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兒幾乎來不及思考,一把抽出枕頭下面的凝雪刃,擋開了這暗地裡砍來的一刀。
“誰?”唐果兒目光飛快的瞟了一眼昏暗的房間,迴應她的是一片沉默。僵持之下,腦袋開始陣陣發暈,她霎時明白了來人遲遲不肯現身是爲了拖延時間。
唐果兒雙眸微眯,閃過一抹狠色,毫不猶豫咬破自己嘴脣,在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時,揮出一道靈力燃成的火焰,點亮了離牀頭最近的燈。
然而,就在燈光亮起的一瞬間,眼前黑影一閃。唐果兒只覺得後頸猛然一痛,不可抑制地陷入黑暗之中。
昏迷前,她努力扭頭望去,一顆心登時跌落谷底。
赫拉。
赫拉看到昏在牀上的唐果兒,一張原本俊秀的眉目變得扭曲。鴻門一站,這個女人讓他損兵十多萬,簡直是奇恥大辱!
最可惡的是,她竟然還成功矇蔽了他的雙眼,讓他沒有及時發現慕容晟領軍攻向西涼腹地。如今腹地的兩城已經淪陷,剩下三州集中所有兵力也不到二十萬,等他趕回去救援時,皇城早已是慕容晟的囊中之物了!
他緊緊握了握拳頭,半天才剋制住自己想立刻殺掉唐果兒的衝動,一把將她抓起,手指迅速在她後背的幾處要穴飛速一點,隨後劃破自己的手指,運起靈力將那一滴鮮血換做無數血絲最後結成一個繁複的紋咒,拍入她的後背。
迅速做完這一切,他收回手掌,一抹獰笑自赫拉的嘴角蔓延開來,東陵的馭獸師,從此刻起,就只是須有其名!
這道封印是他歷盡千辛萬苦尋來,專門爲對付馭獸師而準備的,以他的鮮血爲媒介,封印她的血液和靈力。
要想解開封印,只能用他的心頭血!
既然率兵折回已經來不及,那麼只能抓住唐果兒,用她來換回西涼皇城。
江山和美人,他倒要看看慕容晟會不會爲了江山,狠下心丟開他的女人和孩子不顧不管!
爲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他不做多留,抓起唐果兒一路奔出,與早已候着的西涼高手們匯合,經密道朝城外而去。
漆黑,滯悶,車輪轆轆作響,這些是唐果兒從渾渾噩噩中醒來的第一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隨着迷香的藥效散去,她理智才漸漸歸攏,終於憶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她下令讓暗衛小心防範西涼軍隊,卻疏忽了自己也有可能成爲赫拉的目標,因此沒有特意讓暗衛時刻跟再身邊嚴加防範,讓赫拉鑽了空子。
哎,這一次是真的失算了,唐果兒在心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並不擔心赫拉會要了她的命,他若是單純的想殺她,就不會大費周章地將她弄出來,在這個時候他來抓她,恐怕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用她和肚子來威脅慕容晟!
就在這時,車輪聲停了下來,隨着砰地一聲巨響,一道強光陡然從上方罩下,刺目的光線逼得唐果兒不禁閉上了眼睛。
她閉目稍稍適應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這纔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可也就是這一眼,一陣寒涼細細密密佈滿了她的整個後背。
她,在棺材裡!
眼前站着數人,高矮胖瘦大抵相同,皆作西涼打扮,從他們輕得幾乎不可聞的呼吸,唐果兒立刻知道這些人都是頂尖高手。
不過,最爲相同的應該是是他們的表情,都是一臉恨色。
唐果兒手搭上棺材的邊緣咬牙坐起,赫拉迷香的後勁很重,她渾身軟得幾乎連一根指頭都不想擡起,但在敵人面前,她絕不能將這份狼狽和軟弱表現出來。
她四下望了一眼,並沒有發現赫拉的身影,面前站着的西涼高手身後,是一處樑脊破敗,門戶寒陋的民舍。
這大概是她即將入住的新居。
唐果兒雖然從棺材裡坐了起來,但卻沒有力氣從裡面爬出來,蓄了很久的力,卻只覺得雙腿發軟。
一個西涼高手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拎了出來。
“圖答,你當心點,她可是東陵定北王的女人,赫將軍領兵出發前,可是再三叮囑過我們,不能讓她和她腹中的孽種有一絲閃失!”
圖答將唐果兒拎進民舍,扔到一堆乾草上,“我下手知道輕重,等將軍拿下澗州和肅州,我們還要得用她去換皇城。”
“你們說什麼?”被扔到乾草堆上的唐果兒聽到這番話,立刻擡起了頭,直直望向圖答,幾乎要站起來了。
圖答不屑哼了一聲,“將軍領兵攻打澗州,這會你那十多萬東陵軍只怕已經下去與我們慘死的士兵陪葬了。”
“怎麼會……”唐果兒一下失魂落魄的跌回乾草堆上,西涼大軍有所動作,她派去刺探消息的暗衛應當有所察覺,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難道派出去的暗衛,都被赫拉察覺給殺了?
