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百家帶着媳‘婦’到城裡的時候,被院子的‘精’美嚇到了,他媳‘婦’姓楊,因爲排行老二所以叫二姐,沒有大名,之所以會嫁給曾百家,完全是因爲曾百家的親孃覺得這個妹子是個勤勞的,所以就給兒子定下了。
楊二姐家很窮,窮到什麼程度呢,就是連過節都揭不開鍋,雖說三姐妹都能像漢子一樣下地幹活,但是她們家依然很窮,跟曾家村大部分人不一樣,楊家其實是外來的,只是他們的祖輩如今也在村裡繁衍了三代了,對於里長來說,這家人其實也算自己人了,村裡楊姓人家很少,在楊二姐父親那一輩還多一些,只是不知道怎麼的某天都搬了出去,只剩楊二姐的父親一家還在。
二姐家就一個弟弟,只是爲了這個弟弟吃了不少苦,他生來就體弱,家裡的父母都關心弟弟,自然對着三個姐妹就少了關注了,平日裡也不過是埋頭掙錢罷了。
楊二姐的婚事是半賣半送的,之前提親的時候並未說起曾百家的身份,雖說如今村裡大部分家裡有閨‘女’的都悔不當初,不過楊二姐跟曾百家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羨慕不來的。
楊二姐是聽說過曾百家在城裡有院子的,只是哪裡知道會這樣奢華,還是自己有福氣呢,這樣一想,發現院子裡跪着一地的人,對着院子裡的人,曾百家也不多說,只是指了總管給楊二姐看,楊二姐看着人又多了幾份的拘束。
曾百家自己坐在了大堂的椅子上,看着楊二姐坐到另一邊,便對着底下的總管道:“你去吩咐人過來,見一下主母,日後這院子裡的事情都‘交’給她了。”
楊二姐聽曾百家如此說,臉上微微地羞紅了一下,又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她下意識地雙手捏了一下,又覺得這個動作似乎不大方,又謹慎地把手往膝蓋上並列的放好。
一旁站着的總管道:“早吩咐他們等着了,就等着大爺跟太太來了,就來請安呢。”他說着,外頭的人就排成兩隊,魚貫而入。
楊二姐看着自己左手邊皆是亭亭‘玉’立的‘女’子,穿着各‘色’小襖,雖說都低着頭卻沒見着對方白皙的臉龐,她不自覺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覺得有些自卑。正想着卻忽然聽見曾百家小聲地對她說道:“你纔剛來,等着明日吩咐人去將針線娘子請來做些衣裳,等過些日子家裡要宴請好友,若是有‘女’眷你且熱心招待着。”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輕,底下的人卻都聽得見,底下原本有些‘騷’動的頓時停了下來,曾百家自然知道衆人的想法,他從小吃着百家飯看慣了旁人的臉‘色’,如今放到自身也是清楚的,只是他想着這些到底是自己媳‘婦’的事情,多參與了不好,便也沒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吩咐管家帶着楊二姐去庫房看一下自己的資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是要跟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
到了城裡的第二日,曾百家便興沖沖地跑到賈環府上問安,結果原本空‘蕩’‘蕩’的院子徹底變了模樣,不要說‘門’口站着的三四個‘精’神奕奕的護衛,進了‘門’見着了那‘花’團錦簇的‘花’園還沒回過神,又被那九曲十八彎的走廊繞暈了方向,直到了一個似乎是書房的‘門’前,見着一個英俊的男子,對着自己拱手。
曾百家忙彎腰回了一禮。
“您是曾百家,曾小哥吧,在下是少爺身邊伺候的‘春’耕,剛剛從都中前來,日後還請曾小哥多多照顧了。”‘春’耕的臉上沒有什麼笑容,不過這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種天然的溫順。
曾百家從未聽賈環提過他之前在都中的生活,因此對着‘春’耕心裡也沒個底,只好對着笑了笑,然後等着對方把‘門’開了之後,進‘門’見賈環。
不光外頭的景緻便了很多,連着賈環本身也變了不少,曾百家覺得自己有些眼‘花’,從認識賈環到現在從來沒見過對方穿戴的如此的複雜,光是身上披着的外套上,就繡着許許多多繁雜的暗紋,看着總覺得有些眼‘花’。
“三哥……”曾百家覺得自己的心情很複雜,從來沒有這樣覺得對方離自己這麼遠,就好像當初還在新兵營的時候一樣。他們之間似乎一直都有差距,自己跟對方一直是救助者跟被救助者的關係。
“你來啦,快坐。”賈環倒是沒想那麼多,曾百家來之前,他正試着把自己那一手的字繼續練起來,年齡,閱歷似乎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剛剛開始練字的自己,只不過是機械‘性’的模仿罷了,而這次再看,卻發現了其中的美妙。他把手裡的‘毛’筆放到一邊,起身坐到了曾百家身邊,吩咐人上了茶水。
