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輓歌是被疼醒的,外面天色已暗,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稍微動了動,就聽到彭厲鋒的呵斥聲:“別動。”
紀輓歌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睛看過去,彭厲鋒閉着眼睛顯然是睡着了,可是睡夢裡,他的手還是固着她那隻受傷的手,不讓她亂動。
眼睛突然間熱了起來,胸口中暖暖漲漲的,說不出來的情緒,讓紀輓歌想哭。
彭厲鋒睡覺還是保持着極高的警惕,剛剛紀輓歌那一動他很快就行了,睜開眼睛看到紀輓歌一幅要哭不哭的臉,連忙說:“是不是疼?郎中說這藥只能維持一會兒。”
紀輓歌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彭厲鋒被她的樣子逗的發笑,又摸不着頭腦,追問:“到底想要什麼阿?”
有些難爲情,紀輓歌側了側頭,弱弱的說:“我要吃肉包子。”
彭厲鋒看她扁着嘴了這麼半天就說出這麼一句來,簡直想要仰天大笑,但是看紀輓歌又紅着眼睛瞪了過來,只好憋住,咳嗽了幾聲掩飾,“好,我這就去吩咐。”
彭厲鋒出去吩咐,下人們進來,紀輓歌纔看到了哭的兩眼紅紅的黃金白銀。因爲這次是被請進宮的,所以紀輓歌沒有帶她們,現在她們出現在眼前,紀輓歌有些驚喜。
黃金早哭啞了嗓子,“小姐阿,你可別這麼嚇我們了。”
紀輓歌用完好的手指指受傷的那隻手說:“就受了點小傷,怎麼就成嚇你們了。”
黃金只是哭。
白銀還有幾分理智在,問紀輓歌,“小姐,世子他,沒有爲難你吧?”
白銀問的小心翼翼的,她們來之前,是聽說她家小姐的馬車翻了,擋到了這位世子爺的去路,被世子打得白死,要不是看在勳國公府的面子上,這會早把她家小姐拉去喂狗了。
她們兩個這一路來都是膽戰心驚的,她們可是親眼看到過那位恭王世子將人揍成肉泥的,彭厲鋒積威已久,以至於,根本就沒人將彭厲鋒往好的地方想,都以爲彭厲鋒是將紀輓歌打傷了。
紀輓歌聽的莫名其妙的,但是想想也就明白彭厲鋒的用意了,說將她打傷了,總比說將她帶回府上養傷要好的多。
這是最無礙她的名聲,又穩妥的方式。
只是委屈了彭厲鋒,打傷國公府嫡女,這目中無人的形象怕是脫不掉了。
紀輓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看兩個丫頭臉上嚇死了的表情,也知道她們是真怕彭厲鋒,要是說出真相,她們未必會信的。
只能沉默。
紀輓歌不說話,黃金白銀自然就不敢多問了,現在的紀輓歌在她們心中跟曾經跟她們嘻笑怒罵的小姐已經不同了,小姐不僅武功高強,更加心思深重,她們這兩個跟着紀輓歌長大的丫頭,很多時候逗看不透紀輓歌的心思。
問過才知道,現在已經三更天了,紀輓歌連忙讓兩個丫頭下去休息,轉念又覺得自己真是事多,這會子要吃什麼包子。
彭厲鋒手裡提着食盒回來的時候,紀輓歌是真的覺得抱歉,“你四更天就要上朝吧,快休息一會兒吧。”
“看你吃完,我直接走。”
紀輓歌剛纔也不過隨口胡說緩解尷尬,哪裡真的是想吃包子阿,可是他堅持,紀輓歌只能狠咬包子,做出自己吃的很香的樣子來。
距四更天還有些時間,紀輓歌看彭厲鋒沒有去休息的意思,才支支吾吾的問:“你那麼說,真的沒事嗎?”
她沒有問爲什麼,是因爲知道他這這樣的用意,但是說打傷了勳國公府的嫡女,真的沒事嗎?會不會被御史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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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厲鋒冷冷的勾脣,“他們不敢。”
紀輓歌想想彭厲鋒的惡名在外,稍稍放下點心。
誰知真到了早朝之上,御史是真的不敢參彭厲鋒,但是架不住紀輓歌的父親紀霆有這個膽子,參了彭厲鋒一本。
說彭厲鋒在京城行兇,並且濫殺無辜。
彭厲鋒是恭王世子,並沒有任何官職在身,站着的位置比在戶部身居要職的紀霆要後面很多。
聽到紀霆義正辭嚴的指責,一時有些反映不過來,他是真沒想到真的有人敢把這件事抖露出來,但是擡頭看坐在龍椅上的夜宸帝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心中一沉,想來皇帝是早都知道了的。
也就瞬間明白了紀霆這般做的緣故。
夜宸帝冷淡的問:“鋒兒,勳國公說的,你可曾做過?”
彭厲鋒大步跨出隊列,大言不慚的說:“是我做的,就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還敢跟我談錢,我留她一條性命都是手下留情了!”
