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方壤帶着賈環到了酒樓雅間的時候,大夥已經吃上了,賈環看了下席面皆是美食,中間碩大一盆烤全羊,聞着滿桌的酒味便知道是燒刀子,坐在主位上的果然是曾鐵,只是他變了很多,身上穿戴無一不‘精’無一不美。
方壤倒是比賈環更會‘交’際,瞅着個空位便坐了進去,順手還拉上了賈環跟一應同僚說話。賈環連着喝了三杯,如同白水一般,旁人覺得他其實也不是冷漠寡言的,不過是平日接觸不夠罷了。
酒桌上自然是你好我好的,曾鐵未曾特意說些什麼,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爲着大將軍幹了幾杯,等着人羣散去,那方壤便被自己僕人擡着走了。
賈環喝了一壺的燒刀子,應當是很烈的酒,偏偏他神智清明沒有半分不適,那雙眼睛黑得發亮。曾鐵也還未走,吩咐人將席上收拾乾淨,請了賈環到了一旁的茶桌上再小聚。
曾鐵端着茶杯對着賈環道:“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地道,多謝曾三兄弟對着百家多有照應。”他喝的也不少,臉上漲得通紅,更是襯托出賈環的瀟灑風流了。曾鐵其實有些嫉妒賈環長得好,他也從大將軍那處知道了賈環的身份,那麼多被養廢了的庶子,偏偏這個能在跌到之後爬起來,知情的大部分也都是佩服賈環的。
而面對他時,雖然旁人不說,他也知道大家都是不屑跟他‘交’往的,要不是打着大將軍的牌子,要不是如今他小人得志,很好連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小人,在肚子裡嘲笑了兩聲,看着賈環並沒有接自己的話頭,就微微皺眉:“怎麼,這是看不起我呢?”
賈環看了一眼曾鐵道:“百家跟我是兄弟,沒有照顧不照顧的,我跟他當初也是同生共死的,你如今這麼說,我也只能不得不謙虛了。”
賈環跟着曾百家之所以能上來,全是因爲在邊城的戰功,對着五千人的敵軍守城三月又在殿前掛上了名,這麼大的功績是誰也抹不去的,而當初之所以會讓他們陷入此等死局的,也是大將軍的設計,是大將軍想用這兩千人填起坑,然後讓他踩着對上聖上,做出一副西北困難,仍然需要自己的局面。
誰都不是吃素的,曾鐵意識到了賈環不簡單,賈環也清楚地看到了曾鐵的虛張聲勢,或許正是應了那句
垂死掙扎罷了。之前他還不知道大將軍到底能走幾何,如今看來,是真的窮途末路了。
賈環起身告辭,也不管曾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他出了‘門’便看見酒店掌櫃帶着五六個看着就風‘騷’的‘女’子進了屋,西北的酒樓大多都跟青樓妓院掛鉤,若是想要清淨的就要去茶館。
酒樓不高其實也就兩層,底下的大堂裡此刻也早已散去了大半,等着賈環出了酒樓便看見有一批人往裡頭走,而且小二帶的方向應該就是剛剛曾鐵的那一間。難怪那會纔上來四五個‘女’子,原來他們還是沒什麼價值,要不然怎麼會有跟對方不同的待遇呢,賈環笑了聲感嘆了句衆人都是勢利眼。
出了酒樓就見着曾百家坐在一旁小茶館裡探頭探腦的,瞅着賈環出來便跑了過來,跑到一半被一個夥計攔住,比劃了半天估計是沒給銀子,於是曾百家從袖子裡掏出了幾個銅板給了夥計之後,這才跑到了賈環面前。
“三哥,怎麼樣,沒什麼事情吧?”曾百家喘得氣急,他知道消息開始就一直擔心,因爲曾鐵的‘性’子實在說不上好,當初在村裡受了欺負之後,總是會做一些‘陰’損的事情報復對方,實在不算光明正大。
“沒事,不過是大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罷了,你怎麼過來了?”