曾百家不好意思地道:“昨日剛剛回來,今天特地來看看三哥。”他說完臉上帶着一絲的疑‘惑’,將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只是三哥府裡的人,倒是多了許多沒有見過的臉孔。”
賈環想了想,哦了一聲:“是我原來府邸伺候的人,過年前後纔來的,你沒見過是正常的。”
“莫非是三哥府裡想要三哥回去不成?”曾百家一聽說是都中的,立刻上了心。
“並未提起。”賈環原本沒有想到這一節,此刻曾百家問起來,他倒是多想了一下,微微皺眉道:“府裡父親多有忙綠。”應該不會有時間來思考他的事情,更何況如今他們賈府剛剛安穩,自然是少做少錯爲上。
曾百家不做聲,只是看了看四周,並未有旁人,從自己懷裡小心地尋出了一封信,遞給了賈環:“我也不清楚爲何彭將軍會將信送到我老家,只是上頭點名是要給三哥的。”
賈環有些奇怪,伸手接過了,仔細的看了看,上頭果然是彭淶的字,還寫着曾三親啓。用的是曾三,這信恐怕並沒有自己想的這麼簡單。他‘摸’了‘摸’信封,裡頭應該是紙張,小心地將信封口裁開,裡頭居然還是一個信封,寫的跟外頭一樣的曾三親啓,裡頭夾着一張薄紙,賈環看了一眼,心中有所了悟,將裡頭的信看也不看,用蠟封起。
將信封小心地壓在了宣紙之下,之後便送了曾百家出‘門’。等見着曾百家騎着馬走了之後,他喊來了‘春’耕。
‘春’耕原本正在收拾東西,聽到賈環喊自己,便知道有事情。
“我在書房放着一樣東西,你吩咐人看着,若是有人要拿也別阻止,只是跟着他,不要丟了。”賈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看了看天,“天氣不錯,我出去一趟。”
“小的跟着你一道去麼?”‘春’耕一邊吩咐人去備馬車,一邊回頭問賈環,賈環卻似乎沒有聽見,只等着馬車從角‘門’嚕嚕過來,灰‘色’的馬車簾布順着風鼓動着,趕馬車的正是榮大。
榮大見着賈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對着賈環熱切地道:“少爺要去哪裡,儘管說,小的保證選最短的路線,旁的不說,這西寧的路我倒是最熟悉的。”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自豪,臉上不自覺地帶了出來,結果眼角瞟見了‘春’耕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自覺後背一涼,訕笑了一聲。
賈環心裡有事,也沒多說,只是鑽進了馬車,讓榮大先走。
榮大駕着馬車離開了大‘門’,‘春’耕見着賈環離開便回身去執行賈環的吩咐,他原本就是謹慎的‘性’子,因此就自己去書房那處看着。
賈環院子裡的人並不複雜,除了之前在西寧找的兩個粗使的小廝,就只有跟着史湘雲一道來的嬤嬤,如今是隻在自己院子裡活動,其他的差不多都是從都中帶來的人,如果是這些人裡出了問題,那麼也就是說這次的事情跟京都的貴人有關。
‘春’耕原本就是南王世子府裡的培養出來的,在他眼裡,最尊貴的除了聖上,其他的也就不多了。
賈環出‘門’不久,果然看到書房‘門’前有人鬼鬼祟祟的前來,‘春’耕原本是蹲在房檐上的。正無聊地磨着手裡的小刀,結果見着來人不自覺地眼睛睜大了一些。
居然是她,真是沒想到啊,‘春’耕不自覺地把手裡的小刀順着刀沿撫‘摸’。來人正是當初跟着史湘雲來的嬤嬤,她已經五十多歲的年齡了,平日裡並不需要做什麼,只是吩咐一些丫鬟們的規矩,偶爾去史湘雲那處請安,只是年前那甄家就已經回了都中,史湘雲自然也是應該一道去的。
‘春’耕想起了甄家並未賣掉西寧的住宅,又想起前陣子似乎有人回報說嬤嬤尋了人幫着侄兒領了個採買的活。
他心裡有了成算,便看着那嬤嬤左右看了看之後進了書屋,不一會就又偷偷‘摸’‘摸’地出來,小心的掩上了‘門’。
那嬤嬤一邊‘性’急地往外頭走着,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胸’口,只是見着有人便飛快的把手拿開了。‘春’耕看着對方沿途跟着幾個人打了招呼,神情不變,於是在心底略微地讚了一句,之後就見着那嬤嬤走着僻靜的小路,在‘門’口依稀見着了一個陌生的男子,身上卻穿着府裡的奴僕衣服。
不說‘春’耕難得幹起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跟蹤着人走了一路,賈環這邊榮大駕着馬車繞了整個城鎮好幾圈,只是路途皆有不同,並不讓旁人知道他們最終的目的地,賈環沿途買了不少的東西,光是吃食就有好幾樣。其中又在路過將軍府‘門’口的大街上的時候,吃了一碗的餛飩。
那個原本不見了的餛飩攤果然又擺了起來,只是如今卻沒有給他任何的信息。老頭只沾着涼水在桌子上寫了個等字之後,便一邊說着客官慢用,一邊拿着抹布擦去了那個水漬。
賈環喝完了餛飩便將銅板放到了地上,之後又吩咐榮大駕着車回了城郊。
一來一回也不過是一個上午,到院子的時候正巧是午膳時間,下人們見着賈環回來,忙起來開‘門’,請安。
賈環將身上的外套遞給了夏耘,問道:“‘春’耕呢?”
夏耘低聲回道:“是去幹少爺吩咐的事情去了,這還沒回來呢。”
“等他回來讓他先來見我。”賈環點了個頭,忽而看着夏耘道:“你們三人來了,怎麼不見冬藏?”
