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寶機靈的很,一接收到趙姬仿若要吃人的眼神,就明白自己是冒犯到這位了,待藉着廊下燈火,仔細瞧清楚這位梳的頭,元寶暗暗吐了吐舌頭,她竟然看錯,將姑娘家看成了夫人,這對主子可是大大的不敬。
可是見自己主子不但不怒,還護着她支開她,她大眼睛一轉,就明白了這位姑娘怕是不受他家小姐待見。心也就放了下來,連忙跑跑顛顛的往外頭去吩咐預備熱水給主子沐浴用。
紅繡笑盈盈的拉了趙姬的手,道:“趙姐姐請進,就如您自個兒說的,到了我的繡中園就如同回家了一般,可前外不要外道。”
“怎麼會。”趙姬皮笑肉不笑,隨着進了繡中園的第一進,左右瞧瞧,卻被寬闊院落中一處一景給看眯了眼。
現下是夜晚,宮燈高懸,雪毯鋪地,只有通往各房方向的石子小路被清掃了出來,兩側的雪地卻乾淨的很,院中有枯木,有山石,有涼亭,有迴廊,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景緻,可別致的擺設方式,獨具匠心的雕工,使得院中無一處不透着精緻。
紅繡敏銳的捕捉到趙姬眼中的嫉妒,當下笑道:“趙姐姐,不如妹妹先帶你熟悉熟悉院落吧。”也不等趙姬回答,便揚聲吩咐道:“丹煙,梅妝,帶幾個人提着燈籠一起來。我要帶着趙姬姐姐走走。”
“是。”
丹煙和梅妝提着精緻的絹燈籠,一左一右的跟在紅繡和趙姬身旁。身後又有蔓香和竹香兩個小丫頭。也提着燈籠在後邊亦步亦趨的跟着。
紅繡帶着趙姬在第一進轉悠過了,便帶着她踏上回廊,故意領着她繞了遠路瞧了美景,往第二進的花園裡走。
“修遠說這繡中園原來是大老爺爲愛妻所造,我住進來之後。常常到花園裡來走走。看看結了薄冰落了雪的蓮池。看看石拱橋。在到藏書樓看看書喝喝茶,這每一處,當真都讓我體會到大老爺當年的用心。趙姐姐,你瞧瞧這些景兒。是不是都飽含着某種傾訴,就連一個山石的擺放,似乎都是費了極大的心思。”
趙姬與紅繡並肩而行,她每介紹到一處,她的目光就追隨到哪處,紅繡沒有說謊。從那些景緻中,當真看得見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深情。何處架了鞦韆,何處擺了貴妃椅。就連回廊一邊假山石的臺階牆壁上,都挖了一些一手寬的坑洞。看起來好似裝飾,實則是方便人在走上去的時候有個扶手,是擔心妻子在這裡摔倒。若是沒有如此至深的感情。又如何會爲了一個花園用心到如此地步?
有些難過,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嫉妒。商少行對紅繡的付出,爲了她放棄萬貫家財,已經在聖京城裡傳爲一段佳話,那時候他與諸葛言然並稱爲“聖京二公子”,就是因爲他們雖爲商賈,卻纔貌出衆,家世人品都是一流,是多少閨中女子思春的對象。可如今,因爲一個諸葛紅繡,又讓多少閨中女子暗自扼腕嘆息?
親眼看到她所受到的榮寵,趙姬又哪能不嫉妒?同樣是女子,同樣的美貌,憑什麼她能輕易得到的,她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
“趙姐姐,趙姐姐?”紅繡溫柔的聲音傳來,趙姬猛然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站在石拱橋當中不動了。
“想是這處景緻優美,姐姐看的癡了。”
紅繡話音剛落,石拱橋靠近第一進院落的方向就傳來小丫頭的通傳聲。
“稟小姐,三少爺回來了,還給您帶回了禮物。”
“哦?”紅繡眸光柔和,眼神晶亮,拉着趙姬的手道:“姐姐,咱們快回去看看吧,那第三進的院落便是臥房,是我往常住的地方,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客隨主便,一切聽妹妹的就是。”
趙姬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一面跟着紅繡走下石拱橋,一面伸手扶正頭上的金釧。再摸摸臉頰,確定自己沒有什麼不端正的地方。‘
最近商少行事多繁忙,他們想見一面也不容易,過了新年,眼看着諸葛紅繡的守孝期滿,他們也可以大婚了,她的時間所剩不多,在這半年中,怎麼也要想法子讓自己在他心裡頭留下位置,就算做不了正妻,給他這樣的謫仙一樣的人物做個妾氏,她也能忍受。只要讓她進門,收拾諸葛紅繡還不是手到擒來?
丹煙和梅妝提着燈籠緊跟着紅繡,紅繡想知道商少行爲她準備了什麼禮物,自然走的快一些。趙姬在後頭跟着,氣不順的盯着她的背影,心裡詛咒她走那麼急怎麼不一跤跌死她。
誰知道,才這麼想,紅繡卻彷彿爲了迎合她的詛咒一般,腳下一絆,身子往前摔去。
“啊!”
