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重新開啓
一
乞巧節。
按照彩雲國的風俗，在這一天，男女們會寫情信給自己愛慕的人，然後，在夜晚，墜入愛河的他們會在星空下看着銀河，對彼此許下最誠摯的諾言。
他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這話沒錯，但作爲他個人而言——一向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麼興趣。
但，藍家那羣滿腦子偷香竊玉想法的傢伙們，竟然邀請他去參加賞花茶會……
“我不去。”他鄭重其事的告訴他的父親。
“只是年輕人的活動啊，琦攸，你最近整天在家裡，要不然就在皇宮，偶爾也需要放鬆一下心神……好好去玩玩吧，也認識一下和你同齡的朋友們。”這位父親大人如此表示。
好吧，那就去。
侍女們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套超級麻煩的禮服，加上秀麗的威逼利誘。他——紅家的長孫，被強行塞進了這套衣服。
想了想，抓起桌上那個灰溜溜的又跳又蹦的小東西，塞進了自己的袖子。
茶會尚未開始，藍家的別苑裡，聚集了幾乎所有貴族子弟。
藍家的爲首，被一羣女人包圍着……除了青瓊之外，還有其他的幾位，無一不是花花公子，風流少年。
“你今天的打扮很不錯嘛。”
突如其來的笑臉把他嚇了一跳，茈燕瀟嘿嘿的笑着，完全無視琦攸的一臉厭惡。
“你居然也會來。”他淡淡的道，“我以爲你對這種場合沒有興趣呢。”
“呵呵……女孩子可是好東西哦，這麼浪漫的事情怎麼能少我呢？”
燕瀟穿了青綠色的長衣，拿了扇子，一副溫和文人的形象——想到此人的內在性格，琦攸突然一陣惡寒。
“真令人作嘔，藍家教出來的果然是‘不同凡響’。”
“怎麼這麼說啊，長的這麼漂亮，卻不來參加茶會，實在是可惜呢。”燕瀟玩味的用扇子托起他的下巴，被琦攸不耐煩的打開。
這傢伙怎麼性格這麼多樣化……
“話說回來，你有沒有收到情信啊？”燕瀟笑眯眯的道。
“沒有，我怎麼會有這種東西。”琦攸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兇狠一點。
好象在發牌一樣，燕瀟亮出了一疊信封，略帶遺憾的咂嘴，“哎呀呀，怎麼會這樣呢？我們的紅琦攸少爺長的這麼美麗，卻沒有一個女子傾慕，真是……”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說明紅少爺沒有親和力啊。”燕瀟竊笑，“這個樣子，也可以保護王嗎？”
“……”這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琦攸穿了標準的紅家裝束，衣服看上去並不華貴，實際上用的是極品的絲綢，頭髮只是在下面微微的束了一下，再加上他清秀的面容，讓整個人看上去既優雅，又秀美；既溫和，又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放蕩不羈。
認識他的人並不多，他甚少參加這種活動，也許有很多人聽過他的名字，但是，見過真人的卻是了了無幾。
“要不要我給你介紹幾位？琦攸你的話，絕對是手到擒來哦。”
“不必了。”他忿忿的看了燕瀟一眼，“還有，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不是給你叫的。”
“啊，好可怕。”燕瀟皺皺眉頭，釋然的笑了起來。
索性在角落裡坐下，藍家的別苑比紅家的要精緻很多，似乎每一個小物件都是經過了精心的挑選，讓琦攸也忍不住讚歎。
——可惜就是選錯了主人。
八重櫻紛紛的落在庭院之中，讓人掀起一股淡淡的惆悵，流水緩緩，載着支離破碎的花瓣。
和細緻精巧的藍家相比，紅家則未免太過嚴謹了一些。
“大人喜歡櫻花嗎？”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
琦攸轉過頭，看到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側。
他外貌平平，尤其是在這種集會裡，他未免太過普通。但那淡淡的眼神，卻彷彿在注視着遠方，若有若無，如塵埃，如雨雪。
“……”琦攸微微一怔，才發現自己對這個人太過注意了。
“大人喜歡櫻花？”他彎腰拾起一片花瓣。
“不。”
少年的眼中微帶驚詫之色，但那也只是短短一瞬，立刻又恢復了方纔的波瀾不驚，“既不喜歡，又爲何惆悵？”
琦攸一愣，隨即淡淡的道，“櫻花燦爛，如此美妙之事，我何必惆悵？”
他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絲笑意，淡淡的，如同滴落在水晶上的清茶，透明而晶透。
“大人是否覺得，自己不如這櫻花一般純淨？亦或是沾滿鮮血的手讓大人厭惡？”
琦攸心中一凜……腦中飛快的轉着各種想法……
他是什麼人？他怎麼會知道……他究竟……
下意識的去翻袖口，那裡藏有六種□□，即使現在不動武，他也有把握不動聲色的要了眼前這個少年的性命。
可是……
……身體……爲什麼動不了？
陌生的痛楚襲來，他的神志異常清晰，看到那個男子，靜靜的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一陣莫名的舒適，讓他的臉上劃過一絲緩和，如同柔和的春風，溫柔而凌厲的貫穿了自己的身體。
少年輕笑，琦攸從未想到這樣的笑容會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臉上，嫵媚，卻又充滿了不可高攀的清華之氣。
“……逞強。”
他低低的聲音彷彿還帶了些許嘲諷。
琦攸震驚的站在原地，看到那少年的手指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裡。
不似刺穿，彷彿融入自己的身體一般……可，胸口很乾淨，沒有血跡。
無法動彈。
他緩緩倒下，那個少年順勢摟住自己的身子，已經把伸出手指收了回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少年吐氣如蘭，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你今天會死……”
琦攸的心劇烈的抖了一下，擡起手，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動了。
少年的脣邊帶着清冷如水的微笑，與這張臉格格不入。
二
琦攸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扣住了少年的脈門，不管額上那細密的冷汗，“你是……什麼人？”
“你還真是學不乖呢。”少年恢復了那波瀾不驚的表情，伸出一根食指，觸了觸他的胸口。
巨大的疼痛像潮水一般氾濫，彷彿整個身體都要碎裂，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
用力咬牙，他努力擡起頭，看着那個少年，“你……你是誰……”
少年低下頭，嘴脣幾乎碰到了他的耳垂，“……沒有用的，你的命已經到頭了，好好享受最後的夜晚吧……
