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險中淫計

只覺雙眼一黑,天旋地轉,再也支持不住,身子驀地往酸枝圈椅上倒去!他失去知覺,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也許只是一會工夫,只覺自己躺在一張軟綿綿的榻上,身邊隱約聽到一陣女子的笑噓之聲。

但自己頭腦昏脹,眼皮沉重,連半點氣力也沒有,這真把江青嵐急出一身冷汗,他努力睜開眼睛,只見先前在峰頂見過的兩個青衣少女,臉上紅馥馥的站在榻前,交頭接耳,低聲說話。只聽年長的一個嬌聲笑道:“小蹄子,瞧你眼巴巴的饞涎欲滴,是不是動了心啦?”

年少的呸了一聲,嬌羞不勝,扭頭道:“別說人家,我可知道你那心眼兒裡,正癢得難捱,告訴你,別急!等仙子樂過了,還不分給你一杯羹?”

年長的叱道:“小蹄子,你人小鬼大,越說越不像話起來。”

年少的那肯服輸,披嘴道:“難不我說錯了?上次那個,仙子玩膩了,你卻喂他吃了兩粒‘鎖龍丸’,躲在房裡,嘖嘖唔唔地,還瞞得過……”

年長的被她說得滿臉飛紅,笑罵道:“小鬼頭,你……”

她一伸手,往年少的膈肢窩上呵去。

“啊……啊唷,好姐姐……”

“你還敢貧嘴不?”

“哎唷……呀……我……不敢了。”

年少的彎着腰,笑個不停,年長的還不肯放過她,兩人咭咭格格,鬧做一團。忽然,房門外又一陣風似跑的跑進一個青衣少女,瞧着兩人叫道:“紫燕姐姐,你們還不快把他擡去薰香沐浴?仙子等急了呢!”

先前兩人,給這一嚷果然立時停下手來,年長的白了年少的一眼道:“小蹄子,你記着!”

年少的吐着笑頭,扮了個鬼臉,兩人不敢怠慢,七手八腳的把江青嵐擡起,走出房去。

穿過一條短廊,只聽“呀”的一聲,推開另外房門,往裡走去。江青嵐只覺燈光耀目,四邊壁上,全裝着白銅落地大鏡。他想起方纔那個青衣少女說的“薰香沐浴”,這敢情是一間浴室?

這時兩個青衣少女,已把江青嵐擡在一張軟榻之上,年少的反身扣上房門,一轉身,兩人悉悉嗦嗦的脫起衣裙來了!

迅速、熟練,眨眼之間,她們只剩下那麼一點又薄又窄的緊身褻衣,映入眼簾的是緋色抹胸,緊包着兩對渾圓聳動的玉球,繡花兜肚,緊兜着微微隆起的三角地帶!

此外,那細膩的蝤臍,那深凹的乳溝,那雪藕似的玉臂,那光緻緻的大腿,和僅僅一握的蓮瓣,已毫無遮掩。

那時候可沒有三點游泳衣,但抹胸兜肚,這份浴裝,和三點游泳衣也並無多讓。憑良心說,女性暴露到恰到好處,着着實實比胸裼裸裎,一絲不掛還要來得誘惑。這撩人春色誰受得了?

江青嵐目光乍指,心頭禁不住怦怦亂跳,趕緊闔上眼皮,收攝心神。但兩個青衣少女,不!兩個半裸妖精,卻笑盈盈地迎着他走來!不!她們四隻手兒,搶着來替他寬衣解帶。

江青嵐憤怒羞急,當真無以復加,但急又有什麼用?自己武功全失,身子軟綿綿的絲毫不能動彈,只得任由她們擺佈!

衣服一件件地被剝下來,耳中也不時聽到吃吃蕩笑。一直脫到貼身衣服,江青嵐額上,已綻出黃豆般汗珠。

兩個小丫頭,敢情瞧着他白嫩皮膚,結實肌肉,和男性特有的壯碩,使她們目迷頭昏,全動了火。

本來毛手毛腳,吃吃低笑的,這時卻兩眼直勾勾的窒了息啦!雙頰如火,呼吸急促得喘不過氣來。

“紫燕姐姐,你怎麼啦,是不是看紅了眼?”

“小蹄子,你還不是一付急吼吼的饞相?”

“我纔不像你呢!瞧到男人,就會直淌口水。”

“喲!小蹄子,你敢爛嘴嚼舌?。”

“咦!那不是你前天親口告訴我?什麼春潮氾濫,什麼欲仙欲死。”

“死丫頭,你再敢說下去……”

“啊!啊!好姐姐,我……我不敢了,是真的,仙子等急了呢,我們快替他薰香沐浴罷!”