“冬藏如今在世子身邊伺候着,少爺若是想念,不如去世子府。”夏耘知道的消息一向比‘春’耕更多一些,他也從來不掩飾自己跟世子那處有聯繫,對於賈環來說,‘春’耕等人代表的,不光是池宸的照應,更是池宸的耳目。
“池宸那處不是有沐暮麼,我記得似乎是師傅他們認識的。”賈環的記‘性’倒是不差,隱約記得那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只是似乎有些少年的傲氣。
“那些小的並不清楚,只是聽說他惹惱了世子,如今並未在世子府裡出現。”惹惱一詞大約用的是最準確的了,只是聽說似乎跟自家少爺有些關係,只是其他的就打聽不到了,夏耘也是因爲沐坤專‘門’跟他說過,日後若是見着沐暮需要多些心眼,不可多說關於少爺的消息,從而得知,更何況之前跟着世子府裡聯繫都是跟着沐暮的,如今一時之間換人,對方換成了冬藏,自然比沐暮更自在一些。
賈環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是既然夏耘這麼說,他也就順着耳朵聽過就算了,他心理有些擔心江淹等人的情況,所以吃過午飯就一直在書房裡等着‘春’耕的消息。
這邊不提,池宸跟着按察使聯手,兩人在狩獵之際坑了大將軍一把,等着幾人回了西寧,池宸便接到底下人員的消息,所有一切證據都已經收羅齊了,池宸將東西分作三份,一份命人快馬送去京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給了按察使。
如今按察使已經握住了證據,只等着聖上最後的決定。又掛心去京都的人在路上被人攔截,他吩咐自己手下的暗衛前去送信,自己則坐鎮西寧。
這些年,池宸已將年堯手中的兵力收攏了大半,如今他已經是甕中捉鱉,自然是手到擒來,於是有更多的時間去考慮自己跟賈環的事情。夏耘的等人的到來直接讓他知道賈環沒有娶親,可是問題是就算現在沒有,日後也會有的。他跟着賈環將近五年沒有見面了,原本以爲會日漸淡漠,結果卻是越來越想。
池宸將最後一本請安摺子寫完,將筆放下之後,伸手‘揉’了‘揉’額頭,等着摺子上的筆墨幹了之後合起了摺子遞給了等在一邊的信使。
那信使見着池宸伸手,便跪下雙手接過。
池宸低垂着眼看着他:“一切事物本王都已經寫明白了,你快馬送去吧。”
信使應了一聲,倒退着出了‘門’,池宸看着信使遠去,閉目想了一會,忽然睜開眼睛道:“備馬,去阿弟那裡。”
冬藏忙到:“不如換成馬車,更穩當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去比較快。”池宸站起身,進了裡屋換上了騎裝。原本就長的魁梧,如今已經十九,身材高大不說,因着長期處於上位,只有一身的威嚇,平日伺候,能日日見着池宸的人都覺得壓力倍增,更不用說旁人了,冬藏提了一次就不敢再說,只是一邊命人準備馬匹,一邊給夏耘送信。
池宸出‘門’的時候,他的二十四暗衛都已經收拾齊了,衆人跟池宸穿着一‘色’的衣服,等着池宸上了馬,他們也各自上馬,跟在主子身後。
都督府跟賈環的院子不遠,前後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快馬,等池宸到了地方,那院子的大‘門’敞開,裡頭的衆人紛紛迎了出來,滿滿地跪了一地,最前頭的正是秋收,見着池宸忙上前:“世子安好。”
“阿弟呢?”池宸看了一眼,問了一聲。
“少爺正在吃飯。”此刻正是晚膳時間,池宸點點頭,邁步向前。
賈環院子裡的人都得到消息知道池宸要來,所以見着世子都不緊張,偏偏賈環自己不知道,他正扒着米飯,結果擡頭正準備夾菜的時候看到了池宸,一時之間居然愣住了。
衆人紛紛上前,伺候着池宸入座,另外有加了一雙的碗筷,一碗盛滿的米飯送到了池宸面前,之後,都退了出去。
賈環鬱悶地看着池宸反客爲主的吃着飯,只是再鬱悶都要吃飯啊,於是低頭扒了兩口總算把碗裡的米飯吃乾淨了,把碗筷一丟就到了一邊洗臉漱口,之後,進了臥室。
池宸慢條斯理地吃着飯,好像眼前的白菜豆腐就是那山珍海味,吃着吃着居然還笑出了聲,等着賈環洗了澡回自己‘牀’的時候,卻看到池宸居然和衣躺在自己‘牀’上。
於是鬱悶地上前推了推:“你身上髒,怎麼能躺呢。”
“我懶得動呢。”池宸耍賴地看着賈環,任憑對方怎麼推,就是不動。
賈環恨恨地上前敲了兩下,之後就自己轉身準備離開,反正你不走,那就我走唄,結果一步還未跨出,身子就被人拉住,整個人都被抱了起來。
原來是池宸起身拉住賈環後一把抱住了,在這個時間還沒聽說有什麼人能比池宸的手勁更大的,就賈環那小胳膊小‘腿’的就更不要說了,他掙扎了半晌都沒有用,於是一手推着池宸的臉,一邊不停地扭。
“你就算變成一條活魚,也別指望從我懷裡蹦出去呢,乖乖地讓我抱一會,咱們好幾年不見了,你總得讓我親近親近吧,”池宸倒是說得很坦然,完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我們是個什麼關係,沒聽說過什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麼,好好的知道你我都活着不就行了,親近什麼呢,咱們一個地方一起住了三年,你是今天才知道呢?”賈環的嘴巴倒是也利,說得直接堵住了池宸的嘴。
“之前我不是怕那誰狗急了跳牆,拿你開刀麼,那我不是得死給你看呢麼,如今他也沒什麼指望了,我這纔來見你,你怎麼能誤會我呢。”池宸倒是分的輕重,他聽到賈環的話,便覺得自己阿弟這次是真跟生分了,連忙解釋。
“你堂堂南王世子,誰不知道你是聖上面前的紅人,不說旁的,等着日後指不定加官進爵到什麼程度呢,我不過是一小小庶子,實在高攀不起。”賈環撇過頭,很爺們的哼了一聲,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不是!
“我攀你還不行麼,我稀罕你,我扒着你呢,阿弟,別生氣了,咱倆打小的‘交’情,那時候我不是覺得你沒跟我商量麼,一個人就巴巴地往火坑裡跳,而且我也吩咐人跟你說過不會有大事,結果你還要走,我那是以爲你不相信我。”池宸嘆了口氣,把賈環轉過去的頭掰了過來。
賈環一聽,就覺得很奇怪,眨了眨眼:“我沒聽說啊,你讓誰給我帶的口信?”