痛楚忽然消失，琦攸愕然的看着少年，那人已經轉身離去。
“等、等一下。”他忍不住追上去，竟一個不留神，和前面的一位撞了個滿懷。
“啊，痛、痛。”對方可憐兮兮的擡起頭，居然又是那個天殺的茈燕瀟。
“你純心跟我作對是吧？”琦攸咬牙切齒的道，隨手扣住了他的脈門，把他整個人的胳膊拽了過來。
燕瀟臉色一變，竟然順着他的手勢一轉，一拳擊向琦攸的小腹；琦攸微微一怔，反手微微一帶，竟從燕瀟的側身退了開去。燕瀟一手打空，驚訝莫名，然而迅雷不及掩耳，琦攸手做刀形，已落在燕瀟的頸項間。
燕瀟一臉詫異，琦攸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雙手。
“……你原來會武啊？”燕瀟戲謔的口氣中帶了一絲惱怒。
“我……”琦攸亦是訝然，放了手。
以往，自己只要稍稍動武，馬上全身疼痛不堪，有的時候還會嘔出幾大口的鮮血；不僅身體受不了那樣的負荷，幾招沒有過下來，馬上就會虛脫過去。
“紅少爺裝的真像，我茈燕瀟十七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人騙呢。”燕瀟依然在笑，可是，難以遮掩他眼底的那份寒意。
“……”不過，他現在沒有什麼時間跟這個傢伙廢話。
顧不上管他，急忙的去找方纔的那個人。
“……”燕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意味深長的冷笑，“噢~~~原來如此啊~~~~果然，琦少爺你果然還是比較喜歡男人嘛~~~”
“……那個人是誰？”雖然不想問他，但是似乎燕瀟的消息還蠻靈通的。
“唔，好象沒有見過誒？應該不是藍家的，不然我不會不認識……”燕瀟不痛不癢的道。
“不用你廢話！”琦攸瞪了他一眼。
琦攸心下毛毛的，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他忍不住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自己身下的每一個毛孔都被看透了，自己心裡的每一個想法都被挖了出來。
那是一種很糟糕的感覺，讓他很想逃開，但是，那個人卻又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吸引着他的神經……也有一種讓自己想要殺死他慾望。
痛楚——似乎又變的觸手可及了……琦攸打了一個寒戰。
自己上一次有這種慾望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任務是殺死那個高官，可是，自己卻殺了對方全族。
“怎麼了？”燕瀟收起惱怒，輕聲道，扶住他的肩膀，“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我……我不知道……”他用力咬着下脣，渾身竟然難以抗拒的顫抖起來。
害怕……
他第一次如此的恐懼。
死亡，鮮血，殘酷的殺戮……這一切的一切也從未激起過他如此深邃的恐懼，彷彿每一滴血液都被凝固……
究竟……爲什麼……
“你真的沒事嗎？”燕瀟帶着隱憂，看到琦攸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才悠悠的吐出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這麼沮喪啊，男人嘛，果然還是喜歡女孩子比較好啊……你看這裡，有多少美麗的女孩子啊，你的水準，絕對一點問題也沒有……啊，你看，那個不是茶家的小姐嘛，還有芯苑……哦，你看那個，那是兵部侍郎的女兒，大美人吧？還有那個，那是黃家的……”
“你怎麼這麼瞭解啊？”他有氣無力的看了燕瀟一眼。
“向我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怎麼會沒有女孩子喜歡呢？交往久了，也就知道了。”
琦攸笑了笑。
他覺得燕瀟和自己不一樣，燕瀟也許有着和自己一樣的頭腦，但是，無疑，他比自己更加得到人心……也許是自己早早的給自己做了孤獨的定位，和燕瀟相比，他總有那麼一絲淡淡的嫉妒。
如果燕瀟的話，是可以呆在劉輝身邊的——代替自己，永遠的陪在那個國王的身邊……
“琦攸……不要再用這種幽怨的表情看我了好不好？我會被你刺穿的。”
燕瀟微微皺眉，俊朗的外表，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優雅、高貴。
三
茶會開始了。
由藍青瓊主持，無非也就是作詩，舞劍之類的。
琦攸甚是無聊，另一方面，心中還想着那個少年，便心不在焉的跟嵐姬坐在一起聊天，說說天文曆法什麼的，在仙洞省他也學了不少，再加上纏着縹家宗主而學來的法術……他說的很多東西，竟然連以占卜爲家學的嵐姬也不知道。
嵐姬看上去出落的也更加美麗，更加成熟了，早已不復那時的稚氣。
“琦攸大人會來參加，我本來也不相信呢。”
“……我本來也不想來，誰知我老爹非要強迫……真是……”
嵐姬微微一笑，“琦攸大人平時太過認真了，偶爾也應該多與人交往交往。”
琦攸心念一動，“對了，我有個有趣的東西送給你。”
嵐姬一怔，臉色微微發紅。
他開始抖動袖子，半晌，一個灰色的毛球咕嚕的滾了出來，在他肩膀上跳個不停。
“一直想要去拜會克洵大人，可是沒有機會……這個是我拜託朋友弄來的，就送給你好了。”
灰毛球似乎對他的“送”一詞頗爲不滿，在他的頭上又竄又跳。
嵐姬忐忑的接過，灰毛球十分滿意的在她的手上蹭來蹭去。
“它在我那裡實在是麻煩的要命，楸瑛大叔說，女孩子都喜歡毛茸茸的可愛東西……怎麼樣？喜歡嗎？”
嵐姬笑着點點頭，看那灰色的小毛球一臉滿足的開始舔杯中的茶水。
“琦攸大人沒有過過乞巧節嗎？”
“沒有，這還是第一次。”琦攸夾住一片風中的櫻花，笑道，“的確，如你所說，偶爾來一次也是不錯……嵐姬收到情信了嗎？”
嵐姬的臉又是一紅，輕輕點了點頭。
“是因爲嵐姬越來越漂亮了吧。”
她眼角瞥了一眼琦攸，低語，“琦攸大人說沒有特別喜歡的女子……現在也是這樣嗎？”
琦攸並沒有聽到她說的話，精緻的臉上隱隱有了些許怔忡，蒼白的手指握着杯子，思緒已然不在。
“琦攸大人？”嵐姬小聲提醒。
“……”
“琦攸大人……”嵐姬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啊？”
“琦攸大人……你還好嗎？臉色很差呢。”嵐姬有些擔心。
“沒有關係。”琦攸擺擺手，給了她一個微笑。
嵐姬正欲說些什麼，卻看到琦攸的表情彷彿凝固一般僵在了當場，呆呆的注視着走過來的少年。
她有些疑惑，看到對方正用一種淡淡的眼神看着琦攸。
“……楓安，這位是紅琦攸大人……絳攸大人的公子。”這種氣氛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索性率先介紹起來。
少年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她感到甚是奇怪，弟弟從來不曾如此……這種漠然的眼神，彷彿見證了無數的興衰更替，滄海桑田。
“……”琦攸沒有說話，看着楓安的眼神裡竟有了殺意。
“琦攸大人？”
琦攸臉上的表情恢復了，但在嵐姬看來，那只是一個貼在臉上的假面具而已。
