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刻,天將破曉。
賈琮方在親兵緹騎的護從下,出宮回了賈家東府。
這一夜的紫宸殿朝會,廢黜了一個親王府,除爵了一座武侯府,受到牽連之人,不計其數。
賜下了兩條白綾,一爲禮裕親王世子,一爲世子妃。
聖祖朝留下來的老親王,和其他王府血脈一併被圈進了宗人府。
其餘王府僕從,悉數斬首。
至此,宗室內親王級別的近支皇族,一掃而空!
除卻常年閉門不出,如同自囚的義忠親王……
總之,這一夜人頭滾滾!!
剛至東府正門,賈琮就見林之孝守在門樓內,看他進來,忙迎上前來。
看起來,候了不短的功夫了。
林之孝先跪下行了禮,被叫起後,道:“侯爺,老太太、老爺吩咐奴才在這候着,待侯爺回府,即刻請侯爺去榮慶堂說話。”
賈琮聞言,回頭看了看啓明星升起,雖月色皎皎,但東方已現魚肚白,不由怔了怔,道:“這會兒?老太太、老爺還沒歇息?”
林之孝素來沉默寡言,不過卻不敢在賈琮面前藏拙。
旁人都道賴家、周家那幾家是自己行事不檢栽倒的,唯有他冷眼旁觀,有所猜測。
因而答道:“昨兒東府進了兵,請侯爺入宮,又有王家婆子來傳話,說侯爺在街上被人追殺逃命,生死不知,還說可能壞了事,老太太、老爺唬的不行,一宿沒睡,過半個時辰必定打發人來看一遭……”
賈琮聞言呵了聲,道了聲:“又是王子騰那個蠢婆娘。”
今夜整個神京城都在戒嚴,王子騰爲京營節度,斷不會在家。
那在底下倒弄閒話是非的,除了李氏還能有誰?
再想想長興侯夫人和傅貴妃,禮裕親王世子妃,以及紅樓原著裡因爲幫甄家藏銀而牽連抄家的王夫人,放印子錢操縱訴訟牽扯人命官司的王熙鳳……
什麼叫頭髮長見識短的敗家娘們兒,她們展現的淋漓盡致。
沒再多言什麼,先打發人往裡面報了聲平安後,賈琮轉向西府。
……
榮慶堂。
聽完賈琮簡略所言後,賈母頂着重重的眼袋,老眼無神的看着賈琮,道:“這麼說來,是傅家那個貴妃想害你大姐姐,才惹得龍顏震怒?”
賈琮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且傅貴妃還牽涉到了天子,因而罪連九族。”
又對面色同樣不好看的賈政、王夫人道:“大姐姐無恙,陛下安排了人暗中守護,未讓傅貴妃得逞。”
賈政鬆了口氣,王夫人則唸佛道:“阿彌陀佛,真真皇恩浩蕩,老天保佑啊。”
賈母這會兒熬夜熬的大腦可能有些宕機,反應了好一陣,才猜到了某種可能,老眼登時清明瞭些。
尋常一個女史昭容,何德何能能讓天子暗中派人守護?
若說先前讓賈元春代皇后打理六宮,是爲了讓皇后有朝一日能夠起復,那現在又算什麼?
除非……
再想想天家現如今的情況,賈母倒吸了口涼氣!
潑天的大富貴啊!
倒是賈政,還沒想過來那麼多,他看着賈琮奇道:“王家派人來說,你被軍卒追殺是怎麼回事?還說你可能壞了事……”
賈琮搖頭道:“造謠生事。”沒有細講,他對王夫人道:“太太還需勸勸舅舅,長興侯夫人之禍就在眼前。錢氏不得好死受腰斬酷刑是小,累的闔族遭難是大。還有禮裕親王世子妃,亦是因其不賢而牽連一座聖祖時傳下來的親王府廢黜,禮裕親王被圈禁宗人府……舅太太幾次三番搬弄是非,不是安分之人,若再不警戒,來日惹下滔天大禍時,悔之晚矣。”
聽賈琮說她孃家說的如此直白不堪,王夫人面上都掛不住了,賈母沉臉啐道:“混帳東西!這些話也輪得到你來說?多咱晚輩能妄議尊長了?你就這般同太太說話,王家怎樣,和你什麼相干?”
賈琮淡漠道:“王家如何自然與賈琮無關,但若果真李氏闖下長興侯夫人錢氏之禍,勢力牽連王家闔族。太太雖爲賈家婦,但到底也是王家女,難免不會受到牽連。琮不會舅太太操心,但不得不維護太太的清譽。若被那蠢婦牽連到太太身上,實不值當。故而琮不遮掩,直言相告。”
王夫人吃驚的看着賈琮,道:“琮哥兒,已經到這個地步了麼?”
賈琮聞言,忍不住苦笑道:“太太,你怕不知道今夜要掉多少人頭。只琮一人令下,掉腦袋的就不下百人。這世道,不安寧呢。”
王夫人輕吸了口冷氣,說不出話來。
外面的慘烈,着實超乎了她的想象。
賈母這會兒也不罵賈琮了,對王夫人勸道:“淑清啊,你讓你那兄弟好生管教管教他老婆,不是頑笑的。內宅婦人,就管好內宅的事便妥當。戲文上都說,牝雞司晨,惟家之索。咱們娘們兒插手外面的事,多半是要惹禍的。連我這糟老婆子這些年都不管外面的事,她就不要再摻和了。”
王夫人忙起身道:“太太說的在理,明兒我就去尋寶玉他舅舅,說明此事。”
賈母聞言,應了聲,然後道:“那就都去歇息罷,我熬了一宿也沒閤眼,唬的跟什麼似的。多少年了,沒遭過這樣的大罪……”
賈政提醒賈琮:“還不謝謝老太太?”