池宸一愣,忽然想起了沐暮,在心底暗自又給對方記了一筆:“可能是誰給忘記了,哎,難怪你走得那麼急呢,這樣,我們之前那就是誤會了,我們現在就更要和好了啊,誤會解除,皆大歡喜不是!”如此更好,省得兩人真傷了感情。
賈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絕對不承認自己真的說不過對方,又試着挪了挪身子,也動不了,只能先投降:“我們之間的事情,日後再說,你這會先放了我,我今天忙了一天,實在有些累的慌。”
池宸點點頭,笑着把賈環塞到自己內側的被窩裡:“你先睡,我去洗洗,一會就來。”說着就跳了起來,吩咐人去準備了熱水。
賈環看着池宸跑出去,四肢大張無力地躺回了‘牀’上,他鬱悶地把自己的臉埋進被褥裡擦了擦,覺得有些悶了,這才從被子裡鑽出來,之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早晨他還覺得人生沒什麼意思,結果晚上就給自己送來這麼大一個驚喜,只是也不知道因爲什麼,他看到池宸就發自內心的覺得開心,就好像這個世界不止他一個人,也許是因爲以前池宸一直照顧着自己,好幾次都是靠着他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其實自己‘挺’沒良心的,賈環下意識地自我反省了一下,因爲他本人小小的自尊心,結果就導致一個十幾年的好友如今要來討好自己,要說別的人可能是嫌貧,那麼自己就是仇富了,不應該啊,畢竟池宸在沒有確定世子之位之前,過得其實比自己還辛苦來着。
人其實就是這樣,當你覺得一個人壞的時候,就會覺得對方越來越壞,可是某天你忽然覺得他似乎‘挺’好的,然後他一樣一樣的優點就慢慢地展現到了自己眼前,從而遮掩了其他所有的不好,這就是人的片面‘性’吧。越是離得近的人,就越苛刻的要求對方,無論之前對方做了什麼事情,只要有一點不好,就完全的截斷了。
池宸很快就回來了,帶着有些溼漉漉的頭髮,雖然擦乾了,不過還是帶着一絲的水汽,賈環正想吩咐人送兩個炭盆,結果外頭就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而後推開‘門’走了進來,將炭盆放到了屋子的一角,又輕輕地退了出去。
還能好好的住着麼,到底是誰的屋子啊,賈環鬱悶地想,原本想跟池宸聊天的心思也沒有了,轉身就朝裡閉上了眼睛,池宸看着賈環似乎真的要睡覺,就乖乖地爬上‘牀’,躺在外側,緊緊地挨着賈環,隨手捏起一個銀角彈了出去,直接擦過蠟燭的頂端,彈滅了火苗,屋子裡一下子就黑了。
燭火一滅,屋子裡黑下來之後,就覺得很安靜,賈環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只聽見自己身後悉悉索索地似乎是池宸蓋被子的聲音,身上的暖氣因爲被子拉扯的一瞬間有些涼,他正想說什麼,結果身後的人整個都捱了過來,熱騰騰的,還帶着一股的餘香。
“阿弟,我摟着你睡吧,要不然晚上我動起來怕打着你。”池宸小心地湊在賈環耳邊說,這是他們兩個從小的習慣,只有被池宸抱在懷裡的東西纔不會受到攻擊,只是那樣的話,除非池宸醒來放手,否則懷裡的賈環是絕對不可能自己出來的。
池宸小心地伸手摟過了賈環,覺得對方沒拒絕,就心滿意足地貼得更近了一些,鼻尖聞着賈環身上的某種氣息,慢慢地進入了睡眠。
一夜好眠,連賈環也沒有想到,很久沒有同‘牀’共枕的兩個人,第一次睡一張‘牀’居然能睡得這麼好,而且還沒有做夢,這對賈環來說,是非常稀罕的,自從來到西北,參加了幾次的戰爭之後,對於他來說,血淋淋的夢境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他知道這是因爲屬於現代社會,和平世界的他對於生命太過的尊重反而不能習慣戰爭。
這很不好,但是卻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就好像很多人都會在上當之後覺得自己心軟不好,但是下一次依然如此,這是天‘性’,儘管賈環覺得自己是家中的異類,對於那些學習優秀,工作努力,生活和諧的家人來說,不願意上學,每日沿街‘混’‘混’的他是一種不一樣的存在,可是儘管如此,刻畫在阿三基因裡的善良,還是很好地遺傳了下來。
早晨起來,池宸果然已經不在了,賈環以爲他已經回了自己府邸,結果等着洗漱完出了房‘門’才發現,一身單薄武裝的池宸很在自己的‘花’園裡練武,他的手勁比旁人都大,因此出招的時候虎虎生風,不小心擦到的幾片樹葉都在一觸之下碎成了渣。
有一個武力值爆表的朋友,人身安全果然需要多次考慮啊,賈環覺得自己的眼皮跳了跳,他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然後閉着眼睛靜靜地站了一會。
也許是昨天沒睡好,賈環哼哼唧唧地想着,然後自覺地換了一隻手‘揉’了‘揉’,按了按脖子後面的‘穴’位。有點酸,可能是昨天睡覺的時候膈着了吧。
他這樣想着的時候就聽見池宸開口喊了自己一聲,他睜開眼睛看了過去,池宸收了拳,身邊站着沐震伺候着,等着他擦了汗就站到了賈環面前:“我吩咐人做了點心放在亭子裡,反正天氣也好,你先去吃一些。”
他說的亭子就在兩人身後,周圍種着大批的桃樹,只是如今只剩下樹丫。
賈環看着池宸道:“那你呢?”
