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微笑:“其實要想補上那些漏洞,補花便是了,不過我想到更加節省成本的方式,那就是抽紗,將破壞的位置利用抽紗的方式進行調整然後鎖邊,便能形成如今這樣鏤空的圖樣,可以繡帕,可以做罩衣,也可做牀帳,總之是許多用處。”
放下針線,紅繡自己捏了捏僵硬的脖,復又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商少行望着手中的盛開的牡丹,每一個花瓣都用繡線進行描繪,中間是網狀的鏤空,本來平常的棉布,經過這麼一處理就覺得上了不止一個檔次。他腦海中已經出現這種繡法出現在衣裳的袖口和領口處,亦或是出現在夏裝的裙裾上,外配着紗罩會是什麼效果。
商少行臉上神色先是驚喜,後是沉思,最後轉爲平時慣有的慵懶淺笑。只有眸光格外晶亮。
紅繡與他對視,淺笑開來:“三少覺着如何?”
“很好。”商少行回答的言簡意賅,“你預備怎麼辦?”
紅繡道:“我確實已經有了些想法,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問你個問題。”
“請講。”
略微沉吟紅繡才問:“你與最近興起的韓氏布莊,有什麼關係。”
商少行一愣,隨即欣賞的望着紅繡,讚歎道:“想不到會被你發現了,你怎麼能想到是我?”
紅繡鬆了口氣,:“我並未想到是你,只是懷疑你是罷了,第一,你不是那種被人欺負了還能無動於衷不知反擊不思進取的人。你最近只做閒散的三公,不理正事只知道外頭享樂,這在旁人眼裡看來是正常的,可我覺得不正常,你定然已經有所作爲。第二,韓氏將商氏原來的老主顧帶走了一小部分,那些應該都是你的手筆了。第三,我曾聽二哥說起過‘咱們韓家’這四個字,結合起來,就將韓氏的事聯想到你的身上了。”
“知我者莫若紅繡。”商少行靠向椅背,坦言道:“的確,韓氏的存在就是爲了打垮商家,我商少行的東西不是誰都可以搶的,既然她們動手搶了,那就要付出代價。我可以再次建立屬於我自己的天下,但絕不會讓搶走我東西的人安生好過,就算毀了商氏,我也絕不會便宜他們。”
紅繡聽了爲之動容,看他外表病弱,其實內裡的這種氣勢是多少人都沒有的。有些人,只會說,不會做,商少行卻是將想法付之於行動的典範。從韓氏的崛起就看得出,這段時間他一面吃喝玩樂迷惑敵人,在暗地裡卻下了多少的功夫。
“果然是三少爺的作風。我就知道你不會讓人白白欺負。”紅繡讚賞的笑着,隨即道:“不過既然韓氏是你的,那事情就好做了。”
“哦?你預備如何?”商少行興味盎然。
紅繡笑道:“很簡單,這批料,繡妍樓和韓氏出錢吞了,我出技術,你負責找人去談判——面上的事情咱們誰也不露臉,就讓韓氏的管事去做吧。料咱們以商府進貨價的一成收回來囤着,慢慢用抽紗的方法做出來。所賺得的銀繡妍樓和韓氏平分,如何?”
商少行挑眉,英俊的臉上滿是玩味:“紅繡莫不是在便宜在下?你的手藝當世難尋,你花了心思,卻不將買賣獨吞,而是便宜了我韓氏,這不是你的作風啊。”
紅繡翻了個白眼,商少行這麼說,好像她平時是多貪得無厭的奸商似的。
“是,確實不是我作風,繡妍樓沒那麼多銀,若是有的話,你以爲我會便宜你啊。”沒好氣的回答一句,紅繡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的雕花的出木窗,一股涼氣撲面而來,叫人心中一陣清明。
她只是想報答商少行的恩情罷了。
商少行聽了她半真半假的話,莞爾一笑,來到她身後,隨手爲她披上斗篷,道:“方纔的話惹了你惱,是我的不是。你如此‘便宜’我,我該多謝你。”
他就站在自己身後,她的背幾乎要貼上他的胸口。紅繡心頭一跳,不敢轉身,怕距離他太近,那樣的姿勢太過於曖昧。
商少行低下頭,恰好聞得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那是姬尋洛送的香囊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開到一旁,他不能心急,免得紅繡覺得他是個登徒。
“就按你說的,我想法去做,不過你方纔的那種繡法,若是繡一整批的料恐怕你的身也折騰壞了。”
紅繡關上窗,杜絕了冷空氣的進入,轉身道:“我正要說呢,我是想去購置個大些的院,成立一個抽紗繡工廠,廠內包吃包住,進廠的繡娘均要簽訂協議,兩年之內不得離開工廠半步。”