滿堂大臣都冷吸一口氣,這可真是霸王阿,將國公府的嫡女打得半死不算,還能這般理直氣壯。
夜未泓眯眼看着彭厲鋒,昨日他可是全程看到的,雖然彭厲鋒對紀輓歌說話的確算不上和善,惡聲惡氣的,但是絕不可能將紀輓歌帶回去還打的半死。
男人對男人有種來自性別的瞭解,彭厲鋒看到紀輓歌受傷那一刻的心疼,他決不會看錯。
彭厲鋒這般說。
夜宸帝哈哈一笑,對紀霆說:“不過是個女兒,你很在乎?”
紀霆跪下重重一叩,“她是死是活,微臣自是不想管的,但是勳國公府的女兒還沒有死在別人手上的先例!”
夜宸帝笑容僵住。
彭厲鋒心中一痛,想想紀輓歌有這麼一個父親,還真是可憐,在想想她那種受寵若驚的表情,更是心酸。
隨即他大聲說:“不過是些皮外傷,暫時還死不了。”
紀霆一言不發,只是跪着不起來,不出聲。
夜宸帝拍了拍龍椅的扶手,第一次對彭厲鋒扳起臉來,“既然死不了,就趕緊給人家勳國公府送回去!”
彭厲鋒不想將紀輓歌送回去,這樣的父親,想紀輓歌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但是皇帝開口,他多沒有反駁的道理,只能聽話的低頭,“恩,要是還有口氣,我就給送回去。”
紀霆這才站起來歸隊,就在彭厲鋒以爲這事就這麼翻過去的時候,夜宸帝突然開口說:“鋒兒你這性子還是太過毛躁,早點把親事定下來。娶了妻,男子才能穩重起來。”
彭厲鋒不敢接話。
夜宸帝接着說:“景丞相?”
“微臣在。”
“你的那個女兒也十七了吧,親事也該定了。”
太子一聽就趕忙開口打斷,“父皇!”
夜宸帝冷冷的一眼看過去,那種沁了毒的眼神,讓太子膽怯,他閉了嘴。
景丞相臉上看不出什麼,只有顫抖的手錶現出他的心情,那可是滿京城無人不知的惡霸,讓他怎麼捨得把心中最疼愛的女兒嫁出去,心裡默默對女兒說聲抱歉,爲了家族,爲了你的哥哥們,你只能嫁了。
果然,下一刻,夜宸帝說:“朕給你保個大媒,怎麼樣?”
皇帝給保媒,還是這般的問句形式,景丞相頭上都出了汗,恭敬無比的道:“臣自然是在願意不過的,這可是天大的恩賜呢。”
“鋒兒,你呢?”
彭厲鋒還是一幅蠻橫的樣子,“我無所謂,女人又打不過我,要來也沒什麼用,不過就是費點糧食。”
夜宸帝臉上的笑意深了些,“那朕讓禮部給你們算日子了。”
“恩。”彭厲鋒答應了。
景丞相叩頭道:“謝主隆恩。”
在大總管細着嗓子的退朝聲中,夜宸帝離開了大殿。
紀霆擡起眼皮看了看定在原地一般的彭厲鋒,爲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彭厲鋒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聽到了這一聲,擡眼去看,勳國公已經擡步離開了,並沒有在看他。
等大臣都退下,太子才快步走到彭厲鋒面前,“你不準娶她!”
本就一肚子的氣,彭厲鋒可沒功夫陪着這個擺設太子發瘋,二話不說一拳招呼了過去,“哼!”
看都不看被打倒在地的太子,彭厲鋒快步離開,夜未泓看了眼站都站不起來太子,什麼都沒說快步走了出去。
“阿鋒。”
夜未泓叫住彭厲鋒。
“有事?”彭厲鋒現在完全是發怒的豹子。
夜未泓大概猜出他爲什麼不痛快,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說:“阿鋒,我會好好照顧她。”
彭厲鋒諷刺一笑,第一次不在表現出哪般只是四肢發達,無腦無能的樣子,“你以爲他中意的人是你?那位是個擺設,你又何嘗不是磨刀石。”
夜未泓完全愣住。
彭厲鋒懶的理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令人窒息的皇宮。
回恭王的這一路,彭厲鋒騎馬騎的異常的慢,一路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棍棒有些看不明白,按理說主子現在應該歸心似箭阿,王府裡還有一個主子喜歡的人呢。
彭厲鋒磨磨蹭蹭的到了晌午都要過去的時候,纔回到恭王府。
紀輓歌已經下牀來,在院子裡走動,這恭王府的景緻大氣磅礴,紀輓歌覺得新鮮,東瞅瞅細看看。
看到彭厲鋒穿着一身世子朝服大步走進來,身後的披風隨風飄動,那模樣,簡直英俊的令人忘神。
紀輓歌粲然一笑。
她的甜笑還掛在臉上,彭厲鋒就已經舉起了鞭子向她襲來。
這種痛紀輓歌曾經經歷過,就在不久前,來自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