池宸笑着‘揉’了‘揉’賈環的腦袋,他比賈環要高一個頭,臉上帶着欣慰,似乎感動於賈環能想到自己:“你先去吃,我去擦了汗,換了衣服馬上過來。”
賈環點點頭,自己在‘春’耕的帶領下到了亭子裡,‘春’耕忙着給自己拿了幾樣的熱食,之後又倒上了熱騰騰的湯。聞着肚子都有些餓了,賈環拿起一個包子就咬了一口,之後就着碗裡的熱湯吃了起來,他才吞下一個包子,就見着池宸換了一身衣服回來了,原本散着的頭髮整理好了發冠,桌上的食物很多,只是在池宸開始吃的一瞬間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了。
賈環吃完了手裡的兩個包子,然後喝完了碗裡的熱湯,桌上原本五六個人能吃的早點都已經消失在了池宸神一樣的胃口裡,吃完之後‘春’耕端着熱水就上來了,賈環伸手洗了洗,就拿過一邊的乾布擦了擦。
“你什麼時候回去呢?”吃完飯,賈環就開始趕人了。
池宸倒是不在意:“最近不用回去,外頭沒什麼事情,如今就等着聖上的旨意了,反正我也沒事,就來陪你一陣,前幾天都中剛剛有人傳來了話,聽說你姨娘懷孕了,想來你是要做哥哥了。”
這個消息對賈環來說很震驚,只是他一想到自己,就開始擔心這個新來的弟弟或者妹妹會吃苦,雖說如今王夫人跟着賈政和離了,可是一旦賈政再娶,姨娘的身份就尷尬了。
“那賈寶‘玉’如今準備參加兩年後的科考,聖上網開一面允了,你若是想回去,我便跟人打個招呼,只是如今你已經是千戶,再走文舉恐怕會被他們看不起。”池宸認真地看着賈環,在朝堂上,文武是分得很開的,雖說偶爾有文臣幹武將的活,但是從來沒聽說過武將能幹得過文臣的,雖然賈環的能力他們都知道,可是在那些文臣眼裡,如今戰場立下的功勳,卻是一種污點。
人生不如意之事太多,做人其實還是別太多打算的好,賈環看着池宸說這說那的,他倒是也沒‘插’口,只是隱約在心裡‘摸’到了一點什麼,只是一晃而過,尋不見蹤跡,他拒絕了池宸之後只是問了問武官回京述職的時間,考慮到上次他沒有去,下次要再過兩年,那麼等那時候他的弟弟應該都能喊他哥哥了。
池宸說着話,卻發現賈環似乎出神了,他伸手在賈環面前晃了晃:“阿弟,想什麼呢?”
賈環回過神,啊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擡頭回道:“我只是在想,不知道這次是弟弟還是妹妹,若是弟弟希望能活得長久些。”
“如今你府上並無旁人,若無意外應當能活得長久。”之前活不長的,基本就是意外了,賈環自然明白池宸沒有說的話,只是忽然想起了池宸的身份似乎跟着自己也有相似,便問了一聲南王如今如何了。
“來之前尚好,只是他向來作死,若是聖上仁慈些,估計我日後還能見着。”他對着自己父親倒是不在意,任何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
賈環偏着腦袋想了想,小心問:“那你母親,可打聽出來了?”
池宸一愣,不自覺地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之後糾結是不是真的要告訴賈環,最後放棄的嘆口氣道:“我已經知道我母親是誰了,她……是個很能幹的人,恩,太能幹了,給我生了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據說過陣子還會讓其中一個來,到時候我約了你一道見見吧。”
“咦,你生母不是死了嗎?”太奇怪了。
“不光活着,而且活得很幸福。”池宸覺得來西寧,這便是聖上給予自己的驚喜。只是驚喜過頭,變成了驚嚇。
池宸倒是想跟賈環繼續聊天,可惜他還有一些事情要幹,於是無奈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之後看着賈環道:“我先走,你最近最好不要外出,你也知道如今並不太平,一怕一萬隻怕萬一,若到時候真有什麼大的變動,你就跟着‘春’耕他們一道回京。”
賈環倒是不覺得大將軍會做什麼,他自從跟陳六接觸之後,就有所感悟:“你放心吧,不是常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麼,我覺得他恐怕不會做什麼,最多也是利用手上最後的那點資本換某些人的平安罷了。”
池宸下意識地偏頭看着賈環,湊近了小聲問:“你知道了什麼?”
賈環搖搖頭:“不多,只是聽說他府上‘侍’妾有一個應該懷孕了,看樣子大將軍應該是很在乎纔對。”他這個消息來自陳六,至於陳六是自己說漏了嘴,還是特意賣乖,就不清楚了“這胳膊想來擰不過大‘腿’,若是聖上不賢明也就罷了,偏偏那位是再勤勉不過的了,若是年堯只在背地裡做一些事情,旁人沒意見還好,可是如今聖上案前皆是告他的摺子,西寧太過敏感,若是他一不做二不休裡通敵賣國,邊境就危險了。”池宸感嘆了一句,一個將軍做到最後,要麼明哲保身,早早‘交’出軍權也就罷了,要麼就等着上頭那個來收拾你。
池宸跟着賈環聊了會天,便告辭了,說是有要事,其實不過是在大將軍府裡尚有一份宴席,這大約是最後一次的聚會了,他倒是不願意多帶人,偏偏還要去接了按察使,於是只能帶着大隊人鞍前馬後全方位防護地到了將軍府‘門’口,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年堯,兩人相視而笑,年堯率先打了個千給池宸請安,口中喊着世子千歲。
池宸忙上前道:“如何當得起大將軍的大禮,莫要讓本王難做啊。”他倒是沒笑,臉上冷漠得不帶一絲表情,只是隨意地伸手一把托起了年堯。
