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才說完,外頭秋收便領着一個人進來了,趙姨娘瞅了兩眼,一時沒看明白,等着看明白了便蹦了起來:“老嬤嬤,你不是回老家了麼,怎麼反倒來了這裡。”趙姨娘嚯地站了起來,繞過了桌子走到了老嬤嬤面前。
“姨‘奶’‘奶’安好,看着姨‘奶’‘奶’的氣‘色’便知道如今過得不錯。”她笑眯眯地看着趙姨娘,又看了看賈環,這會她是真開心了。當初賈政安排人掏了她出賈府的時候,她便是千恩萬謝了,不過當時也是她哥哥真要死了,如今在老家住了才半年,那些只盯着自己棺材錢的子子孫孫熱鬧得幾乎每天都要翻了屋頂,與其連着死了都不太平,不若出來跟着趙姨娘過,雖說她如今受了看管趙姨娘的託付,可那是二老爺爲着自己兒子,跟老太太又有所不同,所求不同,提出來的要求自然也是不同的。
“當初離了乾孃,我便是連着三四天沒睡着覺,連着一個月用什麼都不香了,還沒三月便瘦了一圈子,如今可要留了下來,再也不走了。”趙姨娘看着老嬤嬤,臉上掛着笑。
“姨‘奶’‘奶’若是不嫌棄,奴婢便伺候您一輩子。”老嬤嬤呵呵笑着跟着衆人打了招呼。合着一個院子的人便湊齊了大半了,又過了兩日,官牙子帶着五個小姑娘來了,不過都是五六歲的樣子。
地方上的官牙子都有些來往,如今金陵這邊的一早便打聽過賈家老宅這邊住着的,雖說是個姨‘奶’‘奶’,好歹單獨開出了一個小院讓住着,雖說只是個庶子,可這有錢人家的便是指甲縫裡漏出一些,也夠他們窮人吃一輩子的。趙姨娘挑了四個近身伺候的,又留了一個塞去賈環的院子裡,吩咐了人給官牙子塞了錢,便見得對方點頭哈腰地出去了。
“到底是小看了我們,說要五個便只帶了五個,嘴上說若是挑得中意的便留下,不中意再帶一批,可是這來來回回的,我伺候着她呢。”趙姨娘揚着下巴哼了一聲,一邊拿着扇子扇了幾下風,而後點了那個要送去賈環院裡的姑娘說:“這個看着最老實,一會帶去環兒院子吧,等着明天粗使的傭人都來了,便讓他們好好地將這院子收拾收拾,正院那處還是關了,咱們可沒那福氣去住,看着也糟心。”她喊了秋收進‘門’,讓領走。
秋收一拱手:“姨‘奶’‘奶’,少爺今早出‘門’的時候便吩咐了,若是姨‘奶’‘奶’尋了丫鬟便不要往他院子裡送,太煩。”他說這話的時候帶着笑,只是肚裡嘀咕着,如今這年頭誰還敢往環少爺院子裡塞生人啊,要是出了事誰都擔當不起。
“得了,他既然不要便留在我院子裡,幫着洗洗衣服吧,今個少爺出‘門’誰跟着了?”趙姨娘也懶得多問,便提起了賈環。
“‘春’耕跟冬藏一道去了。”秋收不慌不忙,依然笑着回道。
“可好,你下去吧,我回去收拾自個屋子去。”趙姨娘揮手讓冬藏告退,冬藏請了個安便下去了,一旁的老嬤嬤看了半晌,當初她走的時候還沒有這四個小子,如今見着也眼生,並不是賈府裡的家生子,只是她向來肚子裡藏事,也不忙着問,只是聽得趙姨娘給五個丫鬟取了小黃,小綠,小蘭,小紫,小青幾個名字,又跟自己印象裡的鴛鴦,碧痕,秋紋,做了對比,便嘆氣,覺得到底是小家子出來的。
賈環出了‘門’,當初來這金陵是跟着池宸一起跑街竄巷的,如今單單自己一人,果然是物是人非了,他左手跟着‘春’耕,冬藏則去買剛剛見着的煎餅了。
“少爺可是等得煩了?”這會兩人坐在街邊的麪攤子上,‘春’耕叫了三碗,冬藏說剛剛見着煎餅果子,若是合着一起吃才能飽些,於是便去買了,麪條未好果子未到,兩人只能坐着聊聊天。