“原來是茶家的公子，看來是我失禮了。”他隨手取了杯子，“我向來不飲酒，僅以茶代酒，敬楓安大人一杯。”他微笑着表示。
楓安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並不接杯。
嵐姬有些尷尬，順手要取杯子，“楓安他性格內向，琦攸大人不要介意纔好。”
琦攸也不答話，順從的遞出了杯子，笑道，“那麼，嵐姬小姐可否代飲？”
嵐姬笑笑，舉首飲了杯中之物。
楓安的眼神中帶着鄙夷和蔑視，冷不防開口，“像你這樣冷血的傢伙，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想要救你……”
嵐姬一驚，斥道，“楓安你在說些什麼啊……”
琦攸也不說什麼，只是輕輕瞥了一眼那名喚楓安的少年。
楓安的臉色越發難看，琦攸卻絲毫不以爲意，突然腳下一軟，整個人跌進了楓安的懷裡。
“……琦攸大人摔傷了嗎？”楓安冰冷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你……”琦攸臉色一變，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再度動彈不了了。
“以爲我會在乎那麼一個區區人類的性命嗎？紅琦攸。你只有這麼一點水準？不過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風範還真和傳聞中一絲不差……即使是一個正和自己談笑的女子……恩？”輕細的嗓音，彷彿還帶了幾分魅惑。
他笑着，捉了琦攸的手，扶好了他的身子。
“琦攸大人……你真的沒有事情嗎？楓安……”嵐姬神色很複雜，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我有話想要對琦攸大人說，姐姐。”楓安依舊神色平靜，完全不復方纔的表情。
四
楓安伸手攜了琦攸，也不多說什麼，徑自離開了人羣，來到一間安靜的院子裡。
雖然他已經放了手，琦攸依舊無法動彈，只是冷冷的看着楓安。
庭院裡同樣種了櫻花——這似乎是藍家的特色，點點櫻紅，紅的燦爛，紅的耀眼，花瓣漫天，似乎不曾帶了絲毫眷戀。
“……你能不能變成原來的樣子，這個姿態實在是看的奇怪。”琦攸淡淡的道。
楓安眼神中有些讚賞，有些驚訝，笑的越發柔媚，“不愧是被黃葉看中的人物，洞察力相當敏銳嘛。”
楓安的身體裡閃爍着淡綠色的光芒，許久，一個美貌女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看上去約莫二十上下，一頭長髮落至腳踝，膚色雪白……如同輝夜姬一般讓人神迷心醉，偏偏又帶了幾分漠然，清冷如水。
琦攸驚訝之餘，亦是帶了幾分不屑，嘴角微微向上拉着。
女子收起笑容，“竟然是薔薇姬的後人……可惜啊，今天就是你壽終正寢的日子了。”
可是她的表情顯然沒有什麼可惜的意思。
“妖怪老太婆……”琦攸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女子沒有生氣，彷彿天地之初，她便是這般淡然。
“我要死在這裡嗎？”琦攸問道。
女子失笑，這個小鬼，難道現在怕死了？
“是的，你的魂魄在黃葉的力量下，雖然沒有飛走，卻被損毀的厲害……原本就應該是個死人的你，白白的得了那麼些時間已經是上天給你的厚賜了。怎麼？現在怕了？”
“怕？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對死過一次的我來說……”琦攸笑了起來，“是今晚？”
“是。”
“我知道了，那麼你快走吧……你這種寄生的方式……茶楓安恐怕也會吃不消呢。”琦攸輕輕的道，“還有，把我拘禁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吧？！”
女子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停了片刻，揮揮衣袖。琦攸立刻彷彿虛脫了一般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襲來，他掩住口鼻，鮮血順着指縫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櫻花瓣之上，更加奪目，絢麗。
雙手支地，他掙扎着坐下，喘息着。
“怎麼樣？還是讓我‘拘禁’你吧？”女子與其說是在商榷，不如說是一個單純的問號。
琦攸搖搖頭，他知道，多年服食的□□，再加上各種傷，自己沒有死也是夠奇怪的；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好多想……何況這原本就是自己應該承擔的。
“琦攸大人！？”一個灰色的毛球奮力的跳到自己的身上，輕輕的摩挲着。
琦攸費力的擡起頭，看到了嵐姬。
“楓安，這是怎麼回事？琦攸大人怎麼會這樣？”嵐姬扶住琦攸，滿手都是猩紅色的液體。
方纔的女子似乎已經回到了茶楓安的身體內，一臉平靜之色。
“跟他沒關係……咳、咳咳，”他的身上盡是鮮紅，看着嵐姬，眼中帶了些許愧疚，“嵐姬……我沒有事情……只是老毛病而已。”
“什麼沒有事情？你都吐血了，琦攸大人……快點去找大夫啊。”嵐姬咬牙，去扶他。
琦攸一把捉住她的手，“不、不要亂動……”然後吃力的仰起身子，吻了上去。
嵐姬愣在了當場，她只感到口腔內滿是腥甜，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已經順着她的喉嚨滾了下去。
“琦攸大人……”她呆呆的扶着嘴脣。
他讓自己看上去儘量平靜一些，柔聲道，“你去玩吧，我一個人休息一下就好。”
щшш.TTKΛN.￠ 〇
“……”嵐姬在琦攸的不斷催促之下，緩緩起身，那灰色的毛球像是很着急，拼命的摩挲着琦攸的身體。
“算了，沒有用的……你也去吧。”他竟溫柔的笑了起來，伸手托起了毛球，“跟着你的新主人好了。”
毛球戀戀不捨的糾纏了好一會，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那女子不只何時又站在了那裡，嘴角邊已沒有了方纔的譏誚之色。
“……我只是不想讓她因爲這種事情死而已……”他低聲喃喃。
“我什麼也沒有問啊……方纔那是解藥嗎？藏在嘴裡還真是專業啊……”女子輕笑，托起了他的下巴，認真的道，“不過，我真的很驚訝呢，你居然可以這麼泰然的讓那樣一個女子喝下□□……真不知道是應該說你身處的環境險惡呢？還是天性如此。”
“恐怕二者兼有吧。”
她不置可否的歪歪腦袋，“我想也是。”
“……”琦攸轉過頭，“你快走吧，我想一個人呆會。”
女子一臉不可思議，“你不求我救你嗎？”
“你若想救，你自會動手；若是不想，我求你又有什麼用？”
“你倒是很瞭解我嘛。”
“……”琦攸不是不想說話，他實在是沒有力氣繼續說了……力量慢慢的被抽走，意識也變的模糊起來……血順着嘴角緩緩的流着，生命也隨之一起流走。
女子靜靜的看着，突然開口道，“你後悔嗎？”
“後、後悔什麼？”他喘息聲越來越輕。
“後悔成爲黑狼。”
琦攸笑了，輕輕的搖了搖頭。
他的笑格外溫柔，如同寒風中的櫻花，凜冽而純淨，沒有任何的雜質。