兩人笑噓乍停,又七手八腳的擡起江青嵐,輕輕浸入水中,替他揩抹着身子,膩不肌肌的手掌,摩摩擦擦,故意挑逗。要是換了個平時,江青嵐不把她們立劈掌下才怪,但此時除了聽由她們擺佈之外,那有掙扎餘地?

這份活罪,當真也夠他消受,差幸因爲仙子等着的關係,兩人不敢耽擱,洗抹乾淨,又把江青嵐扶上軟榻,還順手替他蓋了一塊輕羅,然後往上房擡去!恍惚之間,眼前又換了一幅景物,自己躺在一張湘妃繡榻之上,流蘇低垂,鴛枕生香,珠光寶氣,耀眼生輝,榻畔斜倚着一位絕色佳麗。

但見她星眼斜乜,好一副撩人蕩態,風騷入骨!她,正是錦瑟仙子柳瑤姬,此時全身上下,只披着一層粉紅的蟬翼輕紗,白玉般胴體,凹凸玲瓏,活色生香!

江青嵐瞧得又氣又急,暗暗罵了一聲:“無恥妖女。”但儘管他暗地裡在罵,心中卻禁不住一蕩,何止是蕩,而且跳得好猛,一顆心從口腔裡直涌喉頭,要獨個兒跳了出來。

啊唷不好!她……她餓虎撲羊,驀地縱體入懷!緊緊抱住了自己。不!她簡直扭股糖似的全身纏了上來,溫香軟玉,滑膩勝脂。江青嵐只覺身如觸電,渾身癱軟,耳中依稀聽到“嗯”的一聲。同時嘴脣也被兩片又燙又熱的東西堵住。

不!還有一條尖細靈活,香甜軟滑的東西,在自己嘴內,作挑撥性的吸吮!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裡又慌又急,心神也更加飄蕩,心旌搖晃,渾身熱辣辣的似在火燒。

正當緊要關頭,驀聽壁上一陣“叮”“叮”輕響!錦瑟仙子死命的咬着銀牙,狠狠的在他臉上印了幾個香吻,蛇樣腰肢,霍地一挺。江青嵐只覺身上一輕,她已離牀飛起,顫聲叱道:“死丫頭,又是什麼事情,這樣大驚小怪?”

門外一個女子聲音答道:“啓稟仙子,吳老爺子來啦,這時正在樓下等候!”

錦瑟仙子渾身一震,柳眉微蹙問道:“師伯說些什麼?”

侍女道:“吳老爺子臉上鐵青,衣服也有多處破損,看樣子,好像十分狼狽,他老人家可沒說什麼。”

錦瑟仙子嗯了一聲,道:“知道啦,你就說我尚未起身,請他憩息會兒好啦!”

侍女答應一聲,轉身自去。錦瑟仙子水汪汪的桃花眼,往榻上一轉,忽然格地笑出聲來。

“好人兒,我差點忘了!”

他伸手推開壁櫥,從裡面取出一個精緻玉瓶,倒了兩粒紅衣藥丸,自己吞了一顆,把另一粒,納入江青嵐口中。

這藥丸,煞是古怪,才一入喉,江青嵐只覺一股暖氣,直透丹田,緊接着心神盪漾,慾火驟升,全身經脈,好像在不停地暴脹。任你玄關已通,身懷絕世功力,此時也被藥力催動,強烈欲流,掩沒了僅存的一點靈智。

同時身體也起了急劇變化,雄性的特徵,昂然逞威!錦瑟仙子紅馥馥的粉臉,水汪汪的眼睛,淫心蕩漾,春情難制。

“好人兒!”她顫聲嬌呼,驀地又往榻上撲來!這一下,她雙臂驟環,摟住江青嵐。突然翻了個身,兩人登時上下易位。臉兒相貼,肌膚相親,門當戶對,軟綿綿地頂個正着!這妖婦簡直瘋啦,她雙臂圈緊,正待……窗前突然白影一閃。

“嵐哥哥,你在那裡?”

這是白玫的聲音,她居然在這個時候闖來!錦瑟仙子柳瑤姬聞聲一怔,恨恨地推開江青嵐,飄身落地,只聽她冷哼一聲,風聲微動,人已閃近窗前!驀可裡窗外又響起一個蒼老聲音,震天狂笑。

“小丫頭,原來你們也尋來了,老夫今天要是讓你們再逃出手去,就不算是飛天蜈蚣!”

白玫敢情和那人對上了面,只聽她驚啊道:“原來你沒有淹死,蘭兒姐姐呢?哼!姑娘難不成怕你……”

錦瑟仙子聲音入耳,知道白玫已被師伯攔住,但這會自己可不能再裝睡了。她恨恨地一頓腳,順手披上一件羅衫,右手抓起擱在桌上的錦瑟,往窗外撲去!就在她飛身出房的同時,後窗跟着“咔嚓”一聲,被人震開窗戶,一條紅影,輕靈無比的閃了進來!