年堯雙手抱拳正低着頭,結果發現對方的手掌搭在自己雙掌之下,輕描淡寫地擡了起來,自己使勁了力氣卻還是被迫起了身,這南王世子的力氣很大,至少在這一託上就能看出,他又掃了一眼‘門’外齊刷刷戰成兩排的護衛,‘侍’衛之後的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眼見着窗簾被一旁的小廝掀起,扶着下來了一人,穿着一身正三品的官服,脖子上掛着串珠,頭上帶着紅頂,見着年堯,慢慢地走都了身邊,拱手請了個安。
“李兄弟這身子纔好,不要多動,你我之間爲何要行禮。”他嘴上說着,卻沒有伸手阻攔,不過李商衛身邊的小廝已經攔住了自家主子,於是這禮也就才一抱拳,之後的就沒怎麼見到了,年堯在肚子裡哼了一聲,臉上卻沒帶出來,只請了兩人進府。
池宸一步跨出走在前面,年堯走在後頭,再來纔是李商衛,跟着衆人來的‘侍’衛都紛紛一道進了院子,等着三人坐在大堂之後,就在‘門’口戒備。
年堯看了一眼‘門’口的人,之後就吩咐人上菜,一邊拿着酒杯給自己倒酒:“當日若不是李兄弟發現的早,咱們可都要死在那處了啊,這救命之恩,實在是要敬上一杯的。”外頭忽然就進來了數十個窈窕的‘女’子,端着一盆盆的珍饈,小心地放在桌上,李商衛看了兩眼之後迎着年堯的敬酒,也端起酒杯,跟着喝了一口,正喝着,耳邊傳來了靡靡之音,一陣的風‘花’雪月,順着聲音看過去,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穿着一身江南漢人‘女’子的衣服,長得不錯,只是李商衛看了一眼之後,全身一震,目瞪口呆地過了半晌纔回神,之後就不聲不響地只喝酒。
池宸倒是嫺熟的不像一個才十九歲的男子,跟年堯與李商衛相較居然絲毫不遜‘色’,李商衛在肚子裡感嘆了一句皇家的血脈之後,只能迎合着對方,年堯畢竟是孤軍作戰,只是如今他唱的哀兵之計,言語間自然多了幾分的哀愁。
“如今我也年歲已大,若不是承‘蒙’聖上看中,如何當的了這邊疆大將,如今幸好世子前來,我這纔多了幾分的底氣啊。”年堯說的都是西北的陳年舊事,當初他臨危受命,安撫西北二十四族之事,朝中皆有耳聞,池宸聽着也不多說,只是李商衛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年堯不覺,只是不停地說着話,跟着池宸喝着酒,偶爾跟着李商衛勾肩搭背的對着底下的歌舞指指點點,等着三人喝乾了兩壇的好酒之後,李商衛要走了,池宸自然是要跟着一道走的。
總之一場酒宴喝的所有人都不舒服,臨走李商衛車上還被塞進了一個‘女’子,池宸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騎上了馬告辭了。
年堯看着南王世子走人,順便帶走了一長串的‘侍’衛,如今池宸羽翼已豐,自己還是太小看他了。大將軍府的管家見着自家將軍站在‘門’口,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將軍,‘門’口風大,不如回屋,我已經吩咐人準備了飯菜。”
“夫人呢,今日用過飯菜了嗎?”年堯回頭看着總管,不放過對方臉上一絲的表情。
總管忙道:“已經吃過了,如今正睡着呢。”
“睡着就好,多睡睡,十月懷胎也不過是差最後一個月了,陳六那邊打過招呼了嗎?”年堯皺緊了眉,他已經不看好自己的結局了,那麼這個唯一有可能逃出生天的血脈,就是年家最後的希望了。
“已經跟那個人聯繫上了,將軍,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千戶,恐怕會被人查出來。”管家知道年堯的計劃,不過是準備掉包,用陳六兒子的換了自己兒子的命。到時候生下來的孩子送過去,自己這邊則帶着陳六的兒子,不管最後結局怎麼樣,那送出去的孩子總是能自由自在的長大的。
年堯哼笑了一聲,一邊說着一邊往裡走:“你知道咱們世子昨天住在哪裡,你就不會看不起那小小的千總了。”他的視線落在了遠處,“人都有弱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賈環自然不知道他被人算計了,‘春’耕正陪着賈環吃飯,吃過飯之後就跟着他一道去裝修完的店鋪,店鋪的生意不錯,來往的人員也多,因爲店裡的東西式樣較新,讓很多準備嫁‘女’兒的人家不自覺地選了這家店。
等他到了地方,看店的姓章,是賈環手底下的幕僚之一,雖說是幕僚其實不過是他手底下千戶裡頭唯二的讀書人,當初升任千戶之後,尋地時發現此人差不多餓死在路邊,因此被賈環好心收留。只是之前一直呆在曾百家的院子裡,只是曾百家成親,這章程居然包袱款款地自覺找到了郊外的院子‘門’口,被‘春’耕撿到了,之後問了賈環卻有此人,就收羅了,教了教,用來看店。
章程見着賈環到店,忙上前迎接,他喊人的稱呼也很奇怪,見着賈環便喊主子:“主子可算來了,小的正要去找主子,有事稟報呢。”
賈環一直覺得章程長得很合心意,大約是他那張臉跟着自己上輩子兄弟有五分相像的相貌吧,因此對着章程總是會不自覺地心軟。“你說,有什麼事?”
“小的前陣子問了咱們養的那三位師傅,聽說不光是傢俱,其中那位曾大師傅居然還會雕木頭簪子,我想着那些邊角料‘浪’費了可惜,便想問問主子,是不是能給一個桌子上,專‘門’放些曾大師傅做的小件。”章程臉上掛着笑,巴巴地看着賈環。
賈環坐在主位上看着章程將數十個木頭簪子拿了過來,接過一個仔細看了看,雕得倒是細緻,他手上的應該是桃‘花’簪,除了顏‘色’有些不同之外,這朵‘欲’綻的桃‘花’雕得很像。
“你既然覺得好,那就擺上吧,反正屋子裡的擺件也不多,你放於茶几之上,告訴旁人這些也是賣的便可。”他倒是不拘泥,只是又問了一句:“曾大師傅家不是說要接了老頭子回村麼,怎麼如今還在呢?”