他一直認爲，能遇到劉輝是他生命中最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那個善良的國王，自己的一生可能都在黑暗中行走，成爲殺戮的機器……然而劉輝給了他許多他不曾擁有的東西，比如說，愛。
最單純的愛。
他尊敬秀麗，希望可以保護她，希望可以讓她的夢想實現；他喜歡絳攸，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喜歡惹他生氣，看他發火；他憧憬龍蓮，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成爲他那樣自由如風的人；他羨慕蘇芳，羨慕他那總是那麼淡然的出世風格……
他對各種各樣的人有過各種各樣的感情。
他並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什麼東西束縛，愛，不過是一件奢侈品罷了，太過執著，遲早會送命。
他問過自己，如果有一天，劉輝不再是王，自己也不再是黑狼。
他，紅琦攸，是否還會保護紫劉輝呢？
五
答案是肯定的。
思及至此，琦攸反而釋然了。
“你想呆着就呆着吧。”他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
女子高傲的挑起眉，“沒有話要我爲你帶嗎？”
“沒有。”
“……”女子凝視他半晌，忽的笑了，笑的嫵媚動人，“真是敗給你了……看來是我輸了呢。”
“……”琦攸閉上了眼睛。
忽覺身體怪怪的，睜開眼睛，看到滑若無骨的手再一次進入了自己的胸口。
“你做什麼？”他微微皺眉。
身體原本已經逐漸麻木，忽的又有了知覺，他驚訝的擡起頭，迎上那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的手已然只見肩肘，但琦攸的身體卻並未被刺穿，彷彿已經融進去一般。
琦攸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那女子低聲道，“……別動。”
“你要做什麼……”琦攸怒道。
她也不答話，臉上的神情似乎頗爲辛苦，終於，整個身體緩緩的融了進去。
茶楓安幾乎也在同時倒下。
“你做什麼？快出來！”琦攸一陣噁心，他可不要跟這個女人共用一個身體。
——你想死嗎？
身體裡的那個聲音惱怒道。
——若不是跟黃葉打賭打輸了，你以爲我會想救你啊
“那就快出來！”琦攸渾身毛骨悚然，“我死就死了，跟你共用一個身體比死更痛苦！”
——你說什麼？！好！我就成全了你
一陣青煙，什麼東西從琦攸的身體內跑了出來。冷不防化作那女子的模樣。
不同的是——
這女子的眼中滿是惱怒。
琦攸看着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這個白癡快死了，有什麼好笑的？”女子冷言冷語的道。
“沒什麼，只是想笑而已。”
琦攸一邊說着，一邊也隱隱覺得奇怪，他起身，原本疲倦異常，此刻卻又有了力氣，搭了搭脈搏，竟然與常人無異。
就算是迴光返照也不會有這種事情吧？
琦攸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迎上她同樣詫異的眼光。
“……”他沉默半晌，緩緩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那女子也不多說，伸出手，燃起碧色的火焰，輕觸他的身體。火焰在接觸到的一瞬間熄滅，她更是驚訝，喃喃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擡起頭，道，“你怎麼會有黃葉的力量？”
黃葉的力量？
沒錯，自己快死的時候，的確是黃葉用百年的修行救了自己，可是，那力量僅僅幫着自己維持了虛弱的生命而已。
女子沉吟半晌，惱怒之□□重，“……準是那該死的紫霄！居然敢耍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紫色和黃色的光點飄入院中，化作那二人的模樣。
紫霄表情僵硬，彷彿是被黃葉硬拖來的。
女子恢復了那波瀾不驚，冷冷的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紫霄呵呵的乾笑起來，黃葉輕嘆一聲，上前，搭了琦攸的脈搏，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看樣子是沒事了，真是多謝了。”後半句他是對着那女子說的。
女子冷哼一聲，“看來這是你和紫霄串通好的吧？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的力量也沒有用啊。”黃葉賠笑道。
“所以……你就來跟我賭這個小鬼會不會求我救他？”
黃葉歉意的笑笑。
現在，琦攸總算理出了一些名堂。
自己的確是在今天會死，所以紫霄和黃葉想了辦法，因爲黃葉給自己的力量遠遠沒有發揮作用，於是，就用騙的，找來了這位。
總之自己暫時不用死了吧。
“你們怎麼知道我要死了？”琦攸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黃葉和紫霄眼中面面相覷，一抹難以掩飾的厭惡，黃葉平靜的遞出了一張白色的信箋，上面有着凜冽的薔薇花香。
原來是他啊……
琦攸底聲呢喃，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反正這事也算了結了，我也該走了。”那女子淡淡的道。
“慢着。”琦攸冷冷的道，“事情沒有這樣便算吧。”
女子轉過頭，一抹驚訝，一抹玩味，“你還想要怎樣？”
“仙人既然來了貴陽，何不到仙洞宮一坐呢？”琦攸平淡的口氣像在談論天氣。
“你想讓我回仙洞宮？你未免將世事想的容易了，小子。”
琦攸看了一眼黃葉與紫霄，兩人均是沉默不語，心念一動，盯着倒在地上的楓安，輕輕咂嘴，“哎呀，這個不是英姬老夫人的曾孫嗎？聽說身體向來虛弱……英姬老夫人若是知道了……”
琦攸巧妙的收住了句尾，看到紫霄明顯的打了個激靈。
“反正你也閒來無事，不妨來坐坐，續續舊情如何？”紫霄開口了。
女子皺了皺眉，一副“我和你有什麼舊情”的厭惡表情。
“罷了，看在薔薇姬的份上。”
女子哼了一聲，算是答應，轉身穿過牆頭，消失了。
“……好好的乞巧節也被你們幾位毀了……”琦攸埋怨道，“是不是見不得我過幾天舒心日子？”
紫霄睜大了眼睛，“我們可是救了你的命吶，”轉臉憤憤的對黃葉道，“我就知道這個傢伙不會領情，你還非要我來！”
黃葉倒是不生氣，淡然一笑，“被他氣的七竅生煙又不是第一次了。”瞥了瞥琦攸沾血的衣服，“不過，你還要回去嗎？衣服已經成這個樣子了。”
“我先回去換一件，你們也回去吧……我可不想被人看到和妖怪老頭子在一起。”琦攸不耐煩的開始趕人，一面輕巧的越過了高牆。
“黃葉……”
“恩？”
“縹家的臭小鬼拿來的不止那封信吧？按照他的占卜，今天，紅琦攸會遇到他的有緣人。”紫霄輕輕的瞥了他一眼，“爲什麼不告訴他？”
“這種東西，說出來就不靈了。”黃葉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表情。
“如果是茶嵐姬的話就好了……”紫霄嘿嘿的笑起來，“真想看看英姬那時的表情。”
“……”
六
換了便服，琦攸輕快的走出了家門。