那是一個身材婀娜的紅衣少女,手握長劍,俏生生地落到繡榻之前!當她一眼瞧到榻上躺着的江青嵐,赤裸裸地醜態畢露,登時羞得滿面通紅,尖叫一聲,慌忙別過頭去!江青嵐別說不能動彈,連開口也是不能,他圓睜着兩隻被慾火燒紅的眼睛,神志模糊,目光盯住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洶涌的淫毒,像江河倒瀉,洪流衝撞,使他無法冷靜下來!紅衣少女,別轉身子,正待飛身出窗,忽然覺得事有蹊蹺,怎麼還不見他的動靜。腳下略一停頓,暗想不好,難不成他已被妖婦制住?

一念及此,心頭小鹿,不由一陣狂跳,自己此時要不伸手解救,可沒有第二個人進來。

但……但……

她一陣遲疑,終於銀牙暗咬,再也顧不得羞澀。一個旋身,飄近榻前,玉掌揚處,迅速往江青嵐身上拍去!就在這一瞬之間,江青嵐穴道驟解,驀可裡大叫一聲,突然一躍而起,張開雙臂,一把把她緊緊的抱入懷中。

他慾火焚身,神志不清,此時軟玉在懷,紅衣少女一對鼓騰騰的豐滿玉球,正好和他胸前肌膚相接,更使他衝動得難以按耐!這一下大出紅衣少女意料之外,要起掙扎,也已不及,驚顫的一聲嬌呼,手中長劍,同時墮地。只覺他渾身如火,熱氣*人,不禁芳心鹿撞,怦怦亂跳!

“你……”她心慌意亂,“你”這字堪堪出口,驟覺兩片火燙的嘴脣,已把自己櫻口堵住!意亂情迷,她茫然地輕“嗯”了一聲,嬌軀一陣顫動,那裡還有抵抗之力?這是她自己從未有過的滋味,粗獷、溫馨,兼而有之!她要待掙扎,但他環抱着自己頭頸和纖腰的雙手,有如兩道鐵箍,緊緊地,緊緊地,使自己喘不過氣來。

尤其頂在自己……的那……羞、急、驚、顫之中,驀地用力掙脫左臂,反掌按在江青嵐咽喉之上,往前推出,同右掌拍的一聲,摑上江青嵐左頰!

“撲通!”江青嵐因紅衣少女用力一推,咽喉被拿,呼吸受阻,立即閉過氣去,一個身子往後便倒。紅衣少女驚魂甫定,掠了掠散亂的鬢髮,從地上拾起長劍。回頭一瞧,只見全身赤裸的江青嵐,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皮膚,色呈緋紅,尤其一張俊臉,好似塗了一層胭脂,豔若桃花,左頰更浮現了五個指印。

方纔江青嵐那種近於瘋狂的行動,對一個少女來說,是一種無可饒恕的侮辱,他傷害了她少女的自尊,她可不顧而去。

她平日雖然嬌縱任性,但此時可並沒有如此做法。因爲她從第一次和他見面起,芳心之中,就一直縈繞着他英俊的影子。甚至一聽到他要上長恨谷去,自己就不惜千里追蹤,暗暗尾隨,由長恨谷到九宮山。

後來她發現唐門的人,暗中計議,要在牛肝馬肺峽下手,她又趕到峽口,殺了十幾個在纖道上推下石塊的人,並還親眼瞧見黃衣老者挾着蘭兒,泅水上岸,這纔在壁上留字,一面隱身附近,跟着江青嵐白玫,前來巫山。

那時正好錦瑟仙子柳瑤姬藉口淨臉洗手,挽着白玫,走進盥洗室,她趁白玫不防之際,點住穴道,返身扣上房門,就逕自離去。

紅衣少女這多天來,已知江青嵐和白玫之間,只是兄妹關係,心中自然不再存有介蒂,她等錦瑟仙子一走,立即啓門而入。解了白玫穴道,說明經過,分頭找尋江青嵐而來。

她雖然還是初到中原,但自幼即得師傅鍾愛,江湖上的情形,卻聽得多了,這時一見江青嵐豔如桃花的雙頰,再和剛纔那幕瘋狂的舉動對照,不由心中猛然一動,這分明是妖婦給他服了極其強烈的春藥所致!

她一想到春藥,粉臉又驟然紅暈起來!還好!自己師門的“冰雪奪命丹”,正好是消解一切熱毒的對症良藥!