王夫人也笑道:“老太太擔憂你的安危呢。”
賈琮微微抽了抽嘴角,心道她哪裡是在擔憂他,分明是擔憂他壞了事,牽連到賈家。
不過這話自然不會說出口,他欠了欠身,道:“讓老太太擔憂了。”
賈母一直盯着賈琮,見他雖說的沒甚誠意,但好歹行了禮有個話,也就罷了,擺擺手道:“也不用你的謝,往後少生些事便是好的。這二年來,我怕是折壽十年不止。”
……
回了東府寧安堂,發現臥房內一根紅燭已燃燒見底。
火苗飄搖。
花梨木寶榻上掛着一繡着山河紋樣的青紗軟帳,紗帳內,躺着兩道身影……
晴雯多半知道賈琮夜裡回不來了,因此又將香菱拉了來作伴。
只是……
現在怎麼辦?
大被同眠不大好吧……
賈琮遲疑了兩個呼吸,還是決定脫了外裳,選了個錦被鑽了進去。
還好,她們一人睡了一牀錦被。
世間如此險惡,只有晴雯挺翹的圓臀,能夠溫暖人心……
不過賈琮剛上了榻,就聽旁邊“喵”的一聲……
也不知爲何會是這個聲音,賈琮看去,就見香菱睜開迷濛蒙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仰起脖頸,錦被下露出雪白的一片肌膚而渾然不覺。
“三……三爺回來了?”
見她還完全清醒,賈琮輕笑了聲,道:“回來了,還早,再睡會兒。”
香菱迷瞪瞪的應了聲後,就那樣仰着脖子,大眼睛一點點閉上了。
賈琮見之好笑,伸手去將她放平,結果香菱的頭卻順着他的手,一點點躺了過來……
唉,天意如此啊……
賈琮掀開晴雯的錦被,將香菱讓了過來,又怕她蓋不齊着涼,便將她的錦被也來了過來,蓋在一邊。
身體左右兩邊緊挨着兩個沁香美婢,左右看了看,是兩張嬌豔的盛世美顏,賈琮終於感覺到了這個世道對他的善意……
將手放在兩處溫軟滑膩處,困頓了一天一夜的賈琮,緩緩閉上了眼睛……
……
“喲!三哥哥醒了?”
大概是巳時末刻了,賈琮睜開眼,剛判斷了下時辰,耳邊就聽到一陣戲謔笑聲傳來。
他側過臉看去,就見黛玉一雙似蘊着晨露般靈秀的美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賈琮眨了眨眼,先左右看了看,早沒了晴雯和香菱的影子,心底稍微鬆了口氣,微微一笑,問道:“林妹妹多咱來的?”
黛玉眼神微妙,笑道:“剛來沒一會兒,三哥哥幾時回來的?”
賈琮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搖了搖還有些懵的頭,道:“卯時了。”
黛玉不頑笑了,問道:“回來可吃了點什麼沒?昨兒你沒吃多少就被喊了去。”
賈琮輕笑一聲,道:“那會兒困個半死,挨着牀就閤眼了,只想大睡一天一夜。沒事,一會兒再大吃一頓。”
黛玉提醒道:“那三哥哥回來時沒發現,牀榻上有幾個丫頭?”
賈琮莫名道:“牀上還有丫頭?”
“噗嗤!”
黛玉忍不住嗤笑,上前偏着頭近距離看賈琮的眼睛,看了會兒一皺鼻子,精緻的臉上滿是嗔怨,道:“三哥哥真狡猾!也不嫌荒唐……”
賈琮哈哈一笑,伸手攬過黛玉靠近牀榻的細腰,在她驚呼聲中攬上牀榻,抱入懷中,笑道:“如今纔算有了丫頭。”
黛玉羞容滿面,雙手撐在胸前,擋着賈琮,斜眸嗔道:“誰是丫頭?”
賈琮奇道:“如今就咱們兩人,難道是我?”
“噗嗤!”
看着近在咫尺賈琮那張俊秀的不像話的臉,黛玉委實生不起氣來,一手捏着繡帕,輕輕擦拭了下賈琮的眉角,似想將那淡淡的疲倦擦去。
不過看到賈琮如朗星般的眼睛漸漸明亮炙熱起來,她又推拒開來,細聲道:“保不準寶丫頭、雲兒她們就要來了,撞見了了不得。如今你外面那樣多的大事,哪有心力勞煩這些。”
見賈琮只是不依,而外面似乎真傳來一陣腳步聲,黛玉慌不迭的想起身,賈琮呵呵笑道:“親我一下,放你起來。”
黛玉哪裡肯依,俏臉羞紅的發燙,可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心慌的快要跳出喉嚨,賈琮卻霸道了攬着她不放,迫不得已,黛玉蜻蜓點水般在賈琮嘴角上親了親,見賈琮鬆開手,趕緊起身離開。
正這時,就聽外間房門打開,湘雲嘰嘰呱呱的笑聲清晰入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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