身體恢復正常的感覺真是不錯，人都變輕了。正當他悠哉遊哉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了自己的視線。
芯苑！？
她不是在藍府嗎？
只見芯苑不復往日的柔弱，輕鬆的越入院內，潛入了琦攸的屋子。
她好象拿着什麼東西，看上去緊張莫名。琦攸貓一般的伏在她身邊，冰冷的匕首出其不意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動。”他低聲道，“不要轉過頭，我問你什麼就回答什麼。”
芯苑微微一顫，輕輕點了點頭。
“你進我的屋子想要做什麼？”他壓低聲音，翻轉了刀刃。
“我……我有東西想要交……給琦攸哥哥……”她小聲道。
“什麼東西……不要轉過來，從後面給我。”芯苑遞出的，是一封信箋。
琦攸遲疑的接過，上面有淡淡的櫻花香味。
這難道是……給我的情信？
想到她隱瞞自己的武功，琦攸心下一緊，“你來打開。”
芯苑低着頭，順從的照做了。
琦攸放下刀，這屋子裡有不少暗器機關，也不怕她耍什麼花樣。
……
讀完之後……
“芯苑？”
芯苑的臉紅的發燒，用蚊子一樣細的聲音“恩”了一聲。
“這個是給我的？”
“……”
看她臉紅的那個程度應該確定了。
“爲什麼隱藏武功？”想到這裡，也不覺有些火大，竟然被這麼一位騙了。
“是父親大人的意思，他說女孩子當衆舞刀弄槍不文雅……”
挺符合這位的思想，看來不是假話。
琦攸輕輕的吁了一口氣，“對不起啊，沒弄痛你吧？”
芯苑低着頭，一言不發。
“……”他無奈的揉揉腦袋，女人果然是麻煩啊，“先回藍府吧。”
“……琦攸哥哥……”芯苑好象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我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了？還有這脊背發冷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芯苑咬牙，一字字道，“我決定要嫁給琦攸哥哥！”
“……”
她拽住琦攸的衣袖，“我今年已經十六歲了，可以嫁人了，請琦攸哥哥一定要娶我！即使排在龍蓮叔叔後面我也不介意！”
“……”這究竟什麼跟什麼啊？不過藍芯苑的話，要自己接受也沒有什麼問題……最重要的是——對劉輝也有一定的幫助。琦攸深吸一口氣，“芯苑，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芯苑用力的點點頭。
“我這個人性格很惡劣，人品也很差……也沒有什麼前途……”
“琦攸哥哥纔不是這樣！”芯苑飛快的打斷了他，“琦攸哥哥是我見過最善良最好的人了！總是溫柔的對待每一個人……只是那些傢伙不明白罷了！！”
“……”看着那張認真的臉，琦攸也有些感動，嘆了一口氣，“先回藍府吧，不見了你，大家會擔心的。”
七
回到藍府，迎面便遇上了燕瀟和嵐姬。
“你上哪裡去了？”燕瀟平淡的眼神中帶着冰冷的氣息。
沒錯，他還在生氣呢。
“琦攸大人，你的身體究竟怎樣了？”
迎上嵐姬關切的目光，琦攸柔聲道，“老毛病而已，不妨事的。”
嵐姬輕輕的點頭，這讓燕瀟也瞪大了眼睛——這位小姐還真是別人說什麼都信。
側過頭，看着芯苑一臉緊張，燕瀟也和緩了不少，微笑道，“芯苑你也是的，怎麼說你也是主人之一，就這麼突然失蹤恐怕不好吧？”
芯苑漲紅了臉，低聲道，“對不起，燕瀟表哥。”
燕瀟不置可否的笑笑，轉向琦攸，“你這個人怎麼回事？突然離席？找也找不到。”
“我回去換一件衣服……”
“是嗎？”燕瀟挑起兩道劍眉，明擺寫了“不相信”三個大字，“你今天真是古怪呢。”
“……”
“燕瀟表哥認識琦攸哥哥？”芯苑有些好奇的開口了。
“恩，說起來還真是一鈔命運’的相逢呢。”燕瀟忍不住微笑，自然是想到了那日琦攸穿女裝的情形。
琦攸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個灰色的毛球便從嵐姬的懷中跳出，在他的身上蹭啊蹭的。
“好可愛啊，這個是什麼？是嵐姬姐姐養的嗎？”女孩子大抵都對這種東西有興趣，芯苑一臉興奮。
“哦，這個啊，是琦攸大人送給我的。”嵐姬笑了笑，“它還是很依戀原來的主人呢。”
芯苑怔了怔，美麗的紫眸中，帶了幾分失落。
“你可不要給嵐姬添麻煩啊。”琦攸兇狠的澄着灰毛球，結果被報復式的在頭上跳了兩下。
“青瓊準備了好茶，要不要喝？”燕瀟沒有理會此刻的微妙氣氛，只是露出了一向的溫柔笑容。
“……”琦攸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青瓊坐在小亭中，他已然換了便裝，認真的擺弄着茶具。
和琦攸相比，青瓊則多了幾分陽剛；且比燕瀟多了幾分高貴。亦不似他們那般讓人不可捉摸——柔和的紫眸中，充滿了純淨的氣息。
大約是因爲出身的原因，琦攸雖然容貌秀麗，卻沒有女子的嫵媚之色，是個相當認真的人；而燕瀟則性格多變，雖然充滿了貴族氣質，眉宇間卻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邪氣，既似溫柔，又似冷酷。
和他們相比，青瓊恐怕是無論在性格上還是外貌上都最符合“正人君子”的水準了。
淡淡的茶香，飄在空中的櫻花，舞的清如流水，美不勝收。
“琦攸大人給人的感覺變了不少呢。”青瓊瞥了一眼出神的琦攸，“和國試時候大不一樣了。”
“的確呢，那時侯的琦攸大人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嵐姬微笑道。
“哦？”燕瀟頓時有了興趣，搖着扇子，“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調皮的呢？”
“……”琦攸顯然很不喜歡這些傢伙在這裡大聊自己的八卦，忍不住道，“過去的事情有什麼好說的……”
十五歲的狀元，又是紅家的長孫，卻在朝廷裡沒有激起一點風浪……該說是他早有自覺呢？還是鄭悠舜手段高明？燕瀟沒有追問，脣邊勾起一道淡淡的微笑。
“琦攸哥哥只是喜歡做自己的事情而已，哪裡調皮了……”芯苑小聲反駁，可是，不僅連聲音缺乏力度，連視線也開始遊弋不定。
琦攸決定放棄和他們交流，開始牛飲青瓊泡好的茶水。
“不要這麼粗魯好不好？”燕瀟無奈的搖搖頭，“虧你長了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居然這麼糟蹋上好的茶葉。”
“廢話少說！”
青瓊咳嗽兩聲，笑道，“琦攸大人，今夜不妨一同賞月……”
“這個自然。”燕瀟搶道，含笑瞥了一眼琦攸，“如果某人定要不通風雅至此，傷了少女的心，就不好了。”
芯苑和嵐姬的臉很有默契的紅了。
燕瀟一怔，已然看出了端彌，嘴邊更是濃濃的笑意，看着琦攸，“正好我也有件事情想做，今夜不如你我……”
亭子上面的瓦片忽然一陣抖動，轉眼，一個人影落了下來，大吼，“燕瀟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搶！”
八
除了琦攸之外，其餘的四個人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從頂上落下的那個神秘人。
雖然穿了男裝，但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漂亮卻英氣勃勃的臉——一看就是個女人嘛。