“出‘門’填了些糕點並不覺得餓,只是當初跟世子一道來還是去年的事情,如今轉眼便又過了一年了。”其實要算起來,前後可有兩年了,只是如今還未過年,便只能稱作一年。
“世子也就對您上心,瞅着這些年來來回回遭了多少事,也就跟着少爺您一塊的時候,他纔開心些,原本沒來的時候不知道,如今到了少爺身邊才曉得,果然比南王府裡舒服許多,便是宮裡雖看着富貴,到底不得自由。”‘春’耕這還是第一次跟賈環說起自己的來歷,雖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看你說的,彷彿好似他就認識我一個似的。”賈環笑笑道,他如今眉目漸開,原本微薄的‘脣’如今看着也多了幾分的笑意,旁人看着好似要被他那雙黑‘色’的雙眸勾去了神魂。他才一笑,一旁正煮着面的便砸了自己手裡的碗,賈環疑‘惑’地回頭看去,那煮麪的飛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口角,忙道:“手滑砸了碗了,客官,面已煮好,可要些蔥‘花’?”
“放着吧,一會端上來小心些。”‘春’耕忙接口道,他又見着冬藏從路口跑過來,手裡拿着一個油紙包,自己便拿了三雙筷子用桌上的茶壺倒了熱水泡了泡,又將吃麪的勺子也澆了澆,將水潑到一旁的地上,然後把筷子送到了賈環手裡,這會面也好了,熱騰騰的三碗擱在一起。
“可算好,沒遲得太久,少爺等急了吧。”冬藏呵呵笑着一腳跨進桌子跟凳子中間,一屁股坐下便攤開了油紙包,頓時一陣的油‘花’香,惹得賈環的肚子都有些餓了,他也不含糊拿起筷子便撈了一口,吃完又接過‘春’耕遞上來的煎餅,之後便是一口面,一口煎餅,一口麪湯的吃着。
‘春’耕見賈環吃得好,自己也開始吃了,冬藏則最稀罕,他將整個煎餅都塞進了麪湯裡,稀里呼嚕地吃了起來,一時間路上走的行人都被他吃麪的聲音給吸引,都不自覺地吸了吸口水,又有幾個意志薄弱的索‘性’便坐了下來,更別說專‘門’去買了煎餅再來吃麪的,生意好得讓擺麪攤的高興的眉飛‘色’舞,等着賈環他們要走的時候,還專‘門’偷空對着三人彎腰。
金陵又稱江寧府,是江蘇,安徽,江西三行省的兩江總督駐地,又和江蘇巡撫駐地姑蘇同爲中心,又立有江寧布政使,關着揚州府,淮安府,徐州府,海州直隸州,通州直隸州跟海‘門’廳,更有江寧織造供應着宮裡貴人所需的絲織品,這地方隨便哪個拎了出來都能跟都中的人物牽扯出一兩道關係。
金陵是南唐在此建都,後宋朝時升至州,南宋建炎三年改成健康府作爲宋朝行都,元朝時改爲集慶,明朝時便是頂頂有名的應天府,自本朝開國帝建國以來便改成了江寧府,又稱金陵,乃是一等一的繁華地帶。
只說少年不識愁滋味,賈環帶着‘春’耕走了走了一天的集市,見着了五‘花’八‘門’的人情世故,又有那小橋流水,輕舟送客。誰知到了傍晚居然下起了細雨,九月的天從來不嫌棄這些,‘春’耕尋了一傘鋪買了兩柄紙傘,一柄自己撐在少年頭頂,自個則是淋着雨慢慢地走過拱橋。另一柄則送到了冬藏的手裡。雨天路滑,‘春’耕隨時都關注着賈環的腳下,偏偏賈環走的安穩,便是一腳踏入積水都不帶猶豫的,等到了回程兩旁的小攤都已收起,只有忙着躲雨的行人匆匆跑過。
等着到了‘門’口,看‘門’的是新來的小廝,叫原同的,見着三人忙開‘門’,冬藏跑回了院子去吩咐準備熱水,不過這麼出去一會的功夫,賈環便發現小院多了十來口的人,來來回回送熱水的,又有看‘門’,看馬的,似乎連着角落柴房都有人住進去了。