她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磁瓶,傾了四五粒粟米大的藥丸,一面蹲下身去,纖指連點了江青嵐“人中”“迎香”兩穴,然後撥開牙齒,把藥丸送入他口中。“冰雪奪命丹”,果然靈效無比,入口沒有多少時間,只聽江青嵐長長吁了口氣,忽然雙目一睜,挺身坐了起來。

他這一坐起,驀地發覺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縷,口中驚“噫”了聲,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纔好。紅衣少女更羞得滿臉脹紅,連忙旋轉身去,背向江青嵐顫聲說道:“還不快穿衣服,你妹妹正在和妖人動手呢?”

她心頭狂跳,話才說完,一縱身形,撇下江青嵐,快疾如風,翩然向窗口撲去!舉目下望,只見樓前一片平臺上,正有兩個人,打聞得非常激烈,那是一黃一白兩條人影。

一個精虹電漩,一個鞭影如山,簡直快速得令人眼花撩亂,看不真切!紅衣少女凝目瞧了一會,纔看清那白影連翩的,正是在長恨谷口和自己動過手的白衣少女,今天由自己親手解開她穴道的白玫姑娘。

另一個使長鞭的,卻是黃衫老者,這兩人各自施展全身絕技,互有攻守。白玫身法靈輕,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劍,劍尖上銀虹吞吐,劃出丈許的光芒,敢情是一柄武林中罕見的神物利器。

劍法也神奇莫測,有時還馭劍在空中盤旋刺擊。黃衫老者使一支烏光閃閃的長鞭,矯若遊龍,剛猛無儔,揮動之間,但聽一片呼呼厲嘯,威力極強!

在兩人身邊不遠的階臺上,還俏生生站着一個柳眉含煞,臉若桃花的少婦,她就是錦瑟仙子柳瑤姬,此時已換了一身勁裝,手中倒提着一面錦瑟,暗暗咬牙。

只要瞧她一臉的不自在,顯然她還認爲是白玫自解穴道,逃了出來,又因着師伯飛天蜈蚣,才強捺慾火,硬挨在這裡!她身後還一排站着六個手捧雙刀的青衣少女,目注場中,一動不動。紅衣少女一眼瞧到錦瑟仙子,心頭不期怒火驟熾,這妖女饒她不得!她一聲嬌叱:

“妖女納命!”

紅影電瀉,叫聲未落,人已凌空飛起,往柳瑤姬身前落去。同時玉掌揚處,一片勁急無比的罡風,跟着劈出!錦瑟仙子柳瑤姬,可也並非庸手,紅衣少女嬌喝入耳,眼看一團紅影,疾瀉而下,風聲極強。

不由心頭一沉,皓腕向後一擺,六個青衣少女,立即往兩旁閃開,她自己也一晃香肩,旋身而出。

“砰!”

紅衣少女的“玄靈掌”,煞非小可,雖然柳瑤姬和侍女們,鶯燕亂飛,躲開一擊,但那股凌厲罡風,拍上石階,卻打得石屑紛飛,聲勢驚人!

紅衣少女一掌落空,人已掠落實地,她對錦瑟仙子和六個侍女,竟然能夠閃過自己凌空一擊,而且身法輕靈,不由也暗暗一怔,心知這幾個妖女,果然有點名堂!就在她一怔之際,錦瑟仙子柳瑤姬也已看清來人,原來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女子。心頭一寬,桃花臉上,殺氣陡現,手中錦瑟向前一擺,厲聲叱道:“丫頭,你是什麼人?敢來朝雲峰撒野?”

紅衣少女柳眉一挑,氣憤的道:“我叫聶小紅,你……你這妖女,姑娘今日饒你不得!”

她顯然是爲了心上人被這妖女暗施春藥,氣得要命。不!酸得發了酵。話未說完,驀地從纖腰上抖出一條藍光閃閃的精鋼細鱗軟鞭,方待揉身發招!錦瑟仙子柳瑤姬驟睹對方兵器上,藍汪汪地發光,分明淬有劇毒,不由嬌喝了一聲:“住手!”

聶小紅盛氣的道:“妖女,你還有什麼說的?”

錦瑟仙子冷冷的道:“你鞭上淬有劇毒,是何人門下?”

聶小紅不屑的道:“姑娘北海門下,不錯!鞭上有毒,你小心就是!”

錦瑟仙子,氣得桃臉一青,怒道:“好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仙子看你鞭上有毒,可能和咱們唐氏門中,不無淵源,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仙子辣手?”

聶小紅冷笑道:“唐門,我就是找唐門來的,臭賤人你嚐嚐姑娘毒鱗鞭厲害!”