“瓏珊！？（堂姐）”芯苑、燕瀟、青瓊異口同聲的道。
女孩子也不睬他們，怒氣衝衝的走到琦攸的面前，“告訴你！燕瀟是我的，誰也不準搶……你這個傢伙，臉長的好看一點又怎麼樣了？！像個人妖一樣！”
琦攸意料之外的沒有生氣，淡淡的道，“我還在想藍家的侍衛怎麼水平這麼差……原來是一位大小姐啊。”
“你早就知道我在上面了？”女孩子帶着鄙夷之色，“吹牛。”
“你連隱藏氣息都做不好，還想藏的住嗎？”琦攸打了個哈欠，看到了燕瀟那一張奇差的表情。
“……瓏珊，你怎麼來貴陽了……”燕瀟支吾道。
瓏珊憤憤的睜大了眼睛，“什麼啊，燕瀟，要不是我及時到來，你的清白就危險了！你不想想，這個人妖會對你做些什麼！”
“……”燕瀟徹底無語。
“琦攸哥哥纔不是人妖！”芯苑大聲道，“瓏珊堂姐請不要說這麼失禮的話！”
“行了，你們兩個都住嘴！琦攸大人是藍家的客人，瓏珊，你太過分了！”青瓊擺了長兄的身份，開始教育自己的堂妹。
“什麼客人！青瓊堂哥你怎麼會找來這種一看就是好男色的傢伙！你想要引火自焚嗎？”瓏珊顯然不吃這一套。
“原來是藍二當家的千金，如此看來，是我失禮了。”琦攸起身，微微頷首。
藍瓏珊冷哼一聲，在燕瀟旁邊坐下，
“瓏珊，這是茶家的大小姐，茶嵐姬小姐……這位是紅家的紅琦攸大人……”青瓊還沒來得及做進一步的介紹，瓏珊就“噢~”了一聲。
“我聽說過呢，紅琦攸，給國王侍寢的男人……看來我誤會了。”瓏珊小聲嘀咕，鄭重的道，“我剛纔失禮了……沒有想到你已經有愛人了……但是啊，燕瀟還是喜歡女人的，所以，請你放棄他吧……”
“……”芯苑的臉漲的通紅。
琦攸則是一臉悠閒的繼續消耗青瓊沏好的茶水。
“瓏珊……你跑出來，叔叔知道嗎？”爲了防止這位大小姐繼續語出驚人，青瓊很禮貌的轉移了話題。
“青瓊堂哥是笨蛋嗎？有什麼事情能瞞的過那三個豬狗不如的男人？”瓏珊淡淡的道。
“……”這樣好象是連自己的父親也一起罵了……
青瓊成爲第二個失去語言能力的人。
“瓏珊大人和燕瀟大人……”嵐姬彷彿還帶着疑惑，像是看不透兩個人的關係。
“噢，我喜歡燕瀟啊。”瓏珊很豪爽的回答讓嵐姬瞬間石化。
“真是大膽呢……”琦攸的臉上帶了一絲調侃的笑意，“看來是燕瀟的女人啊。”
燕瀟遲疑片刻，正想說些什麼，瓏珊輕輕的搖了搖頭，“只是我喜歡燕瀟啦……雖然燕瀟現在還不喜歡我……不過，我一定會努力的讓燕瀟喜歡的……”
琦攸怔了怔，眼中帶了欣賞的神色，瞥了瞥沉默的燕瀟，“他不喜歡你是他沒有眼光。”
“誒？真的嗎？謝謝你這麼說啊。”瓏珊很開心的笑起來。
“琦攸哥哥……”
芯苑拽了拽他的衣袖，琦攸突然發現，自己方纔竟然一直盯着藍瓏珊……
看到青瓊和燕瀟怪異的眼神，琦攸趕緊岔開話題，“藍家每年都會辦這類的活動嗎？”
“在藍州是這樣，貴陽是第一次吧？”燕瀟帶着疑問之色看了一眼芯苑。
“是父親大人的主意。”芯苑微笑着表示，“因爲藍家的子弟在貴陽的數量也漸漸的多了起來，所以……”
“楸瑛叔叔是想早點把芯苑嫁出去吧。”瓏珊很平靜的喝了一口茶。
芯苑的臉紅了紅，偷偷的看了琦攸一眼。
嵐姬也明顯被震驚了……這種說法顯然與她受到的教育不符。
“……對不起啊，她一向這樣的……”青瓊歉意的看了看嵐姬，“嚇到你了？”
“……就算被嚇到也是芯苑被嚇到吧？青瓊堂哥……你和嵐姬小姐究竟什麼關係啊？一直盯着人家……”瓏珊嘿嘿的笑着。
青瓊面色緋紅，只好喝茶做掩飾。
想起剛纔沒有說完的話，燕瀟握了茶杯，道，“正好今日有機會，不如我們過兩招怎麼樣？”
“過招？和我？”琦攸帶了驚訝之色。
“怎樣？不敢嗎？”嘴角帶了不屑，卻並未有什麼輕視之意。
“……你要在這裡舞刀弄劍？”青瓊隱了怒氣，“燕瀟，琦攸大人是客人，你說話注意。”
“……我向來不會與人比試。”琦攸的指節微微泛白，語氣冷的駭人。
瓏珊似乎想說些什麼，看到燕瀟認真的神情，還是把話憋回了肚子。
“……”燕瀟嘴角扯起淡淡的笑容，若有若無，已然有了挑釁之意。
“我向來不空劍回鞘。”琦攸飲茶，似乎並沒有理睬燕瀟。
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淡淡的，卻不能忽視的——殺氣。
“你們非要在乞巧節夜裡動手嗎？”正當每個人的血液都因此而凝固的時候，瓏珊取過了琦攸手中的杯子，笑笑，“茶已涼了，麻煩青瓊堂哥重新沏一杯吧。”
燕瀟微微一怔，鬱郁的斂了殺氣，笑道，“青瓊還是先給嵐姬倒吧~~~人家畢竟是小姐嘛。”
青瓊心下一動，握住了嵐姬冰涼的手，方纔也許是受了驚嚇，嵐姬的臉色有些蒼白；青瓊憐惜的看着她，給了她一個溫和的微笑。
琦攸似乎頗有興致，接過青瓊重新沏好的茶水，忽的，運指如風，夾了一片飄散的櫻花瓣，捏在兩指之間。
這個動作更是十分的柔媚，仿若女子，帶着淡淡的妖冶之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瞬間，燕瀟似乎看到無數的鮮血彙集而成的血池在上下翻騰着，無數的亡靈發出了那響便天際的悲鳴。
——不會錯，這個人……就是黑狼。
也就在同一瞬間，櫻花開始變的焦黑，最終化作了粉末。
毒嗎？還真是一個多才多藝的傢伙。
“如此美麗的東西，爲什麼要毀了？”燕瀟託了下巴，輕輕的掃了一眼那被風吹散的粉末。
“已經落了地的櫻花又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只不過清理一下罷了。”琦攸沒有理會芯園帶點擔憂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燕瀟。
“失去價值的東西對你而言就是廢物嗎？”燕瀟的興趣變的更加濃厚。
青瓊顯然不喜歡這種劍拔弩張的談話方式，他微笑着轉移了話題，“瓏珊，我離開藍州有些日子了，家中的一切，可好？”
“這種廢話也只有青瓊堂哥你想的出來。”瓏珊極不默契的拋了一個白眼。
青瓊甚是尷尬，嵐姬連忙道，“青瓊大人說起從藍州帶來的極品佳釀，不如今夜我們就在這裡小酌，如何？”
“的確，單單喝茶是很不過癮呢~~”燕瀟脣齒間浮現了一抹微笑，眼中清澈若流水。
“……”青瓊遲疑片刻，釋然一笑，“也好……”
“那麼就請嵐姬小姐跟他一起去吧。”瓏珊雙手撐了下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青瓊臉紅了紅，瞥了一眼嵐姬，溫柔之色默默爬上眉梢。
“既然是我提出的，這個自然。”嵐姬微微一笑，完全沒有理會其中的深意……
“青瓊堂哥的戀愛之路看來是辛苦了。”瓏珊老氣橫秋的作了點評。
芯苑皺了眉，輕輕的道，“要喝酒嗎？”
“怎麼了？不喜歡？”燕瀟的眼中彷彿蒙了一層水霧，迷離的注視，卻又帶了幾分溫柔。
“不是……”芯苑有點難以啓齒，半晌，才緩緩道，“琦攸哥哥向來不喝酒的。”
“不喝酒？是不會喝還是酒量不好？”
“不好意思，我還從未喝過。”琦攸沒好氣的答道。
“從小到大都沒有嗎？”瓏珊睜大了眼睛，滿腹狐疑之色，“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居然還比我大一歲……”瓏珊忿忿不平的嘟囔一句。
“哦？原來你從來沒有喝過啊……”燕瀟嘴角浮現一抹壞笑，“既然這樣，我可要專門爲你跑一趟了。”
他輕巧的拍了拍身體，站起來，回首一笑，“我爲你專門去弄一瓶來，你可在這裡等好了。”
