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府。
“酒?”絳攸一臉莫名,隨口道,“好象是有這麼一回事……那酒怎麼了?”
“……其實是這個樣子的,那個酒被十三姬喝掉了……後來也出了一點小問題……你知道那個酒是怎麼回事嗎?”
“……”絳攸沉默半晌,“她還沒死嗎?”
楸瑛睜大了眼睛,氣氛突然變的很緊張,“那、那個酒究竟是……”
絳攸雙手抱在胸口,嚴肅的道,“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不過就理論上而言,如果是黎深大人送給藍家宗主的酒……你妹妹恐怕是時日無多了。”
“……”
絳攸嘆了一口氣,拍拍楸瑛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關心你的妹妹,但事實就是事實,命運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有的時候,看開一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楸瑛,回去多陪陪她吧。”
……你的這種冷笑話還真是一點也不好笑。楸瑛無言的凝視着老友。
“……但你們家的靜蘭有可能也喝了這種酒……能不能拜託一下秀麗,讓她稍微想想辦法……”
想要拜託那個紅家宗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是秀麗的話,十三姬得救的可能性也許還會比較大一點。
“靜蘭?!他也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楸瑛的錯覺,絳攸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那個,秀麗還沒有回來嗎?”楸瑛決定放棄和他交流。
可絳攸立刻露出了悲傷莫名的表情。
“……”
也就在這個時候……
庭院外面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黎深叔叔!你究竟在幹什麼!這些莫名其妙的蘑菇是怎麼回事!”
“……”楸瑛一陣沉默,推開門。
那一臉悲傷莫名的表情,讓楸瑛難以想象這個人是可以令全國上下爲之崩潰的紅吏部尚書。
但是更讓楸瑛無語的是——那些種在紅府花圃裡的奇怪菌類。
“……秀、秀麗……千、千萬不要發火……全部都是叔叔不好……”
“黎深!說了多少次了!秀麗現在需要安靜!你能不能稍微閉一下嘴!”百合大吼。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象剛纔在大吼的就是秀麗吧……
帶着疑問,楸瑛轉向了絳攸。
傳說中的天才已經趴在桌上,嘴裡還開始唸叨,“蘑菇一個,蘑菇兩個,蘑菇三個……”
“……”
那一瞬間,楸瑛想用全世界形容怪胎的詞來形容這一家人。
“懷孕!!!!”楸瑛的嘴巴張的可以塞一隻雞蛋了。
“安靜!!!!!!!!!!!!”三個大人一起跳起來。
“……”視線轉向絳攸——他滿臉通紅,連茶杯裡的水濺出來都沒有注意到。
看來是真的吧……
“那麼……那個蘑菇是……”
黎深立刻得意的昂起頭,“是我讓紅家的藥材研發機構新培植出來的蘑菇,有可以讓孕婦心情舒緩的作用……”
哪裡舒緩了?——在場的每個人都如此想到。
“那個……能不能讓我見一下秀麗……我稍微有點事情……”
黎深好象看待臭蟲一樣的挑起眉,“……你以爲我會讓我最心愛的侄女,以及她的小孩見一個絲毫沒有德操的傢伙嗎……哼,是不是藍雪那那傢伙讓你來的?”
“……不是……其實是關於黎深大人送給哥哥的酒……”
“他喝了?”黎深的眼睛黎閃爍着足以讓星辰褪色的光芒。
“……不,沒有……但,”楸瑛嚥了口口水,“十三姬好象喝了……請問那個究竟是什麼東西?”
“切~~”黎深很不爽的道,“居然讓那個傢伙逃過一劫……”
“……”
百合大概有點看不下去了,有點尷尬的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那個酒的味道很好……本來是黎深想送給邵可大人的……但是在研發過程中出了一點問題……”
百合支支唔唔的樣子讓楸瑛越來越緊張。
“……酒的本身不會給人帶來什麼傷害……只是,人一喝下去,過一段時間就會昏迷……”
“……”
“……但這也不是最大的問題啦……”百合的視線開始遊弋,“在昏迷之前,人會不停的脫衣服……一直脫到自己完全昏迷爲止……而且第二天早上會出現頭痛或者全身痠軟的症狀……不過對人體絕對無害……啊,黎深的惡作劇給你們造成了很多麻煩吧?真是對不起……”
“……”
“……”靜蘭面對這種哭笑不得的解釋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邵可笑眯眯的爲靜蘭的杯中繼續添上茶水,“……事情就是這樣啦。”
本來是找藍雪那的,卻看到那傢伙昏昏沉沉的在書房裡……把她抱到臥室之後,看到了她拿在手裡的酒瓶……
只是好奇的嚐了一口而已……沒想到有了這麼多麻煩。
不過算了,這種事情現在怎麼也無所謂了。
“不過,靜蘭啊,”邵可喝了一口茶,“你不是送十三姬回藍府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靜蘭看了一眼這個老謀深算的男人——以自己的水準居然也被他騙了那麼多年。
“這個不是重點吧,老爺。”皺着眉頭喝了一口“父親茶”,“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去幫助劉輝,他現在已經是……”
“如果他做一個‘不斷需要別人幫助的國王’,那麼還不如換一個人選呢。”邵可溫和的笑起來,“你有的時候也太寵他了,不要什麼事情都爲他想的那麼全面……該面對的,他遲早也要面對。”
靜蘭微微低下頭,也許自己的確太顧全那個弟弟了……但如果選擇的話,他寧願自己一生去守護,也不想讓他受到絲毫的傷害。
“靜蘭……比起劉輝殿下,你也應該偶爾想想自己的事情嘛……以前就覺得,你把自己束縛的太緊了。”
“……我並沒有什麼事情好想。”
“你以前,總是爲了秀麗着想,把她捧在手心裡……可現在,絳攸會保護她了,你是不是也應該多關心一下別人……比如……啊,”邵可笑了起來,“那個叫作‘十三姬’的女孩子。”
“……我和她之間有很多問題。”
是啊,一開始自己就太天真了……考慮的也太少了。
“你啊……”邵可嘆了口氣,站起來,重重的敲了一下靜蘭的頭。
“痛!老爺!你做什麼啊!”
