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紅繡來到古代第一次出遠門,身旁有正兒八經的軍兵護衛,不用擔心有什麼車匪路霸前來搗亂。閒時有商少行這個絕佳的棋友對弈,再或者一同研究兼程送來的賬冊和聖京城最新的消息情況。若是身子稍微有點不舒坦,姬尋洛便會馬上幫她解除病痛,加之丹煙和梅妝兩個俏丫頭閒來無事總是說些逗樂子的事兒,雖然舟車勞頓,紅繡的身子倒是有了些起色。
出了聖京城一路向北,經過一個多月的路程,十月初五這日,一行人終於到達了南楚國最北方的關卡“燕屏關”南方三十里的太蒼山。說是山,其實不過是個草木不生的土包而已,由於連接着邊關駐紮的軍隊與邊陲小鎮之間的官道,太蒼山成爲提供邊關供給的必經之路。
“翻過這座山便是燕屏關了。”商少行頭也不擡的落下一子,“叫吃。”。
紅繡此際卻無心於棋,緊了緊身上披着的雲錦褙子,掀開車簾往外頭瞧去。此刻隊伍正在緩慢的掩着大路向着太蒼山頂進發,拉套駕轅的馬匹皆被鞭打的前蹄擡起,耳邊充斥着陣陣馬嘶,回頭瞧去,運送猛虎的那輛車,十幾名大漢打着赤膊,已經累的汗流浹背。
“三少爺,不如咱們下車步行一段吧。”紅繡蹙眉道:“走走路,對咱們身子好,也讓馬兒少挨幾鞭子抽打。”
商少行一愣@**?**,擡起頭望着紅繡,隨即莞爾:“你倒是心善。不過外頭天氣涼,你須得披着那件銀鼠的斗篷。”
“我省得。”
紅繡翻出斗篷自行穿上,敲了敲馬車壁,趕車的早於紅繡混熟,聞聲笑吟吟上前來,行了個禮道:“姑娘,這路途顛簸了些,您稍微忍耐一陣子,稍後就好了。”
“無礙的,我是想下車走走。”
紅繡不待車伕說話,已經自己跳下了馬車,商少行也隨後下來。
梅妝與丹煙見紅繡下車,忙過來詢問:“小.姐,怎的下車了?秋天風大,尤其是越往北方越涼,您得仔細着些,可別染了風寒,沒得又叫姬神醫嘮叨咱們。”
紅繡笑着搖頭:“他現在又不在,怕什麼。”
回頭看看商少行,又道:“洛尋走了兩天了吧?56書庫不少字”
商少行接過商福全遞上的披風,一面繫帶子一面道:“放心,他說是採了藥就到邊關去找咱們,不會錯過的。”
“嗯,咱們走吧。”
紅繡提起裙襬,隨着隊伍徒步向山頂登去,天高雲淡,冷風吹得她長髮飛舞,呼吸之前空氣皆是冷的,不過心情格外的順暢。似乎越接近北冀國,一種蒼涼和廣闊的神秘感就越是盈滿與心間,其實能多走走瞧瞧,體會一下各地的風土人情,真不失爲一件美事。
隨着隊伍走了半個時辰,到得山頂,紅繡已是累的香汗淋漓,站在路旁的一個小土包上喘着粗氣。商少行瞧着也比她強不了多少。不過此刻他的俊臉上滿是心曠神怡的欣賞。
“紅繡,你看。”商少行擡手指着遠方。
紅繡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高遠湛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曠野,綠草泛黃,入目的顏色和諧又寂寥。在最北邊有一道黑漆的城門,城門兩側如鐵鏈一般綿延開來的長牆無盡延伸,在長牆下方是一座偌大的營寨,看樣子應該就是戍邊的軍隊安營之所在。
“我一直以爲邊關會是一座城的。”
商少行搖頭,道:“紅繡,你有所不知。咱們南楚國與北冀國雖然有經商往來,但其實暗地裡是征戰不斷的,戍邊的軍隊常年備戰與此防備契闊一族的騷擾,邊關着實不太平。自打五年前皇上御駕親征失敗之後,咱們與北冀國的仇似乎更深了,他們的自擾也多了。”
紅繡瞭然的點頭,道:“你所說的契闊一族,就是北冀國?”
“嗯,?北冀國有大半的人是契闊族,信奉的是佛教,據說他們的國師施靜大師還是前一代國師的轉世。”商少行微笑了一下,搖頭道:“不過這些我是不信的。多半是信徒們以訛傳訛,將信仰神話罷了。”
聽聞“轉世”二字,紅繡心裡隱隱的激靈一下。她自己飛度輪迴,自然相信世上存在前生今世,存在鬼神靈魂之說。若是有機會能遇見那位施靜大師,或許她還可以與他探討一番。世外的高人,或許應該會動的她來到此世界的原因吧。
下山的路上,紅繡回了馬車,與商少行的那盤棋也沒再繼續,似乎臨近營寨,心情有些莫名興奮,實在靜不下心來下棋。
行進不多時,軍營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錯雜的馬蹄聲,紅繡挑起車簾看去,五名身着戎裝的軍士策馬迎面而來,到了近前皆利落的翻身下馬,半跪抱拳行禮道:“殿下。”
“嗯,都起來,速速回營。”
“是。”
簡潔的對話之後,那五人翻身上馬,毫無托拉的前後護着隊伍奔向大營。看得出,大皇子李騁治下甚嚴,且作風從簡,若是按着紅繡的預想,邊關兵士爲了迎接大皇子的隊伍怎麼也要派出個百人小隊。
到了軍營,紅繡與梅妝和丹煙被安排在最南側的一座營帳之中,距離南楚國出使北冀國使臣的營帳甚遠。距離大營中兵士的營帳更是遠了去。原因無他,他們三人是此地僅有的女眷。
“梅妝,咱們的東西不用擺出來,只那些臨時換替的衣裳即可,省的啓程的時候還要再拾掇,多累人。”
紅繡仰歪在木板牀上有氣無力的吩咐。
梅妝與丹煙對視一眼,真不知是應該感激小.姐的“體恤下人”,還是說她懶得可愛。
“紅繡姑娘可在?”
正當此時,帳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紅繡本來昏昏欲睡的神志被拉了回來,坐直了身子問:“外頭的可是析昊?”
“正是。”張析昊聲音中帶着愉悅,道:“想不到聽着聲音便認出我了,在下真是受寵若驚啊。”
紅繡起身,掀開帳簾笑道:“你的聲音紅繡哪會認不出。我來時的路上還在想,不知此行會不會遇上你,不知你是回聖京了,還是繼續留在此處。”
張析昊笑道:“看來你我還是有些緣分的。”看了看左右,正色道:“紅繡,你跟我來,我些話與你說。”
紅繡一愣,瞧張析昊神秘兮兮的樣子,完全不知他在想什麼。
回頭吩咐了梅妝和丹煙呆在帳子中莫要亂走,這纔跟着張析昊走出了營帳。
多日不見,張析昊在邊境軍營之中歷練這許多時日,原本白皙清秀的面龐變成了小麥色,身上少了些書生的儒雅之氣,多了些本應屬於這個年紀男兒的豪爽氣質。
二人走出軍營大門。兩旁把手的軍士皆是識得張析昊的,並未做阻攔,只是年輕小夥子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的盯着紅繡瞧個沒完。
紅繡笑着搖頭,跟着張析昊走入及膝深的野草之中,道:“析昊,你要對我說什麼?這處沒有旁人了。”
張析昊左右瞧瞧,又一指右側滿布小松樹的矮個山頭,道:“咱們去那頭。”
“也好。”軍營重地,她也不知張析昊找她做什麼,只好跟隨。
紅繡剛纔登山走了不少的路,已經累的腿軟,如今再等登小山,待到了張析昊所說的地點,紅繡已是累得汗流浹背,略微氣喘的道:“析昊,如今你能說了吧?56書庫不少字”
張析昊笑着點頭,並不多言,從懷中掏出一個細長的圓柱形布袋來,從中抽出一物遞給紅繡。
紅繡接過來仔細一瞧,“這不是‘千里眼’嗎?怎麼?”
“你再仔細瞧瞧。對着遠處的景兒看看。”
紅繡聞言,將望遠鏡湊到了眼前,她驚奇的發現,與她那個時候所製作的半成品相比,手中的這個更接近她在現代見到過的單筒望遠鏡。
張析昊興奮的道:“紅繡,你有所不知,現下這種‘千里眼’工部已經大量製造,現下虎軍之中的將領是人手一個,此物於我南楚軍中有多大的作用,紅繡你是決然想象不到的,前些日,我就親眼看着趙將軍用望遠鏡監視到敵人的突襲,咱們纔沒有被打個措手不及。紅繡,這些完全都歸功於你的奇思妙想,我應該代替邊關的百姓感激你。”說罷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紅繡笑着避開不受他的禮,將望遠鏡還給張析昊,道:“此物是你們兵部研製而成的,與我有什麼關係?析昊,你心繫百姓安慰,紅繡才覺得佩服呢。”
二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紅繡心中清楚張析昊此時此地爲何會與她提起望遠鏡在軍中的應用,而不顧及此乃軍事機密。
因爲他是在變着法的提醒她,她已經被皇帝叮囑,跑不掉了,更有甚者,北冀國的人或許也知道了她的存在,千里眼此際在邊關將領手中並非稀奇之物,她就不信北冀國沒人知道。
聯想到上次在姬尋洛婚禮上的刺殺,紅繡就背脊發麻。從前她在聖京,北冀國的人若是發現了她,想用她又帶不走,就只能殺了了事。可現在,她馬上要踏入北冀人的地盤兒,到時候麻煩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