瓏珊看着燕瀟遠去，幽幽一嘆，“他很少這麼高興呢。”
琦攸道了句“是嗎”，便全然不再言語。
“的確，燕瀟表哥似乎真的很喜歡琦攸哥哥啊~”可愛的笑容在芯苑臉上綻放，清澈玲瓏。
“燕瀟他……總是什麼都不在乎，別人對他怎麼樣，他從來都不放在心上……永遠也讓人看不透……”瓏珊眼中帶着朦朧，咬牙，以喝酒的方式將茶水一飲而盡，轉瞬，微笑道，“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最喜歡燕瀟了……不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琦攸神色複雜，緘默不語。
芯苑似乎被此刻的微妙氣息感染，柔聲道，“瓏珊堂姐對燕瀟表哥這麼好，他一定知道的。”
“廢話！”瓏珊嘻嘻一笑，“不過，芯苑你也要好好加油哦~~”
芯苑偷偷的看了一眼琦攸，臉紅的一塌糊塗。
“不好意思，”琦攸忽的開口了，“她已經不需要加油了，我已經決定和她結婚。”
九
這句平平淡淡的話此刻成了重磅炸藥，平地的捲起了幾個驚雷。
瓏珊張大了嘴巴，半晌合不上去。
芯苑面色緋紅，低着頭，卻難掩那喜上眉梢的喜悅。
“哦？這還真是個驚喜。”燕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裡，他抱了一罈酒，滿臉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他把酒放在石臺上，瓷壇和石桌撞擊，發出刺耳的聲音，讓氣氛再次變的詭異。
“你決定要娶芯苑？不知道藍楸瑛大人有沒有首肯呢？”燕瀟故作輕鬆的語氣中，竟然有了一絲怒意。
“這個……雖然還沒有，不過我想他不會有什麼意見的。”琦攸冷漠的嘴角掛着一絲殘酷的笑意。
“可是我有意見！”燕瀟提高了聲音，冰冷的語氣中，有了危險的氣息。
“哦？”琦攸惡意的抓過芯苑的手，“我和芯苑都已經決定了，你用什麼立場來反對呢？”
燕瀟的怒火幾乎讓他喪失了理智，琦攸帶着嘲諷的話語更是讓他氣憤不宜，一把抓了他的腕脈，低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如果……”
“如果？如果怎麼樣？”琦攸眼中不知是喜是怒，又彷彿帶了幾分無奈。
“琦攸哥哥……”芯苑的眼角幾乎流出了薄薄的液體，手腕陣陣的疼痛，幾乎被捏成了黑紫色。
琦攸一驚，默然的放了手，“對、對不起……芯苑……”
燕瀟忿忿的甩開琦攸的腕子，淡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了關切。
“……”冷眼旁觀的瓏珊忽的一笑，“你們兩個傢伙怎麼回事？今天可是乞巧節啊，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真是的，青瓊堂哥怎麼還沒有回來……”
“你們喝吧。”燕瀟轉身。
“你去哪裡？”瓏珊叫起來。
“我去透透氣。”燕瀟輕巧的掠上房頂，轉眼便沒了影子。
一會兒，青瓊和嵐姬便取來了酒水。
開了酒罐上的封蠟，醇香四溢，倒在青綠色的杯中，淡黃色的液體微微漾着波瀾，十分可愛。
青瓊和嵐姬並沒有想到發生過什麼事情，只是笑着爲他們倒上了酒。
但，芯苑和瓏珊早已沒有了這份心思。
十
燕瀟心中甚是不自在，來到藍府的主室屋頂上，舒服的躺下，望着班駁而美麗的星空，明月，如同玉盤一般鑲嵌在那裡。
——乞巧節
他微微冷笑，自己可是聽說了那個傢伙會來才參加的；以往在藍州，就算收了再多的情信，也只是投入炭盆而已。
不是什麼盲目的自信，也並非想着要證明什麼，只是隱隱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
——也許我們會成爲朋友
他也曾經抱着這樣天真的想法。
可自己似乎永遠也無法和他用同樣的方式思考。
燕瀟在乎的東西並不多，但只要是他在乎的，他都會拼命的去保護；但琦攸不一樣，他不否認紅琦攸是個很難讓人放下的傢伙，但是，在那樣一張天真的面容之下，總是充滿了與之不符的殘酷。
——琦攸在乎很多，但他也可以不作任何猶豫的捨棄這一切。
燕瀟沒有去考慮這是否是因爲他接受的教育，亦或是這個外表秀美的男人當真本性如此——只是隱隱覺得，這樣的琦攸和自己心中的那個少年是否真是同一個人……還是……
突然冒出的腦袋打亂了燕瀟的思緒，那個人悶聲不響的走上屋頂，幾乎連瓦片也沒有晃動一下。
“喝嗎？”他晃晃手中的酒瓶，正是燕瀟方纔拿來的。
燕瀟本來想發火，但話到嘴邊，卻又變的溫柔起來，“你怎麼跑來了？”
“你拿的酒，你想不喝嗎？”在他的身邊坐下，把澄清的液體倒進杯中。
“哼，你又耍什麼花樣？”燕瀟冷哼一聲。
“喝一杯酒罷了，你若擔心有毒，我可以先喝。”他悠然的表情中帶着幾分無辜。
那一瞬間，燕瀟幾乎也被那天真的樣子蠱惑了，不爽的轉過頭，“我不會讓芯苑嫁給你的。”
“這個問題你就這麼在意？”琦攸笑道，“難不成，你喜歡的是芯苑？不是藍瓏珊？”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想什麼我很清楚！”燕瀟怒了，“你不就是想把藍楸瑛的把柄抓在手裡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芯苑就成了這其中的犧牲品！”
“藍楸瑛掌握着皇城一半的兵權，再加上他是藍家的一份子……我想我沒有理由放心。何況，政治這件東西本來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嗎？”他遞上了酒杯，“藍家已經太過於強盛，無論是否有反意，收拾他們也是必然的事情……怎麼？你身體裡那一半藍家的血液沸騰了？”
“藍家是死是活我管不着，但是我不允許你這樣拿芯苑來開刀……她根本什麼也不懂。”
琦攸眨眨眼睛，“那麼，你是要我放棄她嗎？”
燕瀟微微一怔——終於說到正題了。這個傢伙……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現在自己已經完全陷入了被動的局面。
“你要什麼就直說，不要這麼拐彎抹角的。”燕瀟冷冷的道，接過了酒杯。
“……”這麼快就把條件拿到談判桌上嗎？那麼好吧。“我要你來幫助主上。”
意料之外的條件，燕瀟睜大了眼眸，斂了怒氣，“你使了這麼多陰招就是要我來幫助那個王上？”
“當然不是保持中立的應付……我不要求你做到我這個樣子，只是希望，至少在你遵循的道義上，交付出你的忠心。”琦攸說的很誠懇。
“……”原來如此，想在和藍家翻臉之前把我拉進己方陣營嗎？事情未免想的太容易了吧。
明白了對方的目的，燕瀟的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優雅表情，饒有興味的品了一口酒，“說白了，就是要我幫忙吧？如果我出手，你就放棄芯苑？”
“是的。”
“你想的太好了吧？”燕瀟冷笑，“你什麼也不用付出，就想把我留做幫手……條件也要我開的才行。”
“那麼，‘脫離藍家’這個條件又怎麼樣？”琦攸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燕瀟神色一僵，“你怎麼知道的？”
“不要以爲只有藍家的情報網纔是最好的……如果就家族而言，我可以利用的東西遠遠在你之上。”