趙姨娘到了大堂,前前後後跟着四個伺候的丫鬟,除了老嬤嬤又多了兩個不認識的婆子,“既然出‘門’怎麼不駕着馬車,平白辛苦了你那小胳膊小‘腿’的,還不快去喊了人來換衣服。”
“我一會便回了房換衣服了,不忙,今日母親幹了什麼,人手可都配齊了,可都問過底細了?”賈環擺手表示不在乎,他只拿着熱水喝了一口,便坐在一邊。
“不過都是府裡的舊人,咱倆纔出‘門’,老爺便吩咐送了過來,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你今個出‘門’逛了什麼?”趙姨娘‘摸’了‘摸’賈環的臉,從一邊丫鬟手邊接過了帕子小心地替賈環擦着頭髮。一旁的‘春’耕湊了過來,替着賈環解去了發扣,放在一旁的托盤上。趙姨娘小心地貼着髮尾往上慢慢地‘搓’‘揉’,又一縷一縷用着梳子梳開了。因着力道溫柔,賈環覺得有些瞌睡了。
“我有些疲憊,外頭又用了不少,這便回去了睡了。”賈環站起身,對着趙姨娘拱手道。
“去吧去吧,你在這裡,我還嫌棄你煩呢。”趙姨娘笑着拍了拍賈環的肩膀,賈環勾起了嘴角對着趙姨娘點點頭,轉身便從側‘門’去了自己屋子。到了屋子拿着熱水洗了把臉,又在‘春’耕伺候下泡了腳,脫去外袍,還未換中衣便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發現,很多人多之前賈環的生存環境報懷疑,有種怎麼會這麼憋屈的感覺。
我來說說當時作者生活的大環境。
就作者即寶‘玉’本身的代入感,賈政因爲能力不足一直被皇帝批評,但是因着當時的北靜王(應該是十三阿哥,你們懂是誰!皇帝就是四阿哥)跟賈政關係不錯,所以皇帝讓他不要自己隨便做主,什麼事情都聽聽北靜王的意見,寶‘玉’四五歲的時候曾被判刑,抄家過- -等到寶‘玉’七八歲才慢慢爬回原位,甚至爬的更高,那麼整部紅樓夢的設定上來說,跟當時的歷史其實是有誤差的,因爲作者的設定方面的問題,比如他的父親,歷史上,賈政跟賈赦應當是同一個人,而且他不是曹寅親生,而是過繼,這就能說明賈母跟王夫人的態度問題了,而曹寅有個非常聰明但是早死的兒子,到了二十四歲接了職位之後才死掉的,而且當時他死的時候確實跟賈珠一樣,留有遺腹子,但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在這個大範圍下,整個賈府的動向其實是可以理解的,不敢做什麼,只能去‘花’天酒地。而這個物質追求享受的理念,又是明朝後期的那些‘激’進分子提出的,當時明朝被農民起義推翻,又被清朝替代,他們就覺得,學太多沒什麼用啊。所以在世家,越來越多的人追求物質上的享受而不在乎‘精’神上的追求,哪怕有,也被旁人稱爲虛假的人,沽名釣譽之人。
雖然紅樓夢說的是賈府,其實也側面描寫了當時皇朝的一種頹敗,在西方國家日益強勁而國內依然封建保守。賈環在這種環境下出生,所以他是不受待見的,他沒有親祖母,他的親生母親是個姨娘,他的親生父親依然兢兢業業的奮鬥在崗位而沒有時間顧着家裡的事情。而賈府在寶‘玉’十八歲的時候最終敗落,是因爲當時的寧國府參與了乾隆二年的謀反,榮國府其實是別牽連的……一說就說不完了!!!捂臉算了,想知道的留言,我直接回復到各位留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