一聲驚呼,眼看着雪白的身影就要倒下,趙姬心裡頭高興的差點歡呼出來,可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中年男子突然現身,手快的一攬她的纖腰,柔弱的美人便倒在那男子懷裡。待扶穩了她,恭敬的退開到一旁。
“小姐,您沒事吧?有沒有傷着??”
梅妝和丹煙焦急的詢問,上下檢查紅繡身上是否受了傷。對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似乎見怪不怪。
紅繡卻兀自一笑,好似險些摔倒,她一點都不害怕。對着那黑衣人道:“這位大人,我們似乎不曾見過面。”
中年男子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卑職京畿衛三等侍衛關靖,參見諸葛大人。”
趙姬傻眼,京畿衛?諸葛紅繡摔一跤又不是什麼大事,竟然能勞動南楚國堂堂的京畿衛三等侍衛來保護她。她若是想要再出上回相同的主意是不是更難了?纔在腦海中形成的一個計劃,一下子變成了不可能實現的泡沫,她還需仔細琢磨纔是。
紅繡回頭看了眼趙姬,面色沒變,可眼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嘲諷。
“關侍衛不必多禮,請起來吧。”
“謝大人。”關靖站起身來,垂首站立,面前兩個國色天香的美人,都不能讓他多看一眼。
紅繡讚賞一笑,道:“你便是葉大人找來,與他一同輪流跟着保護我的人吧?”
葉瀲清也是凡人,也需要休息,要跟蹤保護,皇帝不會糊塗到只讓他一人守着。
關靖點頭道:“回大人,葉大人親自點了卑職與三等侍衛宋祥虎一同來輪流保護大人,今日是卑職當班。”
“天氣寒冷,關侍衛不如來一同用完膳吧。也好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關靖仍然低着頭:“卑職不敢,大人請慢走,卑職告退。”話音落下,他人已經施展輕功飛身離開,以紅繡的眼神兒,是絕對看不出他隱藏於何處了。
“趙姐姐,抱歉,耽擱了時間。”紅繡笑着拉住趙姬的手。
趙姬倏然回神,搖搖頭道:“妹妹說的太外道了。咱們還是緊着去前頭看看,免得叫三少爺久等。”
“說的也是。”
紅繡與趙姬這回並肩而行,丹煙和梅妝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都猜到了紅繡的作爲必然是故意的。第一,是想讓趙姬知道,她身邊有京畿衛高手貼身保護,讓她別動歪心思,第二,怕是頑皮的小姐想見一見保護他的人是什麼人,也試探一下那個侍衛的身手夠不夠快。
到了第一進院落,纔剛轉過冬日干枯的葡萄架,出了月洞門。就瞧見商少行身披着黑色的大氅,雙手環抱於胸前,正在院子裡踱步。
見了他,她一顆心都化作柔軟的春水,柔聲輕喚:“修遠。”
商少行回頭,看到夜色下一身雪白狐裘的纖細人影,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清,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容,“繡兒,你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回來。”說話間快步迎了上來。
“什麼呀?讓你高興成這樣。”紅繡也走上前去,擡手幫他拍掉肩頭上的雪花。
商少行似乎看不到旁人,眼裡只有她而已,毫不避諱的俯身輕吻她額頭一下,然後獻寶似的緩緩掀開大氅的前襟,將藏在自己臂彎裡的小東西露了出來。
“繡兒,你看。”
“哎呀!”紅繡驚喜的叫了出來,一隻巴掌大小的雪白小狗,正瑟瑟發抖的藏在商少行的臂彎中。她前世就喜歡寵物,今生每日忙碌,哪有心思去養寵物?想不到商少行卻有這個心。
“我今兒個與幾個朋友出去,正好聽說張兄家第十一房姨太太養的哈巴狗下了四個小狗崽,我猜你會喜歡,就跟張兄說了,要了一隻來。”商少行說着,小心翼翼的將小狗往前遞了遞,“繡兒,你摸摸它,熱乎乎,軟綿綿的,以後就留着給你解悶,好不好?”
“好,當然好。”紅繡感動的微笑,“修遠,謝謝。”伸出雙手,將小不點接了過來,摟在懷裡,用狐裘蓋住了它瑟瑟發抖的身子,只露出小腦袋在外頭。
商少行見自己送的禮物她喜歡,滿足的笑了,鳳眸中含着溫軟的熒光,俊臉上笑容絕代風華。饒是一旁看慣了三少爺美貌的商福全和丹煙等人,都忍不住在心裡嘆一聲,三少爺這人,長的也太好看太邪門了。
那笑容,爲何不是對着自己?趙姬險些哭了出來,強壓下心裡的不快,笑着上前福了福,“三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