“……我用不着你也有脫離的辦法……“燕瀟淡淡的道，”我和那個人有約定，只要……”
“藍雪那不會開出什麼好條件的——這一點我肯定，不管他拿什麼作交換，對你來說；就算不難，也不會太容易吧？要不然你也不會猶豫到現在了……我這裡，卻有絕佳的優勢……不要忘記，我同時有紫家和紅家的支持，必要的時候，可以在正面與藍家一較高下。”琦攸平淡的眼神溫柔而清澈。
遲疑片刻，燕瀟緩緩道，“告訴我，你會成爲紅家宗主嗎？”
“目前而言，將來宗主的位置是秀的。”他堅定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疑惑。
目前……嗎？
就是說……也許有一天，當他，紅琦攸，需要紅家宗主這個位置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弟弟也一起埋葬。
“到底是爲什麼？讓你這樣的要守護在那個人的身邊？”燕瀟低聲呢喃。
“我也不知道……”琦攸的聲音柔和起來，望着天際的繁星，“他就是那樣一個讓人放不下的傢伙吧。”
“那你爲什麼不和他一起向前，而是選擇了這樣的路？”
沒有榮華富貴，也沒有權利高位——他，選擇了最快，也是最艱險的一條路，默默的爲那個人掃清前面的障礙。
“我不是一個適合做政治家的人……”琦攸笑的有些蒼涼，那是完全不符合年齡的感嘆，“我到了一定的時候，可以捨棄自己的人生，親人……我甚至可以親自動手，殺死我的族人——只要劉輝需要，我也可以殺死我自己……因此，我也無法看到，一個國家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我只是想保護一個人……這樣的思想，你不覺得會毀滅這個國家嗎？而你……”他深深的注視着燕瀟，“你有成爲一個最出色政治家的潛力。雖然狠毒，卻不殘酷……不動聲色的對付敵人……說實話，好幾次，我都差點中了你的計……
燕瀟優雅的一笑，如同在黑夜中璀璨的寒星，那樣絢目、冷傲。
“我不覺得……我覺得你一定會成爲一個好官吏，”他飲進杯中物，輕笑，“如果，我有一天做了王，一定會讓你做我的宰相！”
琦攸神色間帶了詫異，隨即嘟囔，“……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宣言……”
那樣的表情讓燕瀟忍俊不禁，“琦攸，我覺得啊，你除了耍陰招的時候，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蠻可愛的嘛~~~”
“那麼……我們的交易算是成了？”
“馬馬虎虎是這個樣子吧，不過，你若是在耍什麼壞主意，我可是隨時會翻臉哦。”燕瀟板了臉，徉作正色道。
“放心吧，我馬上就下去告訴芯苑……你明天去找悠舜大人，他會舉薦你參加制試……然後，你可以正式進入尚書省……那個時候，你可以住到我家裡，或者直接待在皇宮裡，無論藍家採取什麼行動，都由我來應付……”琦攸認真的道。
不僅如此，他似乎馬上就準備實施了。
“等一下！”燕瀟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
“怎麼了？”他一臉迷惑。
“你不會現在下去要對芯苑說‘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娶你了吧’。”
這種顯而易見的眼神——他就是決定這麼說的。
燕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行了，這件事情先放下，只要你不娶她就好了，事情交給我來辦。”
琦攸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可真麻煩。”
終於鬱郁的在旁邊坐下，燕瀟看着天上的一輪明月，忍不住感慨，“想我茈燕瀟長了這麼一張臉，居然第一個兩人乞巧節是跟一個男人一起過的……”
“怎麼？有什麼不滿嗎？”琦攸遲疑半晌，輕輕舔了一口酒，嗆人的辛辣讓他鼻子陣陣的刺痛。
“呵呵？喝不慣嗎？這是我的配方哦。”燕瀟笑嘻嘻的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琦攸掙扎着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飛快的從裡面倒出一顆藥丸吃了下去。
“……簡直比我爺爺做的麻婆豆腐還要有衝擊力，這種東西不知道你是怎麼弄出來的……”
琦攸怨恨不已的瞪着一臉幸災樂禍的燕瀟。
十一
皇宮之中，彩雲國君主紫劉輝，正和他的仙洞令君在小酌。
“璃櫻你居然來看孤……”劉輝感動的接過青年遞上的杯子。
“聽說紅琦攸不在，所以來瞧瞧你……不過，你今天晚上居然沒有跟他在一起……”璃櫻平靜的臉上，有着不可思議的神色。
“聽說，乞巧節藍家請他去喝茶了……”劉輝露出了些許寂寞，但立刻展顏笑道，“不過，璃櫻來陪孤，孤也是很開心的。”
“……”輕輕瞥了一眼全無心計的國王，璃櫻嘆息道，“你不知道嗎？今夜，紅琦攸會與他的‘有緣之人’相遇，一同賞月，然後，紅琦攸的命運也會被那個人改變……我還以爲……會是你呢……”
劉輝飲進杯中物，“這是占卜嗎？”
“是我父親夜觀星象，而推算出的……父親大人雖然甚少動手，但向來都是準確無比。”璃櫻對劉輝這種質疑的態度頗爲不滿。
“就算是這樣吧—即使不是孤，如果可以改變琦攸的命運，孤覺得，也是一件好事情呢。”劉輝笑着爲璃櫻遞上了酒杯。
十二
仙洞宮。
“我沒有想到，你會爲了一個凡人小鬼做到那種地步。”女子輕輕的瞥了一眼黃葉。
“我也一樣。”紫霄賠笑着，遞上了茶水。
“這世上，總有一個或是兩個人讓你難忘……忍不住去想，就算只是那短短數十載……如果他多存在片刻，也許這個世界會更讓我喜歡。”黃葉微笑道。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心軟呢……不像白夜……”女子低聲嘟囔，“你們準備效忠這個王嗎？我可沒有這個打算……從那個人死去之後，我還從來沒有想過要效忠任何一位王呢。”
黃葉沒有說話，只是用淡淡的眼神瞥了一眼紫霄。
“我和那個人的約定是——只輔佐我認爲值得輔佐的王……我想……紫劉輝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贏得了我的認可。”紫霄語氣平靜。
“可是我怎麼聽說你經常欺負那個什麼國王呀。”女子哼了一聲，“黃葉也這麼想嗎？說老實話，你的心思，有的時候比紫霄還難以看透呢。”
“誰知道呢？我想大概吧……”黃葉自嘲的笑笑。
——也許自己只是想看一看，那個讓紅秀麗，紅琦攸圍繞在身邊，用生命去保護的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也許自己只是想和琦攸一起，偶爾喝茶聊天……
——也許他根本就是被琦攸利用了……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己已經回來了——這一點毋庸質疑。
八位仙人們大概不久之後就會重新出現在這裡吧。
——黃葉想着。
因爲，可以駕御他們的君子，已經出現了。
終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