“你的問題就是考慮的太多了!真是的,跟劉輝殿下一點也不像……人的情感原本就不是那麼理性的東西……如果一味的執著,也許會失去重要的東西……”
“……”靜蘭眼中的落寞無聲的訴說,最後,緩緩起身,離去。
唉~~~邵可有點想抓頭髮了。
明明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怎麼一點我的作風都沒有啊……
“小公主,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
她仰起頭,看到了自己的哥哥。
“……什麼公主啊……楸瑛哥哥不要噁心了。”
她坐在牆邊,好象舒展身體一樣吸了口氣。
楸瑛笑了起來,在妹妹的旁邊坐下,“你知道嗎?那個酒……”
“什麼事情也沒有對吧?”
“……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發生了什麼,你的心情不可能這麼好吧?”
妹妹一針見血的回答讓楸瑛有點沮喪——總覺得完全被看穿了。
點點的星光在空中輕輕飛舞,好象暗夜的雪花一樣……
仿若一絲甜蜜的溫暖,她輕輕吐氣,連眼神也變的溫柔起來。
“螢火蟲……嗎?”楸瑛憂傷的道,“每次看到這個,我總是想起那個傢伙呢……”
十三姬站起身,伸出手,星光毫不畏懼的落在她的手上——然而只是一瞬間,便離去。
——什麼?名字很無聊……那就叫你螢好了……你是一個像螢火蟲一樣的女人。
這個聲音彷彿又在耳邊響起。
她低下頭,一言不發。
楸瑛嘆了一口氣,把妹妹攬進懷裡,“……我不會叫你不要傷心,也不會叫你忘記他……只是,不要再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哥哥認真的樣子讓十三姬忍不住輕笑起來。
——他一直是自己最喜歡的哥哥,總是向自己撒嬌……毫不猶豫伸手保護自己的人。
“楸瑛哥哥……果然和雪那哥哥一點也不一樣呢。”
“……恩……”
“我還以爲藍家男人全部都是那種豬狗不如的差勁傢伙呢……楸瑛哥哥雖然很軟弱,很粗心,但真的是個好哥哥啊~~”
“……我姑且就把這個當作是一種讚揚好了……”
“那羣傢伙已經動手了……”黑暗中,好象煙霧一樣的聲音緩緩吐出。
昏暗的月光下,一個獨眼男人略帶嘲諷的笑了起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不過對方似乎比我們想象的要麻煩。”
“……你不覺得你的那些‘主子’也會有所行動嗎?”
獨眼男人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絲憂傷,“這已經不會有什麼變化了。”
沒錯——結局是早已註定的。
“你在貴陽的失敗我有所耳聞……希望那是你最後一次的一念之仁。”
他自嘲的笑了起來。
最後一次嗎?
希望如此。
在牀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十三姬緩緩起身。
月光凌亂的灑在窗臺上,好象她此刻的心情。
螢火蟲如同璀璨的星光一般——美麗而憂鬱,她俯在窗臺上,彷彿看見一雙淡綠色的眸子默默的注視着自己。
胸口一陣痛楚,好象銳利的銀針,輕柔而又殘忍的刺在自己的心上。
再難以忍受這樣的心情,她飛奔到馬廄,跨上馬背,出了府。
風在耳邊劃過,呼呼的聲音讓她覺得很舒服,於是便加快了速度,如同發泄一般向前方奔去。
好象騰雲駕霧,她漸漸不再控制馬兒,讓它隨心所欲的向前飛奔。
隨着一聲輕嘶,塵土飛揚……馬停了。
“這裡是……”十三姬訝然。
龍山。
自己和某個笨蛋釣魚的地方。
嘆了一口氣,輕輕拉着馬兒的耳朵。
“笨蛋,今天不來釣魚啦……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就算來了,什麼也都不會改變的。”
是的,什麼也不會改變。
她咬着嘴脣,上面彷彿還有被那個人輕拂的痕跡。
點點的星光圍繞在她的身邊,如同引導她一般的向前飛去。
鬆開繮繩,她竟不由自主的跟在它們的後面。
穿過小樹林,來到湖邊。
原本應該寧靜的湖邊竟然有了人影。
他穿着便裝,站在那裡。
“你……怎麼在這裡?”他淡淡的道,如同翡翠一般的眸子裡只有冷漠。
轉眼,一根釣竿插在湖邊——他難道在釣魚嗎?