“江副史擔心你有事,便讓我帶着人過來。”曾百家上上下下地看着賈環,發現真的沒少胳膊少‘腿’,居然喘了一大口的氣,要不要這麼誇張,喘氣完他笑着‘摸’‘摸’自己的腦袋,“你沒事就好。”
“不是說有人跟你一起來的麼,他們人呢?”賈環倒是對後面一句話上了心,前後看了看卻沒有見着其他幾個面熟的人,江淹底下的幾個‘侍’衛他都認識,要說這臉吧,他也熟,基本都能找出來,不過看完了這前後整條大街都沒見着人。
不光是沒見着人,此刻街上兩邊冷清得只剩下少數幾個小攤,似乎也正準備收攤,要說離着宵禁還有一些時間,不過天已經黑下來了,賈環跟着百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天,邊城民風兇悍,又因着兵痞子較多平,日裡稍有些本事的,詢問來歷皆是軍中出生,也正因爲看着‘亂’,因此底下的人小偷小‘摸’的自然而然就少了,也也不希望偷一個錢袋把自己整條命搭進去,這路上走的超過半數不好惹的時候,那些小賊便會因爲買賣不好做,換個地方繼續營生。
而西寧跟邊城不同,西寧地處‘交’
界又跟着中原相鄰,因此此地人蛇‘混’雜。賈環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在路邊使了銀子吩咐了一小乞丐幫自己看着。
第二天早晨,賈環洗了臉正準備出‘門’去街口買些吃食應付,打開‘門’卻看見昨晚吩咐的小乞丐正躺在‘門’口,聽得大‘門’打開,便一咕嚕的起了來,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問好,只是他嘴裡尚且含着哈欠,說話的時候自然是含糊不清的。
“大爺安好,大爺萬福呢。”小乞丐身上穿着破了‘洞’的麻布衫,身後髮辮粗糙零散,只是這臉上還算淨白,也不知道從哪裡洗過了。
“怎麼躺這裡,不怕涼着麼。”賈環這會纔看清小乞丐的臉,長得還能見人,相貌居然不差。
“躺哪都一樣呢,況且大爺‘門’口比旁人的還乾淨一些,又沒有‘門’衛驅趕,小的尚且睡了個好覺。”小乞丐的嘴巴很靈便,賈環吩咐他在‘門’前等一陣,自己則到了外頭買了一份吃食,想了想又吩咐老闆多拿了兩個包子。也不嫌棄髒的坐在‘門’檻處聽着小乞丐的彙報。
“昨個您走了之後,小的想着他們既然吃吃喝喝的沒個把時辰應當不會出來,所以便去後廚那處尋點吃食呢,那廚房裡的顧嬸子原是我舅媽,所以平常也有照應呢。”那小乞丐說得很小心,時不時地還看看旁邊。
賈環聽他這麼一說,難怪他臉上看着‘挺’乾淨的,雖然身上布料不好卻也是有縫補痕跡的,至於其他的事情,賈環也不想戳着對方的傷心事,應了一聲之後,只見那小乞丐蒼白着臉小聲地說到:“要不是我去了後廚,哪裡還有命呢,等着我吃完出來呢,據說有了兇案,那一屋子的人全部死了,一個活口都沒有,據說連着外頭幾個躺着的乞丐都讓人抓去審問了呢。”
一屋子的人命,更何況都是軍裡的,恐怕地方官員不敢懈怠,賈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從口袋裡掏出了銅錢遞給小乞丐,誰知道那小孩居然沒伸手。
賈環皺着眉看着對方:“怎麼不拿?”
那小孩搓着手嘿嘿笑道:“小的看您這院子‘挺’大哈。”
“怎麼?”賈環挑眉。
“不如大爺發發慈悲留小的給您看‘門’吧,也好賞口飯呢。”他說得忐忑,之前他只是想着賺些銀子,只是如今外頭‘混’‘亂’的,若是找不到兇手便會抓他們這樣的乞丐抵罪呢,實在不敢出去,昨個他知道出了兇
案便跑到賈環‘門’口睡,也是因爲如此。
“我院子裡可是什麼人都沒有呢。”賈環看着小乞丐,其實對方來歷不明,就這樣收下實在不明智,可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小千戶,若是要算計也輪不到自己呢。
“沒事,我也什麼都沒有呢。”小乞丐‘露’出了傻笑,看着賈環。
賈環無語地嘆了口氣,只得去敲隔壁曾百家的‘門’。兩人有兩個院子,也就一個管家,至於伺候的什麼的,曾百家倒是都置辦齊了,偏偏賈環不想要,他原本買了院子就是圖個晚上睡覺的地方,其他一應事物對他來說都太煩了。
在賈環把小乞丐丟給管家之後就自己走了人,還沒到地方就看見方壤臉‘色’難看的站在‘門’口等着他。賈環原本進‘門’時便讓自己臉上帶上了笑,如今見着方壤這才驚訝道:“怎麼站在這裡,莫非有什麼不悅之事?”