章程倒是很八卦,湊到了賈環身邊,完全無視‘春’耕冰冷的視線,小聲道:“您是不曉得,之前不是孫子娶媳‘婦’麼,自然是希望老人回去的,如今媳‘婦’娶了,家裡的屋子其實也不多,聽說已經懷上了,這孩子一多老人就有些嫌棄了,不是說小孩看着日日鮮,老人看着日日厭麼,那曾大師傅回家住了三日就回來了,聽說還不如在咱們店裡清閒呢。”
“這倒是有些過了,我聽說他們家裡的近況還是不錯的,沒想到居然這樣了。”賈環感嘆了一句,之後便吩咐章程對着大師傅好一些,之後又問起了幾個徒弟。
“收了十個,都是寫孤兒,如今都簽了賣身契了,都鎖在櫃子裡呢,您一會帶去,我瞅着那幾個孩子有些‘挺’機靈的,不過不適合幹木匠活,我平日沒事便教他們識字,主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帶回院子裡,做木匠確實‘浪’費了。”章程搖頭晃腦地對賈環說着自己的感覺,只是他才說完,那‘春’耕冷冷道:“若不是被咱們撿來,他們如今還餓着肚子,朝不保夕的,你說幹木匠可惜了,是不是可惜自己如今看一個店面?”‘春’耕看着章程,眼神冷冷的。
賈環聽了‘春’耕的話,忽然也想到了,於是就順勢看了過去,章程的臉漲得通紅,忙擺手道:“小的哪裡會想這樣的事情,如今在這店裡沒有再愉快的事情了,每日都可見着人世百態,空了還能教店裡的小孩唸書,已經很不錯了。”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着,賈環心裡卻記了一筆,‘春’耕也不多說,只是看着章程支支吾吾的繼續說着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賈環看他實在着急了,忙阻止:“你放心,既然你願意做,你便做下去,若是不願意做了,早些告訴我,咱們這邊幹活就沒有強迫着人乾的,你也是念過書的,三年一次的會考不要忘記了,若是哪日金榜題名,也是你的福氣,我也不過是結個善緣。”
章程忙點點頭,臉上盡是糾結的神‘色’,不過賈環倒是清楚,這店面看樣子真的要另尋一個管事的人了。
等着進了屋裡,見着曾大師傅在喝茶,曾二師傅磨着一個扶手,曾三師傅就是那個瘸了的,坐在地上雕琢着一個巨大的屏風。見着賈環前來,大部分人都湊了過來請安,只有曾三師傅行動不便,只依然坐在地上。
賈環請了衆人起身之後,便跟一旁伺候的人道:“曾三師傅的‘腿’腳不便,你日常要多有照應,旁的不說,這天寒地凍的坐在地上,對‘腿’腳無益。”
伺候的小廝忙應着,去扶了曾三師傅,衆人都有些臉紅,就只有曾三師傅自己覺得沒什麼:“大人這是心善,小的在家裡的時候,還不是要坐在田地中幹活,哪裡像此地這麼清閒。”他一邊笑着,一邊給賈環請安。
曾三師傅這一請安,一旁躲着的一個小孩倒是顯了出來,屋裡有是個孩子,大部分都在曾大師傅身邊,因爲年紀小能學的也有限,所以曾大師傅的小雕刻倒是所有人都能模仿着刻兩刀,而曾三師傅做的是大件,基本上就沒有哪個孩子能全程跟下來,不說無聊之類的,這大件的材料一般都不會隨意給小孩‘浪’費。
“這孩子?”賈環看了一眼,伸手讓對方上前。
那小孩穿着一身粗布衣,臉上帶着冬天的凍瘡,紅彤彤的,只是頭髮倒是梳得很乾淨,原本是靠在曾三師傅身邊期期艾艾地蹭着,這會聽見主子讓他上前,頓時就看了一眼曾三師傅。
“來,我又不吃人。”賈環笑着讓小孩上前,自從聽說他姨娘懷孕,如今見着孩子他就喜愛。
小孩走上前,臉上倒是乾淨的,只是雙手扯着自己的衣襬,低着頭也不敢看賈環一眼。
“來,這裡有些糖果哦,你要是不擡頭就吃不到了哦。”‘春’耕飛快地從自己袖子裡掏出了一樣糖果幫着賈環騙小孩,那小孩一聽說是糖果,立馬擡起了頭。
‘春’耕見着小孩擡頭,就把自己手裡的糖遞給了對方,小孩顫着手接了過來。一旁一個個子高一些的孩子立馬也湊了過來,跪在賈環的面前喊了一聲萬福。
“一樣機靈,也給你一個。”賈環笑着問‘春’耕,“還有多少?”
“總夠這些孩子吃的。”他倒是不掩飾自己喜歡糖的本質了,說着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不少的糖果遞了出去。
店裡的幾個孩子都上前給賈環請了安,之後就由這個木匠師傅帶着回了後院,只留下了跟着曾三師傅的那還小孩。賈環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多大了?”
“才三歲,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怎麼就到了這地步了。”曾三師傅自己是當兵才斷了‘腿’的,所以在他看來再困難的也得像曾鐵,曾百家似的由村裡人養活,哪裡會需要沿街乞討去呢。
“三歲確實太小了一點,不過既然師傅您自己行動不便,不如就讓這小子照料您的日常吧。”‘春’耕看了兩眼之後便這樣跟着賈環提了一句。
賈環笑道:“他們倆這樣,一個老一個小的,誰照顧誰呢。”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那曾三師傅卻高興地滿口答應了下來。
等着出了店面,賈環坐在馬車上看着‘春’耕道:“你說,他怎麼就願意了呢?”
