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這樣想着,總覺得會有一天,顧城會出現在她面前,但是她卻可能來不及等這樣的一天了。
所以她必須先做出一些事情,來引起顧城的注意,然後主動跟這樣的人取得聯繫。而且,所有的時機,最好都要剛剛好,這樣自己的內容才能夠得到最大地實施。
她可以感覺到,顧城其實一直在注視着她們,或許他也一直在等待着一個跟薛芷夏他們見面的契機。
所以薛芷夏在某一天下午,在走廊的拐角處放了一張紙條。
這是她精心選擇之後確定的地方。
因爲好像這個地方就是監控的死角,也是一個方便溝通的地方。
她想正式地聯繫顧城。
她總覺得,顧城在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所以她在這裡放了的這個東西,顧城應該會發現了。
明天晚上,就只有薛芷夏一個人在這裡照顧傅涼沁,並且明天也是相對來說醫生相對少的一天。
說起來也是機緣,但也可能是傅涼沁的最後一種希望,以前她生病的時候,如果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情況,她說什麼都要回家,接受家裡醫生的照顧,但是這一次她卻死活不願意回。
或許是覺得,留在外面的話,至少有可能見到顧城一面吧,如果這一次她回到家裡了,可能就再也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按照傅母的性格,她寧願一輩子都把女兒保護在這個家裡。
幾個人都是放手一搏了,薛芷夏也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顧城有沒有看到那張紙條。
或者說那張紙條有沒有被其他什麼人拿走,但是二十分鐘之後她回去查看的時候,紙條已經不見。
就這麼忐忑地煎熬了兩天,她一邊跟李苑溝通一下宣傳的具體事宜,一邊照顧傅涼沁的情緒,還要想着顧城到底會不會出現在這裡。
最重要的是,她想到了傅涼旭之後會有的反應。
雖然他的態度是已經鬆動了,但是這個男人明顯還是不怎麼願意接受顧城這個人。
他覺得憑藉自己妹妹的家世背景容貌等一切因素,她都有理由跟一個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顧城。
兩個人在一起不是憑着一腔熱血的愛情,而是好好看看合不合適。
但是這樣說來,傅涼旭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有時候他甚至也會覺得,傅涼沁如果跟這個人在一起,好像會開心。
第二天晚上終於來臨了,傅父和傅母必須去參加公司早就組織好的一個晚宴,傅涼旭這邊也必須要出席。
考慮到一定要有一個人照顧在醫院不願回家的傅涼沁,所以薛芷夏留下了。
傅涼沁現在雖然願意吃飯了,但是還是不願意吃得太多,每頓只是匆匆吃個兩三口就結束,以至於現在很多時候,薛芷夏一看到她,就覺得她整個人消瘦蒼白得極其明顯。
不知道看到這個樣子的顧城,會是什麼想法。
薛芷夏嘆了一口氣,每段愛情裡面最讓人覺得遺憾的過程就是這種煎熬的過程,因爲對彼此都是折磨,甚至對身邊的人也是。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了,她還沒有等到顧城的到來。
難道那張紙條真的被不相關的人拿走了?
整個醫院安靜得可怕,像是整個醫院都陷入了沉睡一樣,已經到了午夜。
傅涼沁可能是感覺到了她這種焦躁的情緒,臉上的笑容也很蒼白:“芷夏姐,你在等哥哥麼?他們應該不會這麼早結束的,可能他們結束之後就直接回家,不會來這裡了。”
薛芷夏張了張嘴,也沒有說出什麼。
她總不能告訴傅涼沁,她在等着的那個人,恰巧就是她一直在等着的那個人吧?但如果顧城不來,這句話不就變成了一次無謂的希望。
醫院裡一直有一個規定,每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值班護士都要過來查看一下病人的情況。
但是眼看着護士的推車都已經接近他們了,顧城還是沒有半個影子出現在這裡。
終於到了她們的病房門口,護士禮貌地敲了敲門,然後推着車走了進來,腳步聲音很沉穩。
薛芷夏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發現今天來的是一個相貌平凡的護工。
但是這時候,這樣的人,出現在這個地方,薛芷夏有些明白過來,正好護工擡起頭看了一下薛芷夏的臉,那雙眼睛就像黑色夜空裡面的星星,就這麼閃爍着灼熱的光芒。
顧城來了。薛芷夏覺得自己心裡地石頭好像已經突然被人拿走了。
她正要說話,卻發現傅涼沁已經強撐着自己坐了起來,然後死死地盯着剛進來的護工,好像是要看穿他。
“你……你是不是。”傅涼沁的呼吸都明顯急促了起來,胸膛起伏,像是不敢確認面前的人,她也已經感覺到了,女人的第六感在這一瞬間發揮得淋漓盡致,“是你來了?”
