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手機屏幕,景鈺都能夠感受到薛芷夏的變化,這一次,她不知道去了什麼樣的地方,甚至已經不知道,她是否還在這個世界上安好,都能感受到她的歡愉,眉飛色舞,釋然欣喜。那個時候,她和傅涼旭之間地一切,基本上是景鈺自己看着發展起來的,但是變成這樣。
兩個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讓景鈺自己覺得,不是很愉快的事。
“我好像想要接受他了,傅涼旭。”
那一天,雖然景鈺已經退出很久了,但是還收到了薛芷夏的決定。
收到了薛芷夏在經歷了反覆的思考之後,最後做出的這個決定,讓她自己都覺得驚訝的決定。
景鈺莫名很煩躁,可偏偏覺得沒什麼立場去阻止薛芷夏發這樣一場決定,沒有辦法阻攔。只能憤憤地敲下兩行字:“你記住,如果傅涼旭那小子欺負你,就立刻告訴我聽到了沒有,別讓他覺得,你是好欺負的人,你是可以反覆被人這麼玩弄地人,聽明白了嗎!”
發送了之後,景鈺又想了想,不受抑制地又添上一句任性的話。
不像是他以前的性格了。“如果他要是讓你實在忍受不了了,你就告訴我,可以回到我身邊,讓我來保護你。”
這句話,說給她聽,某些部分,也講給自己。
景鈺放下了電話之後,才覺得自己很無奈。
如果說,一定要放棄,那麼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即使認清了現實,他也沒有辦法繼續啊,他只能夠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這個心情。
直到李苑出現之前,他就這麼默默地維持一切,天知道他自己已經有多麼疲累了,景鈺已經完全沒有什麼把握了。
對於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一切,對於他那些有的沒的的一切生活,甚至是,對於自己的愛情,他沒有把握了。
景鈺聽到過有人詢問他們之間的關係,薛芷夏只要聽到這個問題,立馬就會收了嬉笑的表情,嚴肅地打斷八卦和挪揄:“簡單來說,他就是我的知己,或者說,是我的親哥哥。”
若初識的時候薛芷夏用“知己”二字形容自己,毫無疑問,景鈺會產生極度的自信滿足,世界裡的永恆真理有一句。
距離是情感聯繫的載體。
薛芷夏和他就是這句話的最佳證明。
相比起周圍扭扭捏捏的交談模式,薛芷夏和景鈺有着高度革命自覺,兩個人互相對對方肅然起敬。
在這個風雲變化的設計行業裡面,他們互相“二人幫”的革命情誼由此醞釀開來,薛芷夏貌似文靜內斂,關鍵時刻膽大得可怕,有些事情,能夠完成得滴水不漏甚至更加完美。
孫老問及新一季產品的修改情況,作爲他們的工作考量,一室人都顯現出初來乍到的羞澀猶豫,薛芷夏不忍心上司尷尬的表情持續太久,頭髮晃動,一個起身就走上了前面臺子,她把緊急拼湊的設計稿娓娓道來。
作爲唯一的競選者,理所當然地全票通過,圓滿完成。
景鈺饒有興致地轉着筆,覺得這個女人跟自己瞭解得一樣,實力非凡得,真是不容小覷,日久,已經不再是“不容小覷”那麼簡單。
二人幫火熱的聊天中透露了很多很多的信息。
景鈺發現他和薛芷夏不可思議地相似——思維好得利落乾淨,感覺卻也纏綿柔情,喜歡分析喜歡解釋,喜歡各種各樣的文字,喜歡各種各樣的音樂,也同樣都是沒心沒肺的性格。女人好相處,不管聽到什麼,都會笑得眉眼彎彎。
當然,愛情的主題是聊天中總少不了的話題,這個問題在景鈺身上竟得到了與薛芷夏截然不同的答案,惹得薛芷夏一個個白眼了。
這是他和薛芷夏的最開始,在後來的聊天裡,也是二人最津津樂道的事情。
那時他們在一起什麼都瘋過,薛芷夏和景鈺在店裡追殺捉弄他們的其他店員,不亦樂乎,上班時間躲着孫老的到訪玩真心話大冒險;其他搶薛芷夏的吃的,主人也不惱,反而用叉子一個個喂他們。
一羣人邊吃邊趕走聞香而來的各類羣衆……那時候,一切都這麼自然了。
但是二人幫裡有着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這個秘密藏在薛芷夏在討論愛情時候的小表情裡,在她聽到愛情時候不經意的期待表情裡,在她想到傅涼旭時的眼睛一亮裡,閃閃發光着。
景鈺選擇性忽略的時候,薛芷夏在他面前起身,在看到雜誌上有關於傅涼旭的報道時候,她還是會不可抑制地,去找到一些關於傅涼旭的隻言片語,去了解他現在的所有感情。
神明也有一顆編劇的心,“他愛她,她愛他”的死循環,不只是在這樣荒誕的言情裡。
傅涼旭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如果範圍縮小,答案就是柳欣瑜,那時候薛芷夏這樣想着。
當然,這個結果薛芷夏後來才知道。
