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泉和小雅開車行駛在迴向寧的路上。
小雅回到姥姥家就感覺頭有點疼,可症狀不是很明顯,就沒跟姥姥和安泉提。
離開姥姥家上路後,安泉看小雅臉色不對,問她怎麼了她只說頭疼,臉色乾紅還冒着虛汗,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安泉想小雅可能是中暑了,一會兒路過杏花嶺鄉找個衛生所給她看看。
一家衛生所門前,安泉停好車,叫醒熟睡的小雅,扶着她進去看醫生。
醫生望聞問切的手段只用了一個望,便說拿兩支藿香正氣水先給她喝了,然後讓她躺旁邊的牀上睡會兒就好了。
小雅很少吃藥,普通病症都是生扛過去的。安泉給小雅喝藥也真是費勁,迷迷瞪瞪的怎麼哄都不肯喝,爲了不讓衛生所裡看病的人笑話,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他倆是不是真情侶——安泉把兩支藿香正氣水都倒進自己嘴裡,嘴對嘴灌給了小雅。
這回強吻沒有上次感覺好,但比上次感覺豐富——小雅先是感覺到很苦很澀的藥味兒,然後是又甜又苦的味道,最後變成甜甜的味道——安泉灌下藥後給了她一塊兒糖。
小雅很快又暈暈乎乎的睡着了。小雅睡着後安泉也趴着睡着了。
一聲巨響伴着衛生所一陣震動驚醒了安泉,衛生所的人慌亂的跑出去看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兒。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兒,這樣的巨響和震動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兒,安泉趕緊叫小雅起來。小雅迷迷糊糊反應很慢,而在衛生所的其他人都已經跑了出去。安泉抱起小雅往外跑。
安泉抱着小雅,跟着衆人的目光,看到衛生所後面一團由塵土組成的霧團向四周擴散、升到空中再沉降下來,鋪在衆人的身上;幾個人不顧一切哭着喊着往一扇大門裡衝,衝到本該是一棟房子所在的位置而現在變成一段塌方式斷崖邊上趴在地上朝下哭喊,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操,山體滑坡。”安泉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
小雅已經醒了,看到了跟安泉一樣的場面。安泉依舊抱着小雅,但他忘了自己抱着一個人。
“快放我下來。”小雅掙扎,讓安泉放開她。
安泉抱着小雅把她放車上,命令似的對小雅說道:“在車上待着,別亂跑。”
安泉衝進院子,衝向斷崖邊。他現在看到的遠比剛纔看到的要嚴重的多:斷崖不止大門口能看到的這一段,足有二三十米的長度,斷崖距溝底高度目測不下七十米,距對面岸邊目測距離百米;消失的房子不止一座,可能是三座,也可能是四座五座;懸崖下除了能看到的一棟多層樓房位移式立在距地面約二十幾米的半山腰,剩下的已是一片廢墟,建築廢墟從安泉站立的地面到溝底散落的都是——也許廢墟下、土堆裡還有房子——人員傷亡情況難以估計。
院子裡瞬間涌進很多人,好在大部分是圍觀的。一個人沿着斷崖滑下去後,更多的人跟着滑下去,他們不顧一切的下去找人——找那些掉下去、表面上看得見的遍體鱗傷的人,和埋在下面看不見的人。
這時候是不會有人選擇等待消防人員來救的,那些不顧一切滑下去救人的人,他們是掉下去的某人的家屬、某人的朋友、某人的戀人、某人的同學、某人的同事、某人的鄰居或完全素不相識的人,他們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他們沒有人組織——這就是“紅門無界”。
“你快下去救人啊。”小雅看到下面的場景很心痛,在安泉身後喊。
“不是不讓你下來嘛,走。”安泉擔心小雅的安全。
“你快去救人啊。”小雅一邊被安泉拖着走一邊喊安泉去救人。
“看得見的人有人救,看不見的人他們救不了,我也救不了,得馬上報警。”安泉跟小雅說,也跟自己說。
安泉剛纔看地形,這邊崖壁陡、建築多,不確定是否還會發生二次滑坡,而且不確定哪裡會有人埋壓,不適合救援人員和裝備器材集結展開;對面岸壁緩有坡度,對岸是一塊兒才收了莊家的地,空間大能展開,適合救援力量集結展開。經過詢問,安泉要去對岸確認道路情況。
安泉上車後給王隊長打電話:“王隊,接到報警了嗎?”
向寧縣消防救援大隊接警出動由110指揮中心轉警,他們還沒有接到報警,王隊:“沒有啊,哪兒出事兒了?”