紅影倏然欺近,一片藍光,挾着一股觸鼻腥風,驀地往錦瑟仙子身前捲去!柳瑤姬銀牙一挫,手上錦瑟,同時擺起。當!兵刃相接,兩條身影,各自後退了半步。

聶小紅冷笑一聲,玉腕再抖,毒鱗鞭如蛟龍翻海,藍光洶涌,滾滾而出。柳瑤姬以一面精鋼錦瑟,名馳江湖,號稱仙子,自然有她的絕活。這時煞透桃花,錦瑟一掄,單腳軸地,上步、拗身、側肩、翻腕,但聽叮叮咚咯一陣弦柱之聲響處,精鋼錦瑟,已扇形展開,快似電光石火!

兩人這一動上手,快打快接,確也凌厲,眨眼工夫,已走了十來個照面。錦瑟仙子柳瑤姬漸漸落了下風,她可有自知之明,纏鬥下去,自己決非人家敵手。當下揮動錦瑟,繞身一匝,驀地往前送出,“迎風擊浪”,式未及一半,忽然撤招後躍,退了一丈五六,聶小紅方待跟上,只聽錦瑟仙子嬌聲喝道:“你們還不與我拿下?”

喝聲未落,她身後六個青衣少女,立即繡刀擺動,向前圍來。聶小紅藝高膽大,那會把她們看在眼內,瑤鼻輕哼,待六人堪堪迫近,毒鱗鞭迎前一繃,暗運功勁,使了一招,“八方風雨”,急揮而出!

但聽一陣兵刃擊撞之聲,和連聲驚呼,同時響起,十二柄繡鸞刀,全被震盪得幾乎脫手飛出!

六個青衣少女,不約而同齊往後退。錦瑟仙子卻在此時,又一擺錦瑟,搶上前去,連劈帶鎖,滾滾攻到。六個青衣少女,也倏退再進,分向左右後方,夾擊而來?

聶小紅眼看她們倚多爲勝,向自己四面圍攻,一時敢那輕敵,皓腕一緊,“玉帶圍腰”,毒鱗鞭閃起點點藍光,由右往左,向後卷出,香肩微晃,人卻猛上一步,*近柳瑤姬身前,左手駢指向她右肋“章門”穴上點去!

錦瑟仙子蓮足輕擺,柳腰款扭,使了一式“平沙落雁”,避開聶小紅點來纖指,右手錦瑟斜橫,改掃雙經,同時進招。

這一手不但快捷,而且確也精妙無比,正因爲柳瑤姬改攻下盤,六個青衣少女的十二柄繡鸞刀,卻聯手直取上盤,霍霍刀光,布成一片刀網,由上劈下!

這當真損極!聶小紅心頭一怔,暗想原來她們聯手合擊,訓練有素。哼!你們最厲害,也不會勝過“北斗七星陣”罷?

她心念疾轉,霍地一個轉身,紅影冉冉,人已飄出上下交徵的合擊之外。小姑娘既憤又怒,方待再次出手!驀聽一聲震耳狂笑:“丫頭,你見識見識老夫的飛天蜈蚣!”

這是黃衣老者的聲音!聶小紅心中一動,趕忙回頭望去,只見白玫身子盤空,尚未落地。

黃衣老者手中一支蜈蚣鞭,卻掙得筆直,只聽“繃”“繃”連響。

鞭頭三節,突然脫出鞭身,奇快無比往白玫身上打去!不!這支蜈蚣鞭十分奇特,每節鞭身,左右兩邊,活像蜈蚣腳似的,還生着兩排精鋼細鉤。

這時三節鞭身,脫手飛出,那兩排細鉤,居然還會臨風鼓動,生似翅膀一樣,使每節鞭身,划着弧形飛旋,撲向敵人!原來那黃衫老者,正是錦瑟仙子柳瑤姬的師伯,飛天蜈蚣吳贊廷。這是他成名兵器三十六節天蜈鞭,每節都可脫手擊敵,而且蜈蚣腳下,還淬有劇毒,見血封喉,他飛天蜈蚣這個外號,也是由此得來。

這時白玫身子凌空,陡見三節鋼鞭,划着弧形,向自己激射而來,不由嬌哼一聲,不見她折腰挺足,白衣飄忽,嗖的又盤空而起。照理說,她身子上升,總該躲過暗器了罷?那知三節天蜈鞭,走的是弧形,白玫身往上拔,三節鋼鞭,一圈走空,竟然呼的跟着往上飛起!

白玫再想躲閃,可已是不及了,不由驚得叫出聲來!聶小紅眼看白玫姑娘就得傷在三節蜈鞭下,自己即使縱身救援,也是遲了一步,心中更是大急。

就在她驚楞之際,忽然身後響起一陣急驟的錦瑟之聲,還夾雜着絲絲細響,回頭一瞧,只見千百縷捆如牛毛的銀絲,宛如一片驟雨,閃閃發光,往自己身後蜂涌襲來!自己因注視白玫,略一疏神,此時再想躲閃,也已無及!