原來傅涼旭會喜歡地女人,就是像她自己這樣,有些固執,有些善良,十分脆弱。甚至老是因爲自己的性格,給對方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了。
景鈺跟其他人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會哭鼻子吧,他想。
有些事情人無能爲力,但有些人,就算賭上很多,也想把無能爲力的程度降到最低。傅涼旭對於薛芷夏來說,就是這樣的人吧。
可還是哭鼻子了,因爲害怕選擇,也害怕分開。
薛芷夏就在這樣的矛盾裡面痛苦煎熬着。
有一個極大的難題,是衆多人生命和方向的分歧,有人給了它嚴肅的名,叫做婚姻。
薛芷夏不知道結婚能帶給她什麼樣的方向,反而傾向於與其他那些各種人不同的選擇;但是難以割下的聯繫,讓她痛苦又猶豫。
想到糾結時難過又無聲地在辦公室哭,對於景鈺的感情,她覺得愧疚,覺得沒有辦法,覺得這樣對景鈺來說,不公平,但是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景鈺伸手拍她的頭。
“沒關係,做你自己的選擇,有些事情,也一定會有驚喜的結果。”
那時候人人都知道,瀟灑恣意如景鈺,攻佔商業制高點毫不留情,獨對一人溫和又上心。“如果他要是讓你實在忍受不了了,你就告訴我,可以回到我身邊,讓我來保護你啊。”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景鈺最大程度地表白,但是他不知道,距離還是會帶走一切的啊,
他平靜地與薛芷夏分開時,雙方都呈現出被消磨後的寬慰與和平,然後各自向着生活去,在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能比人更加準確狠決地做出決定,景鈺清楚地意識到了,知道薛芷夏喜歡傅涼旭的時候,自己的感情是什麼,是什麼樣的。
看到她泛紅的眼睛時,自己的感情是什麼;觸摸着她寫在紙上的“驀然間,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自己的感情是什麼。
景鈺很清楚,一定要放開這個人,她才能夠繼續幸福下去。
嫉妒,心痛,和悸動。
前人感知到這種陌生的感情,給了它感慨和嘆息交,合的詞音,愛。
薛芷夏得知景鈺已經喜歡上李苑的消息時十分震驚,向他詢問詳情時,擔心與安慰參半。
景鈺對這種關心十分受用,但是又竭心盡力地營造出自己已經解脫的形象出來。
薛芷夏接下來幾天沒吱聲,一個週日的早上,塞了兩個靈巧的戒指到他手裡,語重心長,“困難就像敵人,它給你一腳,你就給它一槍。”
說話時,含了小心的維護,對於景鈺來說。
薛芷夏苦笑了一下:“這已經是我早期最後的作品了,你可不要太嫌棄了。收下吧。”
景鈺在衆目睽睽下憤恨地揉亂了她的頭髮。
薛芷夏迎着周遭八卦的目光一邊求饒邊躲,見面就打頭,聊天就調侃,一打電話就是一小時,陪她爬山陪她吃飯,看電影也跟着——這是他們的三年,於他來說就是全部了;但對她來說,卻有很重要的人,讓她放手了啊。
傅涼旭對她說,他喜歡樂觀又自信的人,在他遇到的所有人,沒有比你更符合這個的人。對她說,看見你哭的時候,我會有點心痛;對她說,我喜歡你,比任何人都喜歡;可是……
可是這些話,景鈺從薛芷夏那兒聽到了的時候,竟然有了一些無奈,這明明是他想說的。
薛芷夏的“好像”,變成了“已經”。
那個人溫柔,又能夠給她最好地庇護,雖然脾氣壞,,但聰明才智無人能及。在兩情相悅面前,一切都得讓路,一切都需要朝着那個方向去。
她的喜悅歡欣,足以將一切都視爲無物。
景鈺的消息,只是一個她淡忘的人,這樣而已
景鈺記得時間和意識都很恍惚,她的提示音卻響了:“還好麼?”
附上一個內疚的表情。
那時他幾乎是秒回:“活着,不久就好,別擔心。”
這是景鈺能夠說的,最後的話了吧。
傅涼旭,優秀如斯,桃花不斷,在發現自己必須抵抗其餘各式各樣的攻勢後,對薛芷夏更加忠貞。
心有餘悸:“太可怕了,我再也不要被捲進其他女人的漩渦了,我只想要你一個。”
後者開心了很久纔回復:“既然如此。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上兩個冰激凌回來吧,想吃。”
後來景鈺聽她輕描淡寫說起這個情節,總會想象到她當時的樣子,應該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吧。
他知道她人生中最心有不甘的事,唯付出的心意無法被人理解而已。
對於之前的離婚事件他沒有多說,但得知傅涼旭又重新回來的時候,他難以言說的心慌又一次再度出現了。
神明在交接命運的錯雜時,總喜歡跟她開這樣的玩笑,可他了解,這樣的玩笑只會減損他景鈺一個人的心性,讓他自己一個人,這麼投降了,然後去守護她的幸福。