安泉邊開車邊說:“位置和現場照片我給你發過去。山體滑坡,傷亡情形符合重大事故救援等級,可能更嚴重。我現在去找方便展開救援的通道。”
王易峰:“好,隨時保持聯繫。”
掛斷電話,王易峰接到安泉發送的位置和現場照片,觸目驚心。
沒等110轉警,王易峰親自摁了電鈴,命令全體人員攜帶能用得上的和可能用得上搶險救援裝備器材立即趕赴事故現場。
途中王易峰第一時間向平海支隊全勤指揮部報告了情況,並向向寧縣應急管理局和向寧縣政府作了彙報;平海支隊、應急管理局、縣政府各級分別調集救援力量趕赴現場,並向上級彙報情況;省市級接到彙報後迅速調集救援力量並向國家領導人報告情況——兩小時內,縣、市、省各級、各類型救援力量往杏花嶺鄉調動,國家領導人高度關注。
向縣消防救援大隊報警後,安泉給張欣打電話,讓他召集“紅門無界”有救援經驗的人自駕儘快往過趕,快遞站的人開電動三輪車和摩托三輪車過來。
按照路程和機動能力,第一波到達現場的應該是“紅門無界”這股力量,雖然救援能力有限,但是初期救援作用應該能發揮到。
繞了一大圈後,安泉找到了剛纔預定的集結地點,但是到達預定地點的最後一段路是上坡的土路,坡度較鬥,路面凹凸不平,有近一公里長,寬度勉強能通過消防車;莊稼地裡只允許停放一輛指揮通信車、一輛照明車、救護車、指揮帳篷等,就是說消防車必須停靠在土坡下,考慮到救援通道暢通問題,人員和器材裝備的運送安泉能想到的就是把船小好調頭的快遞站的電動的、燒油的三輪車拉過來,後續問題待消防救援力量到場後再行解決。
安泉把這些問題反映給了王易峰作參考,王易峰考慮後反映給了上級部門。
站在岸邊能看到對面山體滑坡的全貌。對面的居民房屋整個沿岸邊修建,院牆貼着岸邊,山體的土方看上去很疏鬆,說不定一場暴雨就會垮塌。塌方下來的山體呈扇形滑落至溝底,土方量不下五千立方,近二三十米長的溝平均被填高五米,建築廢墟散落的到處都是。能夠看得出來的垮塌的房屋有三座,中間的一座四層家屬樓完好的立着,窗戶上的玻璃甚至都沒破;右邊的一座牆體和屋頂已成廢墟,地基還在岸上,隨時都有滑落下來的可能;左邊只有一個滑落至溝底的彩鋼瓦房頂能夠看出來是座房子。
半小時後張欣等第一波二十幾名“紅門無界”人員到場,並不斷有人趕來。安泉根據現場情況佈置了安全觀測人員、救援車輛引導人員、平整土坡人員等,爲了安全,他只帶着幾個當過兵的連滾帶爬下到了溝底,跟羣衆一塊兒找人救人。
向寧消防到場前,羣衆通過自救救出地面上和淺埋的二十幾人。
向寧消防到場後做爲主力軍,一邊迅速展開救援一邊蒐集現場情況,並很快救出羣衆發現而沒有救出的人員十餘人。
向寧消防人員到場後接替了“紅門無界”人員的觀測位置,觀測人員觀測到右側房屋地基有垮塌跡象並立即發出撤離信號。王易峰及時下達撤離命令,在勸離正在廢墟上找人的羣衆一分鐘後,山體發生了二次滑坡,未完成人員傷亡。
向寧消防到場一小時後,支隊全勤指揮部和平海其它縣市區增員力量相繼到場並立即投入救援行動,安泉等“紅門無界”人員和當地羣衆撤出救援現場。
隨後,解放軍、武警、礦山救援隊、民間其他救援力量等先後到場投入救援;救援期間,社會愛心人士和企業紛紛送來自發捐贈的救援物資,當地羣衆自發組織免費爲救援人員提供飯菜、水果、棉被等,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就是“紅門無界”。
按照現場指揮部要求,快遞站的十三輛三輪車暫時負責一公里土坡路段的器材運送任務。
根據救援工作需要,直至救援工作全部結束,在七天六夜裡,快遞站的三輪車由“紅門無界”先後百餘人輪守,一直負責一公里路段的器材裝備、救援物資和飯菜等的運送任務。期間,在新聞報道上看到自家快遞的招牌後,王飛親命運來幾十塊三輪車電池;其他快遞公司也有送來三輪車和電池;還在當地徵用了十幾輛三輪摩托車。
小雅一直陪安泉在現場,安泉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安泉怎麼睡她就怎麼睡,說什麼都不肯走,直到熬了兩天後安泉讓張欣強行把她帶回去。
張晶、王丹、肖燕、楊廣州、謝世傑等在第三天的時候來過,一則帶着平海各個“紅門無界”人員捐贈的慰問物資,一則看看安泉。張燦已出國療養,她人雖然沒有來,但是幾乎每天都會給安泉打個電話。
這些人在七天裡沒有洗臉刷牙、沒有換洗衣服;隨便找個地方矇住眼睛就能睡覺,躺着睡、坐着睡、趴着睡、站着睡,從沒有睡過一整的夜覺;鬍子拉碴是標配,沒有鬍子倒顯得雄性激素不夠旺盛,反而不好意思…… 安泉和所有在事故現場經歷了整個七天六夜的救援人員一樣,他們已經從前兩天的疲憊適應到了習慣。
歷經七天六夜,經過反覆搜尋,消防救援人員先後救出40餘人,其中21人遇難。
救援結束撤離時,向寧縣羣衆自發組織送別全體救援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