敢情錦瑟仙子從錦瑟中發出的“絕情針”,是和飛天蜈蚣吳贊廷脫手飛出的三節天蜈鞭,同時發動。

正當這千鈞一髮的同時,樓前窗口,忽然青影一閃,橫天一劍江青嵐飛身而出!不!他大喝一聲,人還沒有落地,揚手處,三粒金光燦爛的金丸,已疾若流星,往三節天蜈鞭上迎去。

只聽接連三聲噹噹清響,三節天蜈鞭,全被擊落,他身形和白玫同時落地。白玫姑娘驚魂甫定,喜得叫了一聲:“嵐哥哥!”

嬌軀一扭,驀地往他身上撲去!卻說聶小紅回過頭去,一大蓬飛針,離自己已只有尺許光景,後退、躲閃、或者想舞動毒鱗鞭,都嫌不及!

“嗤!”有人冷笑了一聲,突然呼的從側面飛出一道白光,掣電般攔到小紅身前,接着一陣沙沙細響,飛針、白光,同時消失。聶小紅心中大感奇怪,低頭一瞧,只見自己身邊四周,散了一地白米,每顆米粒上,都橫穿着一支藍汪汪的牛毛細針!

好險!這是誰救了自己?這人居然能“撒米穿針”!她心念疾轉,立即向四外瞧去!噫!

那飛天蜈蚣吳贊廷,錦瑟仙子柳瑤姬等人,居然在這瞬息之間,走得一個不剩!

回頭四顧,這樓臺前面,除了江青嵐白玫和自己之外,還站着一個十五六歲,頭梳雙辮,一身紫衣,秀美絕倫的小姑娘。

她蘋果似的臉上,微露嬌笑,閃動着大眼裡兩道神光,瞧着自己三人!是她!這小姑娘居然有恁大的能耐,還會“撒米穿針”?

白玫這時早已嬌笑着道:“嵐哥哥,這是聶小紅姐姐,我多虧她相救!”

江青嵐瞧到聶小紅,直羞得無地自容,一張俊臉,登時脹成大紅緞子,連忙向她兜頭一揖,口中囁嚅的道:“小生多蒙姑娘相救,失……失禮之處,還請多多海涵……”

失禮?這句籠統話兒,他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將出來。聶小紅可早羞得個臉紅耳赤,低垂粉頸,側身相讓。白姑娘卻睜着兩隻大眼睛,啊道:“嵐哥哥,原來你也是聶姐姐相救的?”

她望着他,奇怪的道:“咦!你臉怎會這樣紅的?”

江青嵐更窘得無詞以對,額上不覺也綻出汗珠來。

白玫笑了笑道:“嵐哥哥,你一定很熱,方纔我和壞老頭也打得出汗了呢!”

她像是在告訴自己,也像在解釋給嵐哥哥聽。江青嵐呢?他瞧到階前獨個兒站着的紫衣小姑娘,先前還當是錦瑟仙子的侍女,也並未在意,這時眼看飛天蜈蚣和錦瑟仙子全都不見,那小姑娘兀自站着不動。

心中有點奇怪,再一細瞧,只覺她十分面善,好像在那裡見過,一時想不起來。白玫目光一轉,忽然氣鼓鼓的嚷道:“嵐哥哥,那錦瑟仙子壞死啦,她和壞老頭是一路的,我們快追。”

一擺纖手招着聶小紅,正待往樓前奔去!只聽有人嗤的笑道:“他們全跑啦!”

白玫聞聲瞧去,發話的正是站在階上的紫衣小姑娘,不由氣往上衝,驀地香肩一晃,直搶過去,口中喝道:“你就是錦瑟仙子的侍女,她們逃到那裡去了?”

紫衣小姑娘,可並沒閃讓,只是抿嘴笑道:“飛天蜈蚣和錦瑟仙子,是給小婢嚇跑的呀!”

白玫不信似的撇了撇嘴,還沒開口,聶小紅搶着問道:“方纔那‘撒米穿針’,就是你打出來的?”

紫衣小姑娘笑吟吟地點了點頭,道:“小婢奉夫人之命,是給江公子送信來的,正好錦瑟仙子施放‘絕情針’,小婢一時情急,暗用‘冰魄寒光’,打出一把米粒,飛天蜈蚣,因昨晚吃過大虧,心懷恐懼,還當咱們夫人親自趕來,這才匆匆逃走。”

江青嵐聽說她是奉夫人之命,給自己送信而來,又說她曾暗用“冰魄寒光”,打出的米粒,不由心中一動,接口問道:“你是珠兒!夫人命你前來給小生送信,不知有何見教?”

紫衣小姑娘,蘋果似的臉上,微微一紅,嬌笑道:“江公子,你眼力真好!”

白玫啊道:“嵐哥哥,原來你果真認識她!”