方壤臉上的表情有說不出的意味,他抓着賈環道:“你知道那曾鐵死了嗎?”
“怎麼死的,不是昨天還一起吃飯嗎?”賈環驚訝地看着方壤,臉上盡是無辜,好似他之前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情一樣。
“聽說咱們出來之後他又請了一批呢,結果,十來個人躺了一地,那酒樓是徹底的沒法幹了,如今都官兵包圍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下的手,一刀斃命。”方壤往自己脖子裡比劃了一下,他們原本便是當兵打仗的,對於死屍自然是見多了,不過在這鬧市之中還能出這種事情,總覺得如今這世道不太平。
“莫非是被人尋仇了?”賈環隨口應了一句,在西寧凡是找不到兇手的案子,一般都往外族上推,當初楚江的那件事情是如此,如今這次恐怕也是如此。
方壤臉上帶着笑:“你小子,這大軍剛剛收兵呢,借他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來的,如今這事吧,估‘摸’着應當是那位乾的。”那位既然是大將軍的對頭,不是新來的按察使,就是原來的副都督,總之是皇帝的人。
原來大將軍跟聖上的矛盾已經人盡皆知了,賈環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大將軍可是真做到頭了。他跟方壤告辭,轉身去了江淹那處。
江淹此刻也忙,裡裡外外湊了三十幾個人,等着賈環進了‘門’,那一屋子的人嘩啦啦地都出去了,連個眼神都沒給賈環留下。江淹見着賈環,點點頭:“你來啦。”
賈環上前準備行禮,被江淹給止住了:“少來這些虛的,今天到我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賈環伸手撩起袍子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摸’平了衣服上的褶皺之後這才擡頭看向江淹:“昨天大將軍底下的人請客,我去了。”話一說完,那江淹就擡頭看了過來,臉上似乎帶着不贊同。
賈環呵了一聲之後又開口:“不過是去喝些小酒,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罷了,去的都是新人,難道他們還能跟我們這些沒錢沒勢的人掏心掏肺麼,不過昨個我們出來之後,又有一批進去了,等着今天早晨我便聽說那裡出了命案。”
江淹點點頭:“統共死了十個人,外頭三個裡頭七個,不過也就看了一眼罷了,之後便被副都督的人團團圍住,連着大將軍府裡的都沒能進去,估計也打聽不到什麼消息。
“我知道死的是誰。”賈環雙眼直視江淹,黑漆漆的眸孔裡充滿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他第一次主動表示要參合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足以讓許多人都把命填了進去。
江淹放在桌上的手縮了回來,他認真地看着賈環:“到了如今大家都往外跳,你卻傻乎乎的要往裡頭蹦,這是爲什麼?”