‘春’耕對着賈環就很少沒有笑容的,如今也是,見着自己少爺問自己,就笑眯眯地說道:“那曾三師傅不是沒孩子麼。”
“不對啊,之前不是說他有孩子麼。”賈環訝異道。
“那也不過是一個領養的,況且那孩子的生身父母都在曾家村呢,你讓那孩子怎麼辦,不如這孩子,反正不知道來歷也不知道底細的,更不用說去找什麼親生父母了,總歸能給曾三師傅養老。”‘春’耕笑着給賈環倒茶,外頭天冷,想了想又從馬車一角掏出了一個暖爐塞到賈環手裡。
賈環的雙手烘在暖爐上的時候,全身都放鬆了下來,他軟軟地靠着馬車的墊子上,連着腦袋都懶得動了,只微眯着眼養着神。‘春’耕見賈環想要休息,就不再開口說話了。一心一意地看着章程給自己的賬本,算着傢俱店這一個月的盈利。算着算着就想着那章程總要換掉的,畢竟是書生,對着商販之事總是多有歧視的。
馬車行到半路就被人攔了下來,等着外頭一陣的冷風吹得賈環稍微清醒了一些,擡眼就見着池宸。
“你來啦。”這是神志不清的賈環。
“我來了。”這是另有圖謀的池宸。
‘春’耕見着池宸進來,就自覺地爬到了馬車外頭跟着榮達一道看路,裡頭池宸見着沒人,伸手摟過了賈環抱在自己懷裡,滿足地哼哼了一句。
“真好,你還在呢。”他心滿意足地摟着賈環,感受着對方溫軟的身體,之後心裡有些微微的發熱,他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年紀了,如今抱着賈環所產生的感覺自然知道是□。
只是從來沒有過實戰的池宸只是漲紅着臉,靠着意志壓制着,等着自己的身體恢復了原狀,又心滿意足地蹭了蹭賈環,然後貼着賈環的身體一道安睡。
榮大自然不知道里頭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春’耕似乎有些了悟,吩咐榮大駕着馬車的速度慢一些,等着出了城‘門’,這馬匹的速度根本就跟走一樣,因爲是走着回去的,等到了地方兩人都已經睡醒了,池宸睡得比賈環晚一些,只是賈環醒來身子一動他就知道了,等着張開眼就見着賈環睡眼朦朧地‘摸’索着什麼。
“怎麼了?”池宸湊上前。
“我要‘尿’‘尿’。”賈環閉着眼睛,繼續‘摸’索着自己的腰帶,池宸忙一把抱起賈環,大聲喊着停車,等着馬車停下,就飛快地抱着賈環跳下馬車,到了一旁的樹叢裡,解決了問題。
等着問題解決了他才心有餘悸地想着,若是今天自己不在,那賈環不是要‘尿’馬車上了?
——不,您想太多了,若是您不在,賈環自然就不會繼續解‘褲’腰帶,會等到自然醒了之後回屋解決生理問題的。因爲被‘尿’憋醒什麼的,每個人都會經歷到啊。
等着賈環醒來,馬車已經到了院‘門’口了,他隱約覺得有些奇怪,只是也說不清楚到底哪裡奇怪,見着池宸問了一聲,你怎麼來了,之後便得到了一大串關於大將軍年堯的情報,他所有的神智都被這個情報牽扯過去了。
只等到兩個人晚上洗漱的時候,他解開衣服準備洗澡,這才發現自己‘褲’腰帶的系法有些不同,應該不是自己繫腰帶的手法,他來來回回試了兩三次,確定這真的不是自己繫腰帶的手法之後,唯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誰解了他的腰帶!
貞‘操’什麼的,當然不在這個人的考慮範圍之內,一個習慣了大夏天光膀子,上廁所跟同學比大象的優秀的念過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混’‘混’來說,被人看大象什麼的,小菜一碟啦。
他坐在‘牀’上看着自己的腰帶,然後擡頭就見着池宸進來,池宸見着賈環居然在玩自己的腰帶,心裡一虛,忙出聲道:“要不要看會書,等着回去之後你恐怕要做一些文書工作,畢竟在都中可沒有什麼仗能打的,最多是個剿匪,估計也沒你什麼事情。”
賈環要搖頭:“今天出去了一趟有點累,我就不看書了。”
“出去幹什麼了?”池宸很好奇,然後順着賈環的話就一直往下說,一邊說着一邊湊到了賈環身邊聞着賈環的氣息。神清氣爽有木有!
——世子,您很猥瑣好麼,賈環微微皺眉盯着池宸的臉感覺有些不太對,怎麼如今見着他總有一種初中同桌當初求着自己去約了‘女’生出來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湊到了池宸面前,認真地看着。
池宸覺得賈環越來越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臉上不自覺地掛了出來,他‘摸’‘摸’鼻子道:“你怎麼了?”
賈環一愣搖搖頭:“沒事,我今天去自己開的店鋪看了看,只是如今店面雖然開起來了,可是卻沒有什麼稱職的人手,裡頭的人員也多了一些,我怕會出什麼問題。”
池宸聽到賈環的有困難,忙說:“沒事,我手下有幾個不錯的掌櫃,我吩咐人去調一個過來。”
賈環覺得自己的產業讓池宸干涉其實並不理想,但是對於他來說,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自己那點家業估計連個池宸的指甲尖都比不上吧。
池宸看着賈環又發呆,忙伸手晃了晃,見着對方還不回神,就伸手捏了捏賈環的鼻子,這才讓對方的視線轉到了自己身上。
“怎麼了?”賈環疑‘惑’地問。
池宸一陣地無語:“算了,先睡吧,你今天似乎沒什麼狀態。”
賈環哦了一聲,之後點點頭,挨着池宸睡下了。
——說好今天要趕了池宸去另外睡的打算呢!快閉眼的賈環忽然掀起自己的眼皮,想起了白天的打算,可是如今都睡下了……算了明天再說吧,他這樣安慰着自己,然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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