珠兒笑了笑道:“這話說來長呢,咱們夫人,昨晚路經前山,忽然發現一條人影,正由遠處急奔而來,光瞧那份矯捷的身手,已算得江湖上一流人物,這就注意了一眼。咱們夫人功入化境,目能夜視,這一注意,看清來的竟然是西川第一號人物飛天蜈蚣吳贊廷,而且他手中還挾着一個女子……”

江青嵐心中一喜,暗想這女子敢情是蘭兒了,她翻身落江,被飛天蜈蚣接住,兩人同時跌落江心。飛天蜈蚣沒有淹死,蘭兒可能也還活着。白玫似乎和他想法相同,也“啊”出聲來。只聽珠兒繼續說道:“這可引起咱們夫人的疑竇,飛天蜈蚣吳贊廷,平日裡除了心狠手毒,還沒聽人說過有什麼採花行徑……”

小姑娘一時說漏了嘴,要想住口,已是不及。一個女孩兒家,在男人面前,怎好說出“採花”這種話來?不由粉靨上立即飛起兩朵緋雲,話聲也頓了下來。白玫聽到緊要關頭,忽然螓首微側,向江青嵐問道:“採花?嵐哥哥,什麼叫做採花呀?”

她一片純潔,想到就問,這可把江青嵐問得十分尷尬,皺眉道:“那是江湖敗類的下流行徑,玫妹,你別插嘴,聽珠姑娘說下去呢!”

白玫小嘴一噘,扭頭道:“我要問咯!人家聽不懂,還不許問?”

聶小紅瞧她天真得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心裡想着什麼,口中就說什麼,比自己還不懂事。不由拉了她纖手,附耳過去,輕輕說了幾句。白玫聽了粉臉通紅,嬌羞的道:“壞死啦!

有這種人?”

珠兒接着往下說道:“咱們夫人,這一起疑,卻發現飛天蜈蚣手中挾着的竟是柳姑娘。”

白玫沒等她再往下說,急急問道:“柳姑娘!誰是柳姑娘?”

江青嵐卻心中明白,蘭兒柳琪,同父異母,生得一模一樣,敢情冰魄夫人也把蘭兒當作了柳琪,他並沒回答白玫的話,只輕輕“唔”了一聲。

珠兒續道:“咱們夫人輕噫了一聲,一下就攔到飛天蜈蚣面前,那老傢伙確也了得,聞風辨位,颼的倒縱出去一丈來遠,微一怔神,呵呵笑道:‘原來是夫人芳駕,老夫失敬之至。’

咱們夫人瞥了柳姑娘一眼,問道:‘吳老爺子,你手上挾着的是誰?’那老傢伙也真厲害,他敢情聽出咱們夫人口氣不善,卻怪聲奸笑道:‘夫人莫非認識這女娃兒?這也不難,咱們明人不必說假,老夫得來非易,夫人如果真要出手橫擋,老夫不敢把自己估得太高,也不至就拱手讓人。這樣罷!夫人如能在二十招之內,贏得老夫,老夫撒手就走,和女娃兒這筆恩怨,也一起勾消,夫人以爲如何?’”

白玫啊道:“他要和你家夫人硬拼?”

珠兒點着頭道:“他自然是這個意思!咱們夫人,那會把他放在眼裡,點頭笑道:‘吳老爺子快人快語,咱們就這麼辦吧!’

那知咱們夫人話纔出口,那老傢伙放下柳姑娘,驀地一聲怪笑,欺身疾進,那雙烏黑有光的手掌,已向咱們夫人遞到!”

“五毒神掌!”

江青嵐不禁失聲叫出。

珠兒道:“誰說不是?那老傢伙真是心毒手辣,他趁着和咱們夫人說話之際,早已把毒氣*聚雙掌,這一猝起發難,當真勢如掣電!”

聶小紅緊張的道:“後來呢?”

珠兒淺笑道:“憑飛天蜈蚣那點道行,怎能奈何得了咱們夫人,就在第十五招上,被夫人用‘冰魄寒光’*退,差點還廢了一條右臂哩!”

江青嵐和飛天蜈蚣徒手相對,不下百招,雖然那時自己身在水上,波浪起伏,船身顛簸不平,武功難免大打折扣,但對方功力深厚,也僅次於析城雙兇等人。珠兒口中所說,冰魄夫人在第十五招就把他擊敗,雖非虛語,也許還有誇大之嫌,否則一定是“冰魄寒光”對飛天蜈蚣的“五毒神掌”,另有一種剋制作用,也說不定。心中想着,只聽白玫和聶小紅同聲“啊”道:“後來呢?”

珠兒冷笑道:“那老傢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嘿嘿的乾笑了兩聲,道:‘夫人高招,老夫佩服之至,一月之後,老夫當在毒宮候教,不知夫人可肯賞光?’”