“……”她有點窘迫的轉過頭。
“跟着螢火蟲來的嗎?”
“……”
“這裡的螢火蟲都會聚集在這個湖邊。”他冷淡的口氣好象在說天氣一樣。
“原、原來是這樣……”
輕輕瞥了一眼他的手,那裡的齒痕上凝着乾涸的血液。
“那、那個……對不起,我今天……咬了你。”
他一言不發。
“……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個理由連她都覺得莫名其妙——咬人還分有意和無意?
“……”
“實在不行……”她一咬牙,伸出手,“我給你咬一口好了……”
他緩緩的低下頭,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
他忽然笑了,笑的還好邪惡!十三姬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已經在某人的嘴裡了。
“啊!!你、你真咬啊!!痛、痛痛……”
“這還差不多……”靜蘭滿意的笑起來,一副“我終於出氣了”的表情。
十三姬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排牙印,簡直欲哭無淚——這真的是傳說中優雅的清苑王子嗎?
她哭喪着臉,“你真咬啊?!”
“你都那麼誠懇的邀請我了,我不咬豈不是很浪費?”
“……我回去得向哥哥討一支治狂犬病的疫苗……”十三姬小聲嘀咕,“沒見過心胸那麼狹窄的男人。”
“……”
突然氣氛變的很奇怪。
原本很寬廣的湖岸在十三姬看來也變的很狹窄。
“……你站那麼遠幹什麼?”靜蘭隨口道。
“我怕被傳染上狂犬病啊!”十三姬虛張聲勢的大叫起來,可是,不僅聲音漂浮沒有力量,連視線也變的遊弋不定……她突然很慶幸現在是晚上,否則一定會讓這個白癡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他好象的確沒有發現,因爲十三姬已經看到他一臉抽筋的走過來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做什麼?!”自己爲什麼要怕這個白癡啊——十三姬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就算打起來,自己也可以跑的啊。
“……”對方的表情怪怪的,好象強忍要笑出來的衝動一樣。
有什麼好笑!十三姬肚裡暗罵——可是對那張越來越靠近的臉,她的心跳也在隨之加速,“你、你不要過來啊!”
“……那你爲什麼要一直逃啊,你這個樣子……我跟你說話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我我我怕你這個狂犬病……啊啊,你你幹什麼啊!!!”
十三姬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
靜蘭抱住了她。
其實這也不是兩個人第一次擁抱了,可是她卻有了莫名的羞澀感。
輕輕盪漾的湖心,耳邊暖暖的呼吸……十三姬輕輕嘆了口氣。
“喂,你那天在發什麼脾氣啊?”輕的好象呢喃一樣的聲音。
“……”
對方玩弄着她的髮梢,有點不悅的道,“不要用這種沉默來回答我吧?還是說,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你也知道啊……”她小聲抱怨,然後把頭埋在了他的胸前。
“你可真的咬痛我了……”
“你不是也咬我了?!”
“……鯉魚……”他輕笑起來,鬆了手,“你真是個笨蛋。難得氣氛那麼好,都被你這個白癡給破壞了……”
他的突然放手讓十三姬有點不知所措,尷尬的立在原地。
索性轉身,坐到釣竿邊上,不再理睬公主。
十三姬只好刻意找點事情做,蹲在地上撥弄着草地。
“發什麼呆?快點過來啊。”
“誒?我可沒帶釣竿啊……”十三姬噓嚅着,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唉~~”靜蘭一副“敗給你了”的表情,道,“……爲什麼來這裡?不會真的是跟了螢火蟲來的吧?”
星光好象回答一樣上下浮動,十三姬的心情也變的複雜起來。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馬帶我來……”十三姬決定說實話。
“……”
“這回怎麼又是你沉默以對了!?”
“……螢火蟲……讓你想到什麼人了嗎?你每次看到螢火蟲,表情都變的很奇怪呢……”
“……沒什麼啦。”十三姬說了謊。
“……”靜蘭呵呵的笑起來,“鯉魚你真是遜啊,連說謊也不會。”
“……”這個傢伙怎麼知道……
十三姬覺得很煩躁,起身,“你就在這裡繼續釣魚吧!我要回去了!”
“這麼害怕我嗎?還是害怕自己被看穿?”靜蘭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
“……誰說的!……唔……”
她的嘴忽然被堵住。
也許她的接吻沒有別人想象中那麼美好,因爲她好象被人打了腦袋一樣,不僅天旋地轉,連大腦裡也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才恢復過來,看到的是那一雙比湖水還要溫柔的眼睛。
“不要把什麼都背在自己的身上……鯉魚。”
原本美好的感覺全部被打破了,十三姬臉部神經開始抽搐。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叫我鯉魚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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