賈環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是說富貴險中求麼,若是沒個危險,怎麼有機會往上爬呢。”
江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原來你還是個有進取心的人啊,既然如此當初你父親被判流放,你怎麼就放棄了大好的前程,偏偏到了這個角落。”他臉上帶着譏諷,似乎在嘲笑賈環找個理由也不過腦子。
賈環苦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口氣:“哪是什麼前程,若真是好前程,打死我也不會放棄啊。”他苦笑了一聲,之後看着江淹:“如今不說實話估‘摸’着您也不會伸手幫我一把,我跟着那副都督有些緣分,當初欠了他一些人情,如今便是想着能幫一把便幫一把,等着他了結了這裡的事情也好早早的走。”
“他走不走跟你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日後不回京都了?”江淹還是第一次聽說賈環跟着那個身份顯貴的南王世子有關係,不過他一個小兵能幫着南王世子什麼,便是真的受了恩惠,直接蓋着被子偷笑不就得了,居然還想着回報,從來沒覺得環哥兒是這麼一個不聰明的人啊。
如今被江淹定義成不聰明的賈環卻一
根筋走到了底:“我原本便打算在西寧安家,這輩子便跟着您兩位一道過日子了。”賈環大大方方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別,我們可收留不下你,你還是乖乖的回你老家伺候父母吧,到時候再說一‘門’好親纔是正道,別讓我們耽誤了你。”江淹忙擺手,他可擔不起誤人子弟的名聲,雖說如今自己是跟着彭淶好了,可是若是自己的子弟也被帶着走上了這條斷子絕孫的路,委實不地道。
賈環搖搖頭:“我自小見多了家宅不幸,如今見着‘女’子就覺得憎惡,讓我娶親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自己的來歷,也不一定能生下孩子,若是耽誤人家‘女’子就不地道了。
在賈環的觀念裡,結婚就是爲了生娃,若是不能生娃那還結什麼婚呢,平白‘浪’費了那‘女’子的青‘春’。
江淹稀罕地看了賈環一眼:“我還以爲我比較另類,原來你也一樣,怪不得當初我見着你就覺得緣分呢。”他倒是會說話,不過是踩着自己跟賈環的痛腳開着玩笑,之後想了一會,對着賈環道:“既然你開了這口,我便幫一把,你也知道這新來的按察使跟彭淶相熟,我們之間正巧少一個臉生的人做聯繫,你若是願意,便多跑幾趟。”
賈環聽了這話,點點頭,之後幾日便跟着明顯是大將軍手下的人‘交’好,平日又對那些人多有照顧,軍中原本大多都是支持大將軍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此地盤旋多年,只是因着當初的事情,又有如今的人命官司,大夥都收了手,不在明處做事。
旁人都不知道賈環的打算,皆覺得此人是有些不要命了,雖說背地裡嘲笑,可是明面上確實是越來越熱情。等着賈環有資格在大將軍身邊湊個趣,當然這個湊趣是指上百人一道圍着大將軍,然後他就在某個角落連個大將軍的頭髮絲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做出合羣的動作,勉強默認是大將軍手底下的人了,至於之後能爬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曾百家知道此事之後分外不解,明明之前三哥看着多有堤防的,如今怎麼偏偏往裡頭湊,不過他知道一些□□,自然不敢把情緒往臉上湊,只是背地裡對着賈環勸了幾句。這話還沒說出口,賈環倒是先開口了:“過兩天我就要搬出去了,我這院子的地契給你吧,等着有空去衙‘門’口過一下戶,改成你的名字。”
“三哥要去哪裡?”曾百家忙問。
曾鐵死了,大將軍
自然需要別的人來替了他的位置,而賈環正巧就是在這個時候入了他的眼,不過他也沒屈尊降貴的面見賈環,只是吩咐了底下的人跟賈環接觸,如今也是對方把大將軍府後頭原本曾鐵住的院子給了賈環,算是他投靠大將軍的獎勵。
那處宅院跟大將軍府的角‘門’很近,平日裡人來人往的要招待不少的客人,從這‘門’再往西走遍是按察使住院子,大將軍好客,接了按察使之後便沒有讓對方搬出去。賈環需要做的,就是在江淹有消息要傳過去的時候,循着機會給送過去。
這不是個好乾的活,第一次做的時候,賈環是費盡了腦子,之後假裝自己看上了按察使院子的某個丫鬟,這次找到機會把東西塞進了窗戶。之後又用着送耳環,送香粉的機會偷偷給按察使送消息,等着日子久了,賈環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娶了那丫鬟才能負責了,便是跟他聯繫的大將軍府的管家都對着賈環開玩笑,讓賈環等着按察使走後跟着將軍求了這丫鬟去。又說將軍大人向來大方,若是賈環真喜歡卻不想娶,直接擡去做妾也無妨。
賈環笑得猥瑣,之後‘摸’‘摸’鼻子道:“這‘女’人吧,自然是求而不得纔好,若是得手了,哪裡還有滋味呢,小的既不是‘色’鬼,自然只是享受這曖昧的氣氛罷了。”一句話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的,他沒有偷窺大將軍府的丫鬟,不過是因着少年慕艾,過過‘花’前月下的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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