白玫咭的笑道:“他還約期再比,真好玩,唉!可惜咱們等不了一月之後。”

她言下之意,似乎十分婉惜,自己不能去親眼瞧瞧熱鬧。

“不!”珠兒也嗤的笑道:“咱們夫人也等不了一月之後。”

白玫睜大眼睛,靜靜的等她再說。

“因爲夫人這次是採藥回去,有要事待辦,那能等到一月之後?”

白玫失望的道:“那麼一定回絕了他。”

“也不!”珠兒瞧了江青嵐一眼,又道:“咱們夫人說:‘那倒也用不着一個月,我從這裡去,原是順路,吳老爺子,這樣罷,十天之內,我準到就是!’那老傢伙嘿道:‘好極!夫人快語,咱們就一言爲定。’說着,回頭就走。”

白玫高興得跳了起來,偏頭問道:“十天之內!唔!嵐哥哥,我們要不要十天?”

江青嵐卻耽心着蘭兒安危,這時聽說飛天蜈蚣走了,急忙問道:“珠兒姑娘,那蘭兒呢?”

珠兒訝異的道:“蘭兒?哦!江公子你是問柳姑娘?就是咯!咱們夫人等飛天蜈蚣一走,就往柳姑娘身邊走去,先前還當她只是被老傢伙點了穴道,那知一瞧之後,咱們夫人也着了慌……”

江青嵐心頭一緊,急急問道:“她怎麼了?”

珠兒道:“柳姑娘雙目緊閉,臉如金紙,眉心之間,印着一個小指大的黑點!”

江青嵐越聽越急,不由怒道:“她中了毒?這準是飛天蜈蚣下的毒手!”

珠兒不禁點頭道:“正是呀!咱們夫人說,這是那老傢伙用‘五毒神掌’在柳姑娘眉心點了一下。”

白玫恨恨的道:“這人壞死啦!啊!嵐哥哥:那怎麼辦呢?我身邊還有兩片‘朱蘭葉’,可解百毒!”

珠兒搖頭道:“不成!咱們夫人說,這‘五毒神掌’乃是五種毒涎,吸入掌心,用時又是以內家真氣*出,一中人身,不但毒氣攻入內腑,而且還深入骨骼,除了使‘五毒神掌’的本人,仍可以運‘五毒神掌’,從原處吸出毒涎外,普天之下,只有‘雄黃珠’可解。”

聶小紅插口道:“‘雄黃珠’,這名字我好像聽師傅說過,只是一時之間,又到那裡去找?”

珠兒望着江青嵐道:“不但柳姑娘命在旦夕,要‘雄黃珠’才能解救,就是江公子一行,要上毒宮去,也非此不可!”

她微微一頓,又道:“咱們夫人替柳姑娘服了一粒雪蓮子,據說足可緩和毒氣侵入內腑,纔要小婢連夜找來,請江公子趕快到劍門山走一趟,向隱居柳池溝的劍山居士柳清河,商借‘雄黃珠’一用。”

江青嵐聽得怔道:“劍山居士柳清河!小生從沒聽人說過,素昧平生,冒昧乞求,他怎肯隨便把‘雄黃珠’借人?”

珠兒搖頭道:“這個小婢可也不大清楚,不過聽咱們夫人口氣,只要公子前去,劍山居士不會不肯。”

白玫和蘭兒十分投綠,人又天真無邪,她那裡知道蘭兒就是爲了她,才負氣出走的呢?

這時一聽蘭兒身中“五毒神掌”,只有“雄黃珠”可解,不由急着說道:“嵐哥哥,劍門山在那裡,咱們這就趕去!”

一面拉着聶小紅道:“聶姐姐,你也和我們同去,好嗎?”

聶小紅心中自然要跟着江青嵐同去,不然,她千里迢迢,跟蹤着又爲何來?她自己正難於啓齒,給白玫這麼一說,心中不由暗暗感激,紅着臉點了點頭。

珠兒瞧了瞧天色,道:“時間不早,小婢也要回去向夫人覆命,江公子借到‘雄黃珠’之後,就趕到熊耳山去,夫人會在那裡等候。”

她說到這裡,向三人福了一福,便轉身走去,江青嵐心中一急,忙道:“珠兒姑娘請留步!”

珠兒停步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江青嵐道:“姑娘可知毒宮究在何處?”

珠兒睜着眼睛,奇道:“江公子,你不是要趕上毒宮去,怎麼連毒宮在那裡還不知道?”

江青嵐被她說得臉上一紅,珠兒接着抿嘴笑道:“毒宮就在熊耳山咯!”

說着,人已翩然往峰下走去。

白玫也一拉聶小紅,回頭催道:“嵐哥哥,我們也快走路,還要去找劍門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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