“這跟坐牢有何區別?”商少行不贊同的皺眉。
紅繡攤手道:“當然有區別,坐牢又不發銀,咱們包吃包住,允許親友定時來探望,並且酬勞豐厚,兩年後離開抽紗工廠,他們也可以用在廠內學到的技術謀生,我想定會有許多繡娘趨之若鶩的。而且,兩年的時間,抽紗繡便也不新鮮了,就是旁日別人偷師,也偷了個不離十,到時候風頭過了,賺的少了,咱們留着工廠也沒什麼用,看情況在說就是了。”
商少行聽她這麼一說也有道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現下便去安排,爭取明日就派人去二叔手裡收購料。”
“嗯,其實也不必着急,說不定再等一等,二叔的料價格壓的還會更低,到時候再收也不遲,我比較關心的是這次的手腳是誰動的。”紅繡的話頓了一下,然後笑的燦若夏花,戲謔道:“真是太對我的胃口了”
“你呀”
商少行忍不住輕輕點了她的額頭,她那個俏皮的樣真叫人心中癢癢,想將她變作扇墜,無時無刻的帶在身邊,寵着她,護着她,任由她俏皮撒野。
紅繡臉頰發熱,低下頭摸了摸額頭被他點到的位置。
商少行見紅繡霞飛雙頰,連如玉般的耳垂都紅透了,與白色的珍珠耳墜映襯着顯得格外粉嫩,心裡那種癢癢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他商少行幾時也有面臨女色如此按捺不住的時候了?
可他就是忍不住。不敢太過逾矩,免得她惱,商少行只是用雙手握住紅繡的小手放在心口,便沒了其他的動作。
紅繡迷茫了,這樣的動作她知道代表着什麼,她是不是該推開他?可她心底裡偏偏又不是很討厭他的接近。她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她看上了面前這個絕色的男?可他們不是協議嗎?她是應該推開他的爲什麼手卻有自己的意識,怎麼都擡不起來??
“小姐,姬公要告辭了。”
門外傳來丹煙的聲音。
紅繡如夢初醒,觸電一般縮回手退後了一步,卻正撞在窗前的案几上,上頭雪白的梅瓶滾落在地,發出好大一聲破碎的脆響。
紅繡嚇的心頭一跳,不知所措之際商少行已經拉着她往一旁走了兩步。
“仔細紮了腳”
同時屋門被推開,姬尋洛緊張的衝進來,“怎麼了?”
紅繡不着痕跡的抽揮手,笑道,“沒什麼,不小心碰翻了一個梅瓶。洛尋,我送你。”說罷竟是不敢再看商少行一眼,逃命似的向着姬尋洛走去。
姬尋洛狐疑的看了看商少行,又詢問的望着紅繡:“怎麼了?”
紅繡答非所問:“你不是說要在這兒呆一天的?怎麼先回去了?”
姬尋洛先一步下了臺階,無奈的道:“君小魚也在家,我始終是不放心。她與諸葛綠綺不和,諸葛言然醒了,他們母女抱頭痛哭,若是惹煩了君小魚,我怕回去晚了只來得及給他們收屍。”
“額……君姑娘不會那麼魯莽吧?不少字我瞧她下毒也是下什麼癢癢藥瀉藥之類的,怎麼可能致命呢。”
姬尋洛搖頭,嘆息道:“你是不知道她,她與諸葛綠綺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針鋒相對的。尤其是杜氏,她極其瞧不慣。她要是將杜氏毒死了我也算清淨,問題是毒不死,我要費力醫治。”
紅繡無言以對,君小魚看不慣諸葛綠綺?會不會因爲她喜歡姬尋洛了?
紅繡其實想不到,時隔多日再見到諸葛言然,會是這樣的場面。
諸葛言然瘦的皮包骨,英俊的面龐清瘦許多,原本漆黑的墨發此刻枯黃,走幾步路就會喘息一陣,而最主要的,是他的記憶仍舊停留在兩年前的月夕評比,她臨陣倒戈幫了商少行的時候。
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昏迷了許久,一切早已經物是人非,坐在她的對面,他也變的沉默了許多。
“大少爺,用茶吧。”
紅繡將透明的茶湯注入上好的青花茶盞,然後輕輕放在諸葛言然面前。從前她也是伺候他茶水的,只不過那時候她站着伺候,現在,她是坐在他的對面。
諸葛言然嘆了口氣,嗓音略微沙啞,微笑了一下,道:“多謝你了,紅繡。”
紅繡驚訝的眨眼。
諸葛言然道:“事情過去了那麼久,我也能想得開了。當時的你也沒有旁的路走,若換做是我,我恐怕也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