顧城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僞裝下去了,他的所有一切都能夠在傅涼沁面前土崩瓦解,於是他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邁開長腿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是我,來了。”
他從知道傅涼沁暈倒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這個醫院的周圍,每天都要確定一下她是否是健康的。
但是他不敢靠近,因爲他和傅家之間,好像隔了一個怎麼也跨不過的坎兒。
所以他只好遠遠地看着,直到發現了薛芷夏在那裡刻意留下的紙條。
他才覺得,或許自己是要好好正視一下這個問題了,有些事情本來就應該好好說清楚,不能一直逃避。
但是看着傅涼沁的臉,她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像一張紙一樣了,完全沒有半分血色。可是在看到他的時候,她卻突然像是一個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迸發出了某種希望的光。
顧城張了張嘴,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手上繼續輕輕摸着傅涼沁的頭髮安撫她。
後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淚一直涌出來,怎麼也忍不住,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語言交流。
薛芷夏看着這樣的情景,想要從病房退出去。她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所以她還是給他們兩個人一個空間比較好,因爲這一次讓顧城來,本來也只是想給傅涼沁一個安慰。
不想顧城發現了她退出去的步子,然後開口了。
“薛小姐,請你先不要出去,有些話我想在這裡說一下。”如果沒有薛芷夏陪着傅涼沁,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可以控制情緒。
傅涼沁呆呆地擡起頭來看他。她一直是仰望這個人的,他能夠給她誰都給不了的安全感,讓她可以好好地依賴在他身邊。
但是現在顧城的表情莫名嚴肅,讓她突然不安了。
顧城低頭,對上傅涼沁的眼神,然後又飛快地移開:“你也知道,我們兩個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有些事情,都當做是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去吧。”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情:“不應該開始的事情,我承認我當時在工廠把你帶走是不應該的,所以才導致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因此我很抱歉。”
“但是,現在修正一切還來得及,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是一個客觀上的事實,我們誰也沒有辦法改變,最重要的是,我不是一個好人,你知道,我殺了很多人。”
總結地說,顧城想要結束兩個人之間的一切關係。
但是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突然也有些恍惚了,其實他們兩個人之間從未開始過,又拿什麼來說要走向結束,這樣就很可笑了。
傅涼沁的眼淚已經完全匯成了小河,在她蒼白的臉上異常清晰,她重複了一下顧城剛纔所說的話。
“我們,要結束?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走到一起?”
顧城沉默了很久,然後才點了點頭,傅涼沁覺得自己本來應該崩潰的。
但是她現在出人意料的沒有其他反應,不是反應不過來,而是她心裡的感情太複雜,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
她甚至沒有半點想怪顧城的意思,現在的情況就擺在他們面前,他們誰也沒有能力改變,尤其是她自己。
雖然跟傅家僵持了這麼久,還是一點兒效果都沒有,只能夠這麼繼續耗着。
薛芷夏聽到顧城說這樣的話,低下了頭,眼睛漫無目的地垂了下來。
現在的情況就是,誰也沒有辦法對顧城做出的這個決定生氣,聽到這些話,甚至很心酸,覺得有種莫名難過。
相愛的兩個人之間,有一方主動放棄,該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和勇氣,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這樣看來,主動逃避的顧城,真的很像當年那個不斷拒絕着愛情,拒絕着現實的她。
當年自己不也是不斷地拒絕傅涼旭,因爲太多不確定的因素,因爲自己的不自信,也因爲現實的無可奈何。
所以她纔會到了那種地步,連傅涼旭都不敢靠近,只想遠遠地逃離開來。
如今這兩個人,也是面臨着這樣的選擇。
區別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隔閡和差異太過於深重了。
甚至讓薛芷夏這種活了兩輩子的人都覺得,完全是無可奈何,沒有什麼有效措施。
可是愛情本來就是這麼沒有緣由的事情,很多人都在愛情裡面掙扎,就是因爲愛情本身來臨的時候。
他們沒有意識到,也因此沒有辦法,做出任何的拒絕來,只能在愛情裡沉浮。
顧城說完了這些話,覺得自己也沒有繼續在這裡待下去的理由了。
於是收回了他放在傅涼沁頭髮上的手,準備離開這個病房,讓傅涼沁好好冷靜地想一想,或許可以放棄這段感情。
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又怎麼可能不痛苦。
但是與其讓傅涼沁繼續受着這種身體和精神的折磨,他寧願自己承受這麼痛苦的一切,讓她重新回到她的生活裡,然後他還是遠遠地看她。
這樣就足夠了,能夠讓她有穩定的生活狀態,也能夠讓她重新成爲傅家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