圖答看着唐果兒失神的表情冷冷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拿出一個饅頭扔到她面前,“鴻門,懷州,澗州,本就是我西涼的地盤,我們要想不被你們發現就追擊上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幾座城池間有秘密行軍通道。
唐果兒領會到這一點,一絲濃厚的愧疚從她眼底劃過。是她疏忽大意了,沒有事先想到這一點,只以爲赫拉會率兵折回救皇城,卻沒料到他會釜底抽薪來抓她。
留在澗州的十多萬守軍,不是赫拉的對手,但願孫將軍能帶着部分的守軍退回肅州。
只是現在光着急也沒用,唐果兒深知這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撿起乾草上沾了些碎草屑的饅頭拍乾淨,慢慢吃了起來。
屋中的幾人看着她自然而然的動作不由一愣,相互望了一眼。
據可靠消息,這個女人東陵三大武學世家之一唐家的嫡女,又是東陵定北王的女人,怎麼會去揀別人扔到她腳邊的食物?
唐果兒目光掃過幾人,從他們眼裡讀懂了這份疑惑,眸光冷了冷,吃饅頭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只是扔個饅頭到她腳邊,就覺得能羞辱她了?
大錯特錯!
她並不是真正的名門千金,她的靈魂在前一世早就歷經了比這更屈辱,情況更危急的事。在亞馬遜熱帶雨林裡訓練的那段日子,她連毒蛇蠍子都敢吃,一個沾點灰的饅頭,算的了什麼?
而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補充體力,等迷香藥效完全過去後,逃出去。
唐果兒平靜甚至是優雅地吃完饅頭,轉身倒在乾草上,不顧一干再次驚訝了的西涼高手,直接淡定的閉上了眼睛。
他們的話已經明確說明她不會有生命危險,而她如今又是孕婦,這些人也做不出個什麼來。她要趁着赫拉不在,抓緊時間歇息養神,以便靈力盡早恢復。
或許是因爲迷香的緣故,唐果兒很快就真的睡了過去。她睡得正香時,只覺得身子陡然被人一推,一下驚醒過來。
窗外夜幕已垂,屋中只亮着微弱的一盞油燈,她的面前,站着身穿冰冷鎧甲的赫拉。鎧甲上反射出的冷光,讓整個室溫霎時降了下來。
睡了一覺之後的唐果兒,體力恢復了許多,她從乾草堆上滑下來,站直身子拍了拍裙子,走向赫拉。
還沒走近他,鼻端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鮮血的腥味。
唐果兒目光掃向赫拉身上的盔甲,這才發現,上面佈滿了斑斑血跡。
“你把孫將軍他們怎麼了?”唐果兒眼神陡然凌厲,這些鮮血已經乾涸多時,並不是赫拉自己的,他故意不換衣服來此,恐怕東陵軍已經凶多吉少。
果然,赫拉古怪而又嗜血一笑,“還能怎麼樣,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比起你火焚西涼大軍戰士屍骨,本將軍可就厚道多了。本將軍只是將那十多萬的士兵頭顱割下來丟到了亂葬崗而已,好歹也留了屍身不是?”
“對了,爲了讓你不那麼擔心,本將軍還將你口中那位孫將軍的頭顱帶了回來,要不要看看?”赫拉語氣森寒,他的話如同極冷之氣將唐果兒凍住。
唐果兒愣了一會,終於再也忍不住,捂着胸口彎下腰劇烈嘔吐起來。
赫拉見她這幅模樣,笑得越發燦爛。
“還有一件事,本將軍要提前告知你,你不要動任何逃出去的念頭,你的靈力和馭獸之術已經被封住,你是逃不掉的。你若肯乖乖配合本將軍換回皇城,這一路上纔不會受苦。”
唐果兒聞言立刻試圖用靈力開啓靈犀之術,可接連嘗試數次,虛空中的糰子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她緩緩擡起頭,目光雪亮,卻是怒色勃發,“用我一個懷孕的弱女子換取皇城,西涼的赫拉將軍,你真是好威風!”
“哈哈……唐果兒,別試圖激怒本將軍,若不是你還有用處,你的下場和全軍覆沒的東陵守軍沒什麼兩樣!你該慶幸你現在是一個懷孕的弱女子!”
赫拉笑得狂肆,笑容裡含着極致的惡毒。
這份惡毒終於徹底激怒了唐果兒,她習慣性往懷裡一掏,纔想起凝雪刃在昏迷前與赫拉搏鬥時,遺失在了澗州她所居住的房間裡。她慢慢握緊拳頭,捂住胸口大怒道,“滾出去!”
赫拉聞言卻大笑了起來,
“你被抓的消息與東陵守軍覆沒的消息,都被本將軍封鎖在了澗州城,至於你的那把匕首沒有丟,本將軍派人從肅州經由無壽山送往慕容晟處,他愛玩疑兵之術,本將軍也就姑且陪他玩一玩。你說慕容晟看到匕首,會繼續攻陷西涼皇城,還是領兵回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