮本就轉過來,以應對洶涌襲來的寶玉。
沒想到鳳姐兒替他擋了下,然後就感到一豐膩軟綿的玉股,正正坐在腹前。
雙手下意識的往前一環,又趕緊下滑,因爲觸碰到了不該觸碰的地方。
也是那聲“哎喲”的緣由……
不過讓鳳姐兒面紅耳赤之餘咬牙切齒的是,那惡人隨即將雙手握住她的雙臂,強行將她半提半搡的給推開,還說了句:“鳳姐姐,你該減肥了。”
這下,不提滿桌姊妹們噴笑,連還坐在地上的寶玉都撐不住笑了起來。
唯有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賈琮……
……
翌日清晨,不過寅時。
賈琮便在平兒的服侍下起身,更換好朝服,繫好了白。
天子一個時辰後哭靈,王公大臣們都要伴隨。
看着嬌弱無力的平兒嬌媚的眉眼間滿是春情和餘韻,賈琮呵呵笑了起來。
平兒蹲着身正替他撣去錦袍前擺處的一點灰塵,聽到賈琮的笑聲後,仰臉嗔怪了眼。
賈琮牽着她的玉手,拉她起來,然後道:“好生去歇着罷,昨兒你辛苦了,都是你在上面……唔。”
話沒說完,被嬌羞滿面的平兒伸手堵住了口,美眸中的水意快能滴下來般嗔了聲:“爺!”
賈琮哈哈一笑,將平兒攔腰抱起,放在牀榻上,又掩好錦被後,道:“雖然巴不得和你再晨練一回,可時間來不及了。改日,改日……”
說罷,在平兒的嗔怨下,大笑離去。
不過賈琮的好心情,到了儀廳後,就戛然而止了……
“你說什麼?”
賈琮如同吃了一顆蒼蠅一般,眼神凝重的看着錦衣衛指揮僉事魏晨。
魏晨頭皮發麻,可還是苦笑道:“大人,屬下奉大人命,翻閱義忠親王府銀庫賬簿,來搜尋他是如何聚集財富,鬧出這般大動靜的。大人說的沒錯,是有不少漏網大魚藏在下面。不過屬下也沒想到,賬簿上居然會有寧國府賈敬和賈珍父子的名字。而且他們捐獻給了義忠親王不少金銀……大人,這是屬下整理了兩夜,從賬簿上整理出與義忠親王有經濟往來的人員名單。不過屬下私自做主,沒寫寧府二人的名字……”
賈琮聞言,眉頭皺的如刀削一般,臉色陰沉道:“這件事瞞不得……”他搖了搖頭,賈珍父子無所謂,他心裡更擔心會不會再牽扯出秦可卿來。
如今雖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和義忠親王府有干係,他也拿不準,但誰知道呢……
現在看來,寧國府和義忠親王府確是早有勾結。
造釁開端實在寧……
不過事到如今,惱也沒用。
賈敬已死,寧府一支只有賈蓉還發配邊疆。
看來也是活不下去了……
賈琮頭疼的是,一旦給賈珍、賈蓉戴上從逆反賊的罪名,尤氏和秦可卿怕也要受到牽連,少不得詔獄裡面走一遭。
搖搖頭,自魏晨手中接過名單,只掃了眼,看到排頭第一的名字,賈琮抽了抽嘴角,道:“劉茲?你覺得陛下會信麼?”
魏晨乾笑了聲,道:“賬簿上的確有他的名字,還送了價值三千兩的年禮。”
賈琮想了想,勉強點點頭,現在能把水攪渾就攪渾些吧……
然後又看到幾個內務府皇商的名字和戶部清吏司的幾人名字,這些人位不高,但權力絕對不小,油水十足。
最後竟還看到幾個禮部、太常寺、鴻臚寺的官員……
這些都是所謂的清流,賈琮竟還認得他們大部分,都是出身江南名族。
見此,賈琮輕輕呼出了口氣,覺得有些頭疼,不過還是道:“除了忠順王外,其他的先拿人吧,注意一下動靜,不要驚